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水与风物中把自己款款打开

2018-01-28 15:26南鸥
诗歌月刊 2017年10期
关键词:风物玉兰物象

关注张晓雪已经好些年了,她是一位安静低调、视野开阔、思考深邃、表现力丰富的诗人。组诗《纸上的森林与结冰的池塘》是她的一组近作,是诗人面对山水风物所写。本文主要从诗人面对这些山水与风物时的心灵图景出发,谈谈自己的一些感悟。

该组诗歌有一番异常别致而穿透心灵的景观,一种娓娓道来,安静渗透的语言气息与心灵秘语,令眼前的汉字好像获得一种天鹅的飞姿,我不得不驻足下来,反复打量这些文字以及她的主人。透过这些文本,我发现了一种诗人与大千世界彼此寻找与发现,相互观照与赐予的心灵密语及诗意的景观。

从及物写作与非及物写作这个角度上说,晓雪的这组《纸上的森林和结冰的池塘》当属及物写作,一般来说这种及物写作的文本要比非及物写作的精神性文本易于表现,也更容易被读者接受与欣赏,但是真正要心灵、语言、风物彼此渗透、相得益彰却更需要才华与智慧。

我常说诗人的存在首先是心灵的存在,只有当我们心灵保持一种昼夜盛开的姿势,我们才能听到万事万物的声音,才能听到内心的声音,我们写下的文字才有可能具有价值和意义。这既是我对自己的训导与反观,也是我对诗人及文本的最基本的态度。就当下的诗歌现场,我看到更多的是言之无物的空洞的语言外壳,是对心灵孤立的贩卖,或貌似才华的皇帝新装的尴尬与别扭,我渴望更多的心灵、语言、物象交相辉映的文本。在《纸上的森林和结冰的池塘》中,诗人安静的心灵为语言和物象提供了幽深而辽远的诗意发酵的场域,三者相互交融,演绎出心灵安静呈现,风物形骸彰显,语言凌空载物的真正属于自己的文本。

从整组诗歌来看,晓雪整体上摄取仰望的视角,径直走进物象内心,并在其中款款落座,品茗、神思……这种深入物象内部的观照与思考,再加上细腻的笔触与哀婉的情绪相得益彰,令她的文本既获得了显微镜的精湛魅力,又拥有源白物象内部的神思与奇韵。

《无痕》(诗歌见前页)是诗人在艾青故居写下的文字,晓雪首先用一种忧婉的语调为该诗的情绪定下了一个基调。“再没有”的语调为诗歌营造一种悲凉的氛围。一是再没有热烈的脚步声,烘托出故居被遗忘的清冷;二是再没有艾青勾勒好的思想,这是对诗人思想的赞美与对诗人的怀念。晓雪哀婉的语调合着荒凉的情绪,对艾青的敬仰与怀念之情无以言表。

晓雪的目光继续在故居里游走,思绪继续在时空里惆怅。她找到了已经熄灭很多年的“蜡烛”这极富表现力的物象,“永远熄灭了此处的日子”的哀叹穿越时空,令人悲凉。但晓雪笔锋顷刻反转,“但没有熄灭词语和对生活在别处的构思”,诗歌的力量与诗人的精神又获得了穿越时空的上升与彰显,晓雪惆怅的内心也获得了些许的安慰。因为“悲苦和空荡便止于他深而无痕的笔迹”……因为晓雪知道,伟大的诗性都是无痕的,因为纯粹至上而兀痕,因为无痕而久远,因为久远而伟大。

我们再来欣赏诗人的《九瓣玉兰》(诗歌见前页),我们知道,当冰雪还在陡峭之时,玉兰花就已经绽开了玉雕般的身姿,她气香如兰,含蓄清幽,被人们赋予了高洁的精神。当面对从寒意中绽放的玉兰花,诗人被她高洁的灵魂所倾倒,尽管诗人的语言极简,看似轻描淡写的情绪,但是透过诗人捕捉到的“缝隙里/激情正在进行,颤栗/没有叶子的遮挡”的细节,我便领悟了诗人对玉兰的相知与欣赏,而这种相知与欣赏完全源自于诗人的内心与玉兰高洁灵魂的重叠与辉映。

渴望被爱是万事万物的天性,但是爱过之后也许带来的却是伤害,这是大千世界的悖论性真理,而这样的真理也许是高洁与世俗的落差所致,所以诗人只能写到“被吻过的地方,泪水/取代了沉默”,尽管也许是激动的泪水,但是诗人眼里的玉兰却是“未见皱纹便坠落地上/这将是玉生树上,没有/瑕疵斑驳;风过处/听不到碰撞的声音/更难遇花瓣破碎。”

是的,即使花期将逝,也见不到皱纹与瑕疵;即使坠地,也不会破碎……这就是诗人心中的玉兰,这就是与诗人心相合一的玉兰。

但是,诗人知道,因为纯粹而高洁,又因为高洁而更加纯粹,这也许是所有诗人共同的秉性与人格的特征。因而即使当远处的樱花绚烂,令人醉生梦死,而对于玉兰来说,也只能是消失的事物,或仅仅是玉兰低微的陪衬…..

我们再来看看《瓯柑花》,我不知道瓯柑花是什么花,但我感受到了“瓯柑花”开放的暴力,这是一种生命的意志,就如同黑夜无法掩盖漫天的星辰。

这是一种暴力之美中隐藏的秘密……是的,瓯柑花从午夜抽芽、到撒野、到被一滴水引诱,再到用幽静取代茉莉花单纯的苍白,再到滋生一场密密麻麻的风暴……我们都感悟到蕴藏在植物体内的生命的力量。

我们再来看看《梅雨潭记》,随着诗人的指引,既看到没有被光阴褪去的绿,又感受到时间和梅雨潭被激流变成更大的深淵……

透过这些诗句我已经身临其境,从激流到飞瀑,再到细雨,再到深潭,虽然每一滴都没有胆怯,但是要经历多少空茫,要承受绵绵无期的折磨,即使最后终成正果,成为碧绿的深潭,喜极而泣,但也许依然还没有得到排解,而这些历程与心路,又何尝不是人一生命运的真切写照呢?

是的,象征着生命意志的绿色始终是肃穆的,因为她吸尽了千年的孤独,尽管有时似乎入睡,但是深潭的内部却始终汹涌着波涛,这是一种存在的状态,这种生命的形态蕴藏着智慧与力量。

是的,也许看或者听确实是多余的,因为我们从精神到肉体都已经被覆盖、被吞噬,这样的感悟不仅是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认知,更是感悟到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与卑微……

纵观这组诗歌,瞬间捕捉与开掘诗意的幺妙也是文本的一个特征,令读者在不经意间就享受了颤动的诗意。

从语言上来看,诗人的叙述总是不动声色,诗意总是在安静、细腻、灵巧、玄妙、智慧的叙述中豁然出现,这似乎构成了诗人文本的一个语言特征。文本的语言朴素至极,看似信手拈来,但朴实的语言却透出玄妙而又活色生香的诗意,令人叫绝。

这样的特点,在诗人的其他文本中比比皆是。如果诗人的心灵没有昼夜盛开,心相没有与景物融为一体,我想这样的诗意无法豁然闪现。诗人在叙述中总是将远距离的把握与近距离的渗透完美地结合起来,这种远近结合打量物象的手法,同时为文本辽阔的诗意获得了更为灵动的美学空间。

其实这个特征体现的不仅是诗人的叙述风格,我想这既体现了诗人而对世界时所选择的位置,也彰显了诗人面对世界的一种心灵状态,同时也呈现了其文本的美学意缔……

其实,诗人而对世界把自己款款打开,这不仅仅是一位诗人仰望万物、洞悉世界、开掘诗意的方式,更是诗人的心灵与智慧;不仅是诗人的一种诗学立场与人生态度,更是诗人的一种心存世界、感念万物的至上境界……

2017年9月12日于贵阳南鸥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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