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河上最后的水磨

2018-01-30 22:11陈文
新疆人文地理 2017年12期
关键词:水磨磨盘石磨

陈文

水磨曾经是人们不可缺少的生产工具,在工业文明没有兴起前,在大量依靠人力和畜力的农耕时代,水磨是一种先进的机械设备。在水资源相对丰富的塔城地区,上世纪初直到解放初期,水磨遍布城乡。一个水磨就是一部被岁月风雨浸透了的历史,它当年曾经是那样辉煌过,汩汩的磨眼流淌过多少岁月的歌谣。如今,水磨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消失殆尽,仅存的水磨像活化石一般,在时光中老去。

走近白杨河

提起白杨河,许多托里人也没听说过,即便听说过,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白杨河是个偏僻的地方,距塔城地区托里县城150公里,离克拉玛依市100多公里,隐藏在准噶尔盆地西缘和塔额盆地之间的这片平坦的戈壁草原中。

从托里县铁厂沟镇出发,从省道201线拐入沿着2014年修建的柏油路走过一大片戈壁滩后,茫茫戈壁中,除了薄薄的白雪外就是黑色的戈壁石,当我还在为单调枯燥的行程昏昏欲睡时,转过一个土丘,眼前豁然开朗,一幅别有洞天的画面呈现在眼前:一大片胡杨林生机勃勃,牛羊在树林中穿行,红色、蓝色彩钢顶的房子点缀其间。这里生活着托里县乌雪特乡四个村和塔城地区种牛场的一个大队,共有6000多牧民,大家习惯把这块区域叫白杨河。

白杨河因河得名,河水发源于额敏县东北部吾尔喀夏尔山东南坡的孟布拉克巴斯,从吾尔喀夏尔山一路奔流,在白杨河区域时流速放缓,变得温顺而安静。

温顺而安静的河水滋生了许多支流,支流又滋生了许多湿地草甸,构成了白杨河与周围戈壁不同的景象:河流两侧是茂密的胡杨林,主要树种有胡杨、银灰杨、毛柳、尖果沙枣,灌木有铃铛刺、蔷薇、红柳,白刺等。这里草类繁多,多为禾本科和豆科属种,如芨芨草、苦豆子、甘草等。

白杨河的四季给人不同的感觉,春天的白杨河,五彩缤纷,百花争艳;夏天的白杨河,郁郁葱葱,骄阳似火;秋天的白杨河,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冬天的白杨河,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它就像一位隐居在胡杨林深处的美丽少妇,永远遮挡着神秘的面纱。

传世五代的水磨

远离城市的喧嚣,保持着一分古朴,在这个现代生活高速发展的时代,在白杨河仍保留着一座传统的水磨坊。

水磨坊的主人叫阿依恒·茹肯拜,哈萨克族,是乌雪特乡旦木村的村民,水磨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据阿依恒·茹肯拜介绍,水磨是他的曾祖父用一头牛换来的,磨盘是从俄罗斯运过来的。几十年前,白杨河还有几家磨坊,最后就剩下他一家了。

阿依恒·茹肯拜告诉我,20多年前父亲将水磨坊传给了他,因为发洪水等原因,水磨坊在20年里搬过5次家,如今的这个磨坊是10年前建的。

水磨坊就在离阿依恒·茹肯拜家几百米外的白杨河边上,他带着我参观水磨坊。

冬日的白杨河,河水清冷,黢黑透亮,哗哗作响。河岸边,胡杨河柳丛生,虬枝横陈,林间白雪覆盖。树林间白雪被牛羊的蹄子踩得散乱。

走过一道缓坡,旁边一条土渠沿坡而修,阿依恒·茹肯拜说这就是水磨的引水渠,渠道的源头是一个泉眼,由于引水的闸门在2016年春天被村上拿去抗洪一直没有拿回来,所以水磨这一年多来没有用。

随着渠道向上走,走到坡顶后,渠道变直成了木制的引水槽,从高处俯视引水槽,木制水闸慵懒地骑在水槽头上,引水槽下面就是水磨坊。

水磨坊是用粗壮的胡杨木建成的,剥皮后的胡杨木模样粗粝,一个个紧挨着排成墙,木头与木头之间抹着一层黄泥,四四方方组成一间屋。

推开简易的木门,走进磨坊,水磨就安在小屋中间,磨坊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大的石磨盘,下面是带动磨盘转动的铁轮,中间隔着一层用许多圆木排列而成的地板。水从渠道像瀑布一样跳下去,冲击下面巨大的铁轮,通过传动轴带动上面的大磨盘转动,就把小麦、玉米磨成了面粉。

阿依恒·茹肯拜说,以前是木轮,由于冬天经常结冰再加上水的浸泡,木轮容易损坏,就换成了铁制的。

水磨由上下两扇磨盘构成,磨盘直径有一米多长,用青色带着白点的石头凿成,粗大的胡杨木作成外框,把两扇磨盘架起来,磨盘之间也用直径十多厘米的胡杨木隔开,它的上面放着两扇大磨盘,上扇圆心有一个圆洞,称作磨眼,粮食就是从这里放进去的。

石磨的上面放着一个木制的方斗,是盛粮食用的,方斗呈倒金字塔形状,方斗底部插着一根小木棍用来控制粮食的流量。通过石磨的运转,上面流进洞口的粮食,在两块石磨之间就变成了面粉,顺着上下石磨的边缘流到磨板上。

一间木屋,立在河边,把百年历史凝固。两扇磨盘,青白相间的石面,冰冷沉默的磨盘,听惯了河水的絮叨,一天到晚,岁岁年年。

岁月守在磨盘上

在现代喧闹繁杂的生活里,走近白杨河的水磨,你会立刻感觉到身处世外,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喧闹繁杂、浮躁,多了一份纯净和宁静。

独自凝视水磨,人世代谢五代,河边花开叶落百年,流水是磨的血液,水轮是磨的心脏。流水不止,生命不息。

阿依恒·茹肯拜对我说,每年春天,白杨河的牧民大多转场到春牧场和夏牧场,直到秋天再回到白杨河,所以秋季到第二年春天是水磨运转的季节,如果水流充足,一个小时可以加工四五十公斤面粉。

看着古朴的水磨坊,我想起北宋文学家王禹称描写水磨的诗句:“但取心中正,无愁眼下迟”。还有一首古老的歌谣:“石头层层不见山,路程短短走不完,雷声隆隆不下雨,大雪纷纷不觉寒”。

在阿依恒·茹肯拜家还保留着两袋子石磨磨出的面粉,颜色微黄,捏在手上,颗粒细腻,闻上去有淡淡的麦香。同行的白杨河寄宿制学校的老师木拉提说,周围的村民都喜欢用水磨磨出的面粉来烤馕。

不过,这一年多来水磨没有运行,也不再会影响周围村民的的生活,就连阿依恒·茹肯拜家的库房里也堆放着面粉厂生產出来的面粉,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老水磨恐怕会无可挽回地被淘汰出局,甚至永远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水磨并没有因为历史的久远而完全褪去,虽然它的作用越来越少,但是,仍然很难抹去人们对它的眷恋。为了让大家记住这古老的水磨,阿依恒·茹肯拜的父亲还用木头制作了一个精巧的水磨模型,每个部件都是按比例缩小的,而且还可以运转。

当地的乌雪特乡白杨河寄宿制学校长哈德勒江·热合买提吾拉听说此事后,还专门邀请阿依恒·茹肯拜把水磨模型搬到课堂,让牧民的孩子们了解传统的水磨。孩子们第一次见到水磨模型,一脸的好奇和惊喜。

冬日的白杨河,空气清新,河水澄澈,沉浸在一派宁静之中。走进这最后的水磨人家,让人如同走进了时空隧道,恍若又回到了久远的年代。

岁月守在磨盘上,时光像面粉一样流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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