批判、矛盾与共识:国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的话语特性*

2018-01-26 04:32
教学与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发展

近年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制度及模式被越来越多的国外学者所关注和热议。在国外汗牛充栋的研究成果中,虽然立场、视角、观点乃至方法显得纷繁复杂、莫衷一是,但仍然可以从中探寻出一些规律性特征,主要包括评价中国当前现状的批判性、预测中国未来前景的矛盾性和认可中国已有成就的共识性。同时,三种特性之间还存在着演变和传递的动态趋向,体现出国外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从“看不惯”、到“看不懂”再到“看惯看懂”并予以肯定的认知变迁。因此,准确把握并深入探析这种现象有助于加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学术型研究,为国内学界把握国际主流话语权、构建具有中国特质的话语体系提供必要参考。

一、评价中国当前现状的批判性

国外学界对于当代中国的发展状况主要有两种批评论调。第一种是相对合理的建设型批评。首先,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政治层面的举措愈发关键。有研究指出,在经历了数十年经济高度增长后,中国急需在三个方面进行深入的政治改革——扩展基层民主(村、镇和城市居委会领导干部普选);健全法制与司法机构,既有“法治国家”的理想,还要有依法治国的形式;通过多种方式,增加更多政府透明度和社会参与度。[1](P65)其次,为了符合现代社会的发展需求,中国的变革要重在提高全社会的透明度与公平性。“对中国而言,改革可能意味着更加自由的媒体监督政府,赋予网络民主的参政议政权利,通过独立的司法机构将法律制度化,实施更广泛的选举问责制,遏制地方官员、开发商或工厂老板滥用权力。中国作为一党执政、管制严格的国家,自然不算做一个开放的社会,而且从法制到法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中国比绝大多数西方人想象的更加开放”,在某些方面“中国领导层的老思想还在作祟——依然错误地认为在信息时代的玻璃房里,政府宣传灌输是可行的——这才是中国政府的最大敌人”,鉴于中国共产党的合法性取决于其执政表现和问责体系,“宣传如果离事实太远,总有破灭的那天。在21世纪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信息时代,宣传的作用是非常局限的”。[2](P31、21、35)再次,中国未来的现代化有赖于建构起真正具有可持续性的城市发展模式。多年以来,中国城市发展侧重于刺激经济而忽视公共产品及服务的供给,其结果是“中国的城市普遍灰暗、丑陋、拥挤。道路和广场宽大得毫无意义,功能性的、方块形的建筑物包裹着水泥和肮脏的白色瓷砖。老城区已经被拆除,也许仅剩某座孤零零的宝塔,而重建过程榨干了它的历史积淀。公路拥堵,汽车肮脏,街道难行。人行道和公用路口挤满了私家车,车主因为行人和自行车挡住了去路而破口大骂”。[3](P155)1978年以来,中国所进行的各项改革始终确保经济增长引擎一直轰鸣向前。“现在到了该作出更多改革的时刻,事实是,中国的城市在此之前增加了5亿人口而没有引发大的社会动荡,这是巨大的成功。但现有的模式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如果中国的城市要接纳10亿人口——全世界人口的1/8啊,那么,它的领导人务必要探寻更健康,更具有包容性,最终更具有持续性的城市发展模式。只有这样,中国的城市才能实现真正的文明”。[3](P207)这些观点从不同角度对中国的改革发展提出了建设性意见,相对务实中肯,尽管有的措辞尖锐,但能够切中时弊,有利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进一步发展。

第二种是刻薄刻意的歪曲型批评。主要有以下几类典型论调:第一,当代中国发展模式并不独特。“中国发展的方向和原则没有任何独特之处。经济上自由市场和民营企业的发展带来国家的繁荣;政治上坚持‘小政府、大社会’理念、加强对官员问责、加强对民生问题的关心”,“所谓‘中国模式’并不独特:在大的原则问题上,中国若要成功,就必须和西方体制接轨”,“从好的方面讲,中国经济迅速发展的原因在其他国家也有;负面的东西,中国有,别的国家也有,我想不出中国特别的地方”。[4](P3、11)第二,中国当前的经济、政治及社会危机难以得到根本解决。有观点认为,改革开放近40年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虽然培育出了有助于增强社会稳定的中产阶层,但也导致价值观混乱、社会趋于功利主义、利益越来越多元化等一系列负面效应。加之资源环境遭受严重破坏、不同阶层间贫富差距不断加大、人们普遍感到安全感缺失、政府与国企管理层腐败、社会意识形态出现断层、官僚阶层懒政怠政现象蔓延等等,中国已经很难有效应对与日俱增的、冗繁的、错综复杂的现代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乃至生态需求。[5](P98)多数国外观察家看到的是市场改革推动下的经济社会快速变化所造成的社会严重裂痕,无论是持续恶化的公共产品匮乏、收入分配不均、区域发展不平衡、失业率上升,还是政府因官员腐败和各类实施不畅的社会政策而饱受公众非议,都“反映出现有政权、制度与体制的合法性岌岌可危,很难在中国共产党一党执政所推动的改革中得以重建”。[6]简言之,“中国经济已不可能通过经济手段得到调整,中国未来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将面临较大的转变或危机”。[7](P339)第三,主流意识形态弱化的状况愈加严重。有观点认为,由于放弃了正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不得不倚赖国家主导的对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斗争关系的解读,而且仍然习惯于发表“自鸣得意”的主张——中国将在保持自身社会主义制度不变的前提下最终赢得全球化时代对资本主义的竞争。[8]结果是时至今日,“意识形态作为鼓励社会一致的工具的作用已基本消失”。[9](P339)第四,中国既不谋求也无力改变全球现有的新自由主义秩序。原因在于,“中国需要全球新自由主义秩序长期存在,通过贸易和投资关系进行全球扩张,从而推动其经济进步。如果它要颠覆这个世界秩序或打乱与这个秩序相关的制度,这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中国的许多企业都得到华尔街金融机构的帮助,在股票市场如香港和纽约上市。中国的出口导向型的经济增长依赖于美国和欧洲这两个最大的市场对其制成品的需求,而中国对这两个地方的出口大部分都用美元结算。……中国的繁荣依赖于全球自由市场的建立和美国的保证。因此,中国远没有兴趣来破坏全球新自由主义的现状和美国对其的领导”;“中国还远没有成为可以改变现有的全球新自由主义秩序的颠覆性力量,因为中国本身就是这一秩序的最大受益者”。[10](P165、202、211)可以看出,这些论调都始终带有浓厚的西方式思维定式与偏见,其研究视角、观点和方法严重误读和曲解了中国。正如习近平所说:“一些理论观点和学术成果可以用来说明一些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历程,在一定地域和历史文化中具有合理性,但如果硬要把它们套在各国各民族头上、用它们来对人类生活进行格式化,并以此为裁判,那就是荒谬的了。”观察中国、研究中国不能依赖主观臆断和片面裁剪,“要推出具有独创性的研究成果,就要从我国实际出发,坚持实践的观点、历史的观点、辩证的观点、发展的观点,在实践中认识真理、检验真理、发展真理。”[11]

二、预测中国未来前景的矛盾性

多年以来,国外学界都热衷于分析预测中国未来走向,但由于中国的发展总是出乎其意料之外,因而他们的论断也显得更加模糊化与多重化。

第一,中国的发展道路无先例可循,未来前景无法预知。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坦言:“作为众多国家中的一个重要国家在21世纪秩序中如何发挥作用,中国没有先例可循”。[12](P293)中国面临的挑战,没有哪本教科书可以给出现成的解决方案。“领导人的责任是巨大的,因为失败的代价非常巨大。社会和政治瓦解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所有的政策努力都必须旨在避免灾难性后果。在寻找前进道路过程中,中国领导层既注意自己国家过去的教训,也注意吸取其他国家的教训,以找到一个建设公正、稳定、繁荣、具有凝聚力的社会的道路。这不仅对于中国,而且对于全世界都至关重要”。[13](P3-4)有国外研究团队运用实地调研与数理模型相结合的方法,对中国进行了如下预判:从以经济增长为中心,不断向更加强调社会公平公正、为民众谋福祉的后增长型发展模式转变;采取一系列包括人民代表大会、政治协商、选举等等在内的政治制度创新;依靠传统文化与民族主义结合起来的民意基础,确保主流意识形态能够灵活地适应快速变化的社会需求;让诸如民主、自由、党政分开、公民权利等典型的自由主义理念成为对社会进步具有批判意义的谏言;与各种类型的可能危及政权稳定的公民社会进行博弈,尽可能消除其潜在威胁。[14](P357-358)这些观点看起来具备严格的论证模式,但就其内容而言仍然模棱两可。李光耀(Lee Kuan Yew)认为,根据中国当前的成就直接进行推论是不实际的。“中国在前进的道路上存在的劣势和需要克服的障碍比大多数观察人士意识到的都要多”,“如果中国领导人是务实的、现实的,没有被意识形态眯住双眼,那么中国出问题的概率大概是20%。我并没有说这个概率是0,因为中国的问题比较严峻:制度变革、商业文化变革、反腐以及新思想体系的形成”。[15](P12-13、18)而熊玠(James C. Hsiung)认为,在未来的30年中,“在中国还未成为超级强国之前,许多激烈的、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可能会发生,如果邓小平的‘改革开放’精神被终结,如果部分官员对传统中国文化(儒家思想)及其价值的再受重视予以强烈反对。当以上这种情况发生,那么一个完全不同且不可预测的领导集团将控制中国政府。而我们之前所勾勒的中国复兴后也将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图景,只是我们眼下还不知道所不同的将是什么”。[16](P244-245)正是基于巨大的不可预知性,中国在西方眼中似乎成为一个大的“培养皿”,改革“无论在中国或是国外都无先例可循,它是在探索最适合中国国情的改革方案中逐渐演化而成。探索的过程也是一次不断试与错的体验,时而精准、时而失误。直到找到最终答案”。[16](P122)

第二,国外总是带着自相矛盾的“悖论”去观察中国。一方面,中国的发展经验本身就是带有多重二元性的“悖论”——各种原本被西方视为二元对立的、矛盾的、不可共存的事物,在中国反倒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和谐”共存。黄宗智(Philip C. C. Huang)认为,“在前现代中国乃至当代中国,高度发展的城市和落后的乡村的共存(即城市发展与乡村内卷的并行)、高度市场化的经济和农民的糊口经济的共存;在古代,高度道德化的儒家正义体系和高度理性化的法家法律体系的共存;在现代,舶来的西方法律与强韧的中国社会实际的共存;民主制度和现代国家的形式与旧官僚体系运作特征的共存;改革时期中,资本主义(私有企业与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经济(国有企业与国家管控)的共存;以及‘社会主义的’共产党领导资本主义的市场化和经济发展等”;“从当前的中国的视角来看,中国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可能像有的西方和中国学者想象的那样,做出完全中国化或完全西方化的选择。……无论设想全盘西化还是全盘中化,都是违反实际的思路;给定的实际是中西、古今的混合和相互作用。这正是为什么西方现代主义和后(反)现代主义都是违反中国基本实际的建构”。[17]另一方面,被西方热炒的“中国威胁论”与“中国机遇论”体现出国外观察预测中国时固有的矛盾心理。概括地说,“威胁论”代表西方恐惧的一面,“机遇论”则展现出其“幻想”的一面。“它们对当今中国这种双焦镜式的描绘具体映射出西方在于其他者(不管曾被正式殖民与否)的不断接触中(新)殖民欲望里的长期恐惧和梦幻”。[18](P84)西方对中国的担心和恐惧,并非源于中国是什么或者中国做了什么,而是源于焦虑不安的西方自我,“在恐惧和现实主义政治逻辑外,西方和美国自我无法或者至少不愿意真正理解中国”。[18](P92)尽管有明显的不同,“威胁论”和“机遇论”范式不过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都是西方的知识、欲望和权力在中国研究中的折射。实际上,两者都想要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寻求确定性,是这种现代欲求的展现”。[18](P263)当代中国发展的复杂性同西方自身无法克服的矛盾性相结合,反映到国外研究话语中就难免“悖论”丛生。

第三,当代中国可能会借助西方现代性来重塑西方乃至整个世界。首先,中国经济结构的深度转型已然开启。“由于过度依赖西方能源消费型的发展道路,中国迅速增长的经济尚未为自身和世界开辟出生态可持续发展道路”,假如这种转型“成功恢复并巩固了中国传统,那么其很有可能为真正尊重文化差异的文明联邦的出现做出决定性贡献。这些中国传统包括以自我为中心、以市场为基础的发展、无剥夺积累、人力而非人力资源的流动以及民众参与政策制定等”。[19](P392)其次,中国未来的经济发展愿景可以借鉴以德国和瑞士为代表的“秩序自由主义”模式,把国家管控和市场活力加以科学整合,让国家聚焦在切实改善物质生活、保障公民权利、营造宽容的社会氛围、实现人们的自由与尊严、编织集体认同的“社会安全网”等方面,[20](P459)从而将保障经济稳定、政治自由与社会公平内化为追求真正的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落脚点。再次,中国的持续发展将产生越来越深远的国际影响。“中国正在逐渐成为一个大国,也许最终会成为超级大国,甚至假以时日,成为最重要的超级大国。到那时,中国也会像此前的那些大国一样,用本国历史经验看待世界,并试图按照自己的方式重塑世界,摆脱之前所受到的种种束缚”。[21](P185)谢德华(Edward Steinfeld)认为,“当前中国的增长更多的是通过内化西方发达国家的规则来实现。实现增长的途径是越来越深地同西方融为一体”,“中国并未以任何形式举起白旗,也从没有把命运交到任何国家手里。它融入世界体系实际上是一种战略选择,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自己的发展道路,也改变了西方的发展轨迹”;“经历近一个世纪动荡之后,中国通过融入而非颠覆现有全球秩序,正在找回自身的认同与价值”。[22](P18、244)在诸多不确定性中的一个可能的确定性是,随着中国在世界范围内重新确立起重要的政治经济地位,它与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以及国际或区域组织的融合与互动将为重构全球制度、政策和价值观注入崭新活力。

三、认可中国已有成就的共识性

尽管国外学界对于当前中国现状评价与未来预测都众说纷纭,但相当一部分研究者在论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进步与成就时都能达成普遍共识。

首先,中国模式的成功得益于遵循自身独特的发展轨迹。贝淡宁(Daniel A. Bell)认为,中国模式是“一个被广泛用来描述中国自20世纪70年代后期改革开放以来处理经济发展和国家治理方式的术语”。[23](P163)进一步说,这一中国独有的基层民主、中间实验、高层尚贤的模式“指的是政治治理而非经济改革方式——它既是现实也是理想,说它是现实因为它刻画了中国过去30多年的政治改革的特征;说它是理想因为它可以被用作评价政治改革的标准,用来指明可能需要改进的地方”。[23](P164)从整体上看,它绝非“经济自由和政治压迫的结合体”,而是实现了超越西方传统视域的“国家—市场的互动模式”,“中国模式的功用在于,用其自身不完美的发展轨迹告诉世界,中国是如何运用党—国制度的优势和智慧一步步艰难地平衡着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运用比较学的术语,中国模式是通过主动建构而非任其自然进化的途径形成的”。[16](P156)依照自身的条件进行主动适应与变革、大胆尝试并及时纠错是中国模式不断取得突破的重要原因。“现在中国正在建设自己的社会主义,正在形成独特的混合型经济体系,正在进行将各种不同经济成分融为一体的历史性实验,这是一种走向多元化经济的实验,而实验的期限要持续数百年”。[24](P71)从国际层面看,“在非洲、拉丁美洲和南亚等地区,中国发展模式已经在美国式资本主义和西欧式民主社会主义(福利国家)体制以外,开创出第三条道路。它会逼着第三世界所有国家的政治精英重新去思考,怎样去平衡正当程序、维持国家治理能力、取得最好发展结果,应该用什么样有效的制度、安排和策略来追求它们之间的平衡”。[25](P186)中国模式以独立自主的开放精神为基础,借鉴而不盲从西方经验,坚守主权和底线,并把国内转型进程与融入全球体系联系在一起,“它在维护社会主义制度的前提下保持了经济增长,提高了人民生活水平,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伟大的成就”。[26](P52)

其次,中国应对发展中困难挑战的勇气与努力值得西方认真反思。其一,中国共产党会在持续夯实其执政合法性的前提下,不断调整和改善治理国家的方式。“平心而论,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中国共产党会在不远的将来走向消亡,也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一个有组织的反对派会与它在街头正面抗衡。我所深信不疑的是,它将以全新的方式进行治理,新的治理方式将与20年前——进而同现在——截然不同,正像它今天的治理方式与20年前有天壤之别一样”。[22](P245)有人把中国“非正统”的发展路径称之为“深谋远虑式的完善”(foresighted tinkering),既稳固又灵活地治理国家和社会。“中国的发展路径与欧美狭隘的标准范式完全不同,能够以更加深刻的洞察力建立起替代性的机制,引导社会进行大规模而又平稳的变革。对于西方而言,现在已经到了关注中国发展经验的时候了”。[20](P460-461)其二,改革转型中的困难反倒成为中国不断发展的动力。有研究指出,改革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合乎逻辑或理性的过程,尽管发展中遇到了巨大的压力、困境与难题,但是,相比转型失败国家的政客,中国的改革者更谨慎务实、更沉着冷静,他们总是提醒自己要避免堕入苏东剧变后一些国家采纳“休克疗法”的邪路。改革开放之初是“摸着石头过河”,但随着时间推移,中国没有被困在河中间,而是总能够不断挪开阻挡在河中间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推动着这场浩浩荡荡的改革大潮愈发接近成功的对岸。[27](P88)罗伯特·福格尔(Robert W. Fogel)则认为,“在国内,结合不断改善的生活水平,政府对公众意见的敏感度也在不断提升,从而使大众对政府形成了一种广泛的信任”;“尽管批评家们说得有些道理,但他们的这些担忧中国领导人知道得很清楚。近些年来,中央政府对解决问题及对症下药已经越来越专业。除此之外,对中国来说,历史似乎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28](P134)其三,西方世界必须通过审视中国经验来认真反思自身的局限。当代中国的发展无疑震惊了西方主流学界,撼动着过去由美国等发达国家所把控的话语权。进一步说,“到目前为止,中国模式为我们更好地理解西方社会的危机和资本主义的衰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鉴,也有助于我们纠正过去20年所犯的错误”;“中国寻求现代性的方式是一种正确的方式。自邓小平执政以来,中国人一直在追寻现代性,并不断尝试各种选择,但是西方却只关注自己”。[26](P14、196)能够引发西方学者的自省,足以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在获得越来越广泛的全球认同,彰显出独一无二的中国风范。

再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崛起将具有世界历史意义。习近平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取得的重大成就,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意味着社会主义在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并不断开辟发展新境界,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提供了中国方案”。[29](P10)一方面,当代中国的自身强大是维护世界和平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础。乔万尼·阿里吉(Giovanni Arrighi)认为,“如果中国真的崛起,正像我所预期的,成为新的全球经济中心,那它的角色也会同以往的世界霸主截然不同”,“如果中国能成为新的强国,它会以其独有的方式来崛起。首当其冲,军事力量的重要性要远远逊于文化和经济力量。它会打好经济这张牌,远比美国、英国或者荷兰称霸时做得好”。[19](P27)而俄罗斯学者的共识是,中国的战略方针从发展“精神文明”,到建设“小康社会”,再从小康社会转向全新意义的大同社会。“如果从文化、宗教、经济和政治意义来看,这种设想超出了单一国家的范畴,具有全球性质。在世界的发展中产生了一个全新的中国,全新的地球人”。[24](P106)另一方面,当代中国的发展将对发展中国家产生显著的示范效应,为世界秩序的重建带来新的契机。有观点认为,随着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越来越强,它将最终挑战英美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模式,彻底改变全球现状。如今,国际共识正在由新自由主义转变为在国家的管控下寻求解决方案。当代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将使国外重新审视当代资本主义的本性和逻辑。[30](P769)有学者意识到,未来世界将会向“一种受亚洲价值观启发并由国家领导的集权资本主义”[31](P102)模式转型,中国将是最具代表性的推行者。“以GDP总量来衡量,今日中国是最成功的发展中国家;再经过10年左右时间,中国或许就是全世界最成功的国家”,“如果中国成功的赶超式发展能继续下去,将成为世界经济的转折点——不仅由于中国庞大的国家规模,更因为这将是历史上首次基于本土经济模式而非西方道路的成功”。[32](P237、238)从这个意义上看,基辛格的观点代表了国外在探讨中国发展的世界意义问题上达成的共识。他指出,中国今日的崛起并非新生的事物,实质上是历史的重演。“与过去不同的是,中国重回世界舞台中心,既是作为一个古老文明的传承者,也是作为依照威斯特伐利亚模式行事的现代大国。它既保持了君临‘天下’的传统理念,也通过技术治国追求现代化,并在20世纪为寻求两者的融合经历了剧烈动荡”。[12](P286)

总体而言,由于当代中国国情复杂,发展道路与模式相对独特,因此,国外学界在认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上会表现出从抵触排斥、到困惑犹疑、再到接纳承认的动态变迁过程。而这也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中关于新旧事物矛盾斗争的规律,正如毛泽东所说:“任何事物的内部都有其新旧两个方面的矛盾,形成一系列的曲折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新的方面由小变大,上升为支配的东西;旧的方面则由大变小,变成逐步归于灭亡的东西。而一当新的方面对于旧的方面取得支配地位的时候,旧事物的性质就变化为新事物的性质”。[33](P32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代表着人类社会一种全新的最进步最有前景的发展理念与路径,世界对这一崭新事物的认知也会经历从批判到矛盾再到共识的演进历程。分析国外研究话语的动态特性,既能为深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与制度研究提供重要参照,也有助于以更加开放的视野探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全貌。

参考文献:

[1][德]托马斯·海贝勒. 中国政治改革的困境[A]. 吕增奎编. 民主的长征: 海外学者论中国政治发展[C].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1.

[2][美]尼古拉斯·伯格鲁恩等. 智慧治理: 21世纪东西方之间的中庸之道[M]. 朱新伟等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3.

[3][英]汤姆·米勒. 中国十亿城民: 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人口流动背后的故事[M]. 李雪顺译. 厦门: 鹭江出版社, 2014.

[4]黄亚生. “中国模式”到底有多独特?[M].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1.

[5]Li Cheng.Will China’s ‘Lost Generation’ Find a Path to Democracy?[A] in Li Cheng, ed. China’s Changing Political Landscape: Prospects for Democracy[C]. 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2008.

[6]Gunter Schubert. One-Party Rule and the Question of Legitimacy in Contemporary China: Preliminary Thoughts on Setting up a New Research Agenda[J].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Vol. 17, 2008.

[7][美]乔治·弗里德曼. 中国经济调整的可能选择及其后果[A]. 周艳辉编. 增长的迷思: 海外学者论中国经济发展[C].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1.

[8]Nick Knight.Contemporary Chinese Marxism and the Marxist Tradition: Globalisation, Socialism and the Search for Ideological Coherence [J]. Asian Studies Review, Vol. 30, 2006.

[9][美]李侃如. 治理中国: 从革命到改革[M]. 胡国成等译.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0.

[10][美]孔诰烽. 中国为何不会统治世界[M]. 沈莉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6.

[11]习近平. 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 人民日报, 2016-05-19.

[12][美]亨利·基辛格. 世界秩序[M]. 胡利平等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5.

[13][英]彼得·诺兰. 处在十字路口的中国[A]. 周艳辉编. 增长的迷思: 海外学者论中国经济发展[C].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1.

[14]BruceGilley and Heike Holbig. The Debate on Party Legitimacy in China: a Mixed Quantitative/Qualitative Analysis [J].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Vol. 18, 2009.

[15][美]格雷厄姆·艾利森等编. 李光耀论中国与世界[M]. 蒋宗强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3.

[16][美]熊玠. 大国复兴: 中国道路为什么如此成功[M]. 李芳译. 武汉: 湖北教育出版社, 2016.

[17][美]黄宗智. 我们的问题意识: 对美国的中国研究的反思[J]. 开放时代, 2016, (1).

[18][澳]潘成鑫. 国际政治中的知识、欲望与权力: 中国崛起的西方叙事[M]. 张旗译.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6.

[19][意]乔万尼·阿里吉. 亚当·斯密在北京: 21世纪的谱系[M]. 路爱国等译.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9.

[20]SebastianHeilmann.Maximum Tinkering under Uncertainty: Unorthodox Lessons from China[J]. Modern China, Vol. 35, 2009.

[21][英]马丁·雅克. 当中国统治世界: 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M]. 张莉等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0.

[22][美]谢德华. 中国的逻辑: 为什么中国的崛起不会威胁西方[M]. 曹槟等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1.

[23][加]贝淡宁. 贤能政治[M]. 吴万伟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6.

[24][俄]谢尔盖·列昂尼德维奇·齐赫文斯基等. 俄罗斯友人看中国[M]. 王宗琥等译. 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 2013.

[25]朱云汉. 高思在云: 中国兴起与全球秩序重组[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5.

[26][意]洛丽塔·纳波利奥尼. 中国道路: 一位西方学者眼中的中国模式[M]. 孙豫宁译.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3.

[27]AndrewWedeman.Crossing the River by Feeling for Stones or Carried Across by the Current?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hinese Automotive Sector[A]. in Scott Kennedy, ed. Beyond the Middle Kingdom: Comparative Perspectives on China’s Capitalist Transformation[C]. Palo Alto, US: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28][美]罗伯特·福格尔. 预警: 2040年中国经济总量将达到123万亿美元[A]. 吴敬琏等. 中国未来30年[C].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2.

[29]习近平.决胜全面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7.

[30]Christopher A. McNally. Sino-Capitalism: China’s Reemergence and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J]. World Politics, Vol. 64, 2012.

[31][法]埃里克·伊兹拉勒维奇. 中国傲慢?来自《世界报》前社长的“盛世危言”[M]. 范吉宏译.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4.

[32][俄]弗拉基米尔·波波夫. 广阔视野下中国与俄罗斯的转型比较[A]. 王新颖编. 奇迹的建构: 海外学者论中国模式[C].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1.

[33]毛泽东选集[M]. 第1卷.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1.

猜你喜欢
发展
迈上十四五发展“新跑道”,打好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牌”
产前超声发展及展望
从HDMI2.1与HDCP2.3出发,思考8K能否成为超高清发展的第二阶段
脱贫发展要算“大账”
砥砺奋进 共享发展
改性沥青的应用与发展
身担重任 更谋长远发展
推进医改向纵深发展
谈发展
它会带来并购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