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王云五“百科全书式”的读书观及其实践

2018-02-08 18:39何国梅
中国出版 2018年19期
关键词:商务印书馆丛书读书

□文│何国梅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说王云五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为过。他曾涉足出版界、政界、教育界、文化界等多个领域,其间既有作为也有失误,从这些视角大体可以探视王云五的一生。也许正因为功过难断,“王云五研究热”才会从出版一直延伸到史学、教育学。不过,本文试图从另一个侧面——阅读来解读他。梳理、归纳王云五一生读书的经验之谈并将他关于读书的思考与其具体的出版实践相联系,一来可以为王云五研究和近现代阅读史与出版史研究做些资料整理,二来可以以王云五为苦读自学的典范,振奋当下读书人。

就读书而言,王云五可以算得上是“自学成家”的典范。他自称“旧学没有考过科举,新学没有进过学校”。[1]与张元济、胡洪骍不同,王云五读书基本上是靠自己“摸爬滚打”。他只读过一年半的私塾,接受过22个月相对正规的学校英语教育。但由于“一生未曾断过读书”,他涉猎甚广,见识颇多。他的学生金耀基说他是一个完全靠个人奋斗成功的人,一生做了别人三辈子做的事情。[2]虽是溢美之词,却也不乏实情。20世纪50年代,王云五定居台湾,自担任台北故宫中山博物院联合理事会理事长始,便着手总结自己关于读书的一些经验和想法并积极以一己之力向社会青年发出读书的呼吁。其子王学哲曾将他散落于报刊中关于读书及求学的文字集结成册,以《我怎样读书——王云五对青年谈求学与生活》为题在我国大陆正式出版(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梁启超、胡适的《先生的读书经》,俞晓群的《精细集》,张弘、杨超编著的《四十位国学大师推荐的读书方法》,王建辉的《文化的商务——王云五专题研究》等均对王云五的读书思想有所涉及,其中有重合、交叉和补充。从现有的这些文献资料看,王云五关于读书的思考及其自身读书实践明显具有“百科全书”般全景式特点,从读书理念、读书准备到读书方法均有详细论述,其中具体的读书指导更是极其详尽,从选书、读书、做读书笔记、自制读书索引等方面进行了总结和归纳,而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通过自身的读书实践印证这些思想。基于这种全景式的读书观念,王云五在执掌商务印书馆之后,大力推行丛书出版以及工具书的编制。从这个视角看,王云五的读书观、读书行为与他的出版实践是紧密相连、相互印证的。这种交互更突显其“百科全书式”读书观的鲜明特色。

一、王云五“百科全书式”的读书观

王云五读书主要由其兄长启蒙。几近成年时,他接触到了英国学者布茂林并开启了自学的一生。自学与苦读往往相伴而生,这也几乎是王云五的真实写照。他关于读书的一些思考是比较成体系的,从读书立志、读书准备到具体的读书指导乃至他个人的阅读生涯,脉络明晰。

1.读书是一种权利,青年应广泛阅读

其一,王云五认为,读书是人的一种基本权利,不能因为父母过分管教或学校教育过分严苛而将这一权利变成义务,以致磨灭了青年人读书的兴趣和热情。“读书是一种兴趣,孩子们本来自己要去读书,等于要看电影,读书是好玩的东西,从好奇心出发,读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3]王云五提倡多读书,甚至“滥读”也无妨,因为滥读之后写出来就是文章。王云五自嘲“四不像的学者”,他在谈读书时十分强调博杂的重要性,认为出版家“书读得博不一定要专,这样才能推出各类可读的书”。[4]在保障读书权利上,他提倡“为读书而读书”,认为读书最好是从培养兴趣和立志起。这一点与孔子“读书须立志”及曾国藩大力提倡的读书须先立志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云五很早就注意到了国人不爱读书的问题:学生在校时没有读书兴趣,出了校门就抛弃书本。“离开学校的人不喜欢读书,不只是不能上进,甚至要把已得的门径渐渐迷失;这无疑地是教育上的大失败。”[5]他分析说:“中国人不喜欢读书的原因很多,第一是因为学校没有能养成学生读书的兴趣,第二是因为社会不注重读书,不注重人才,致令人有读书与否毫无关系的观念,此外就要责备我们出版家没有用进攻的方法逼人家读书,没有用文化侵略的方法逼人家买书。”[6]为此,在他主政商务印书馆期间,明确要求馆里的同仁们务必要养成读书的习惯,一为工作需要,二是对公司及社会文化有所贡献以替本馆减轻文化责任。此后,王云五迁居台湾更直指当时台湾学校教育的弊端。在他看来,台湾死板的应试教育压抑了学生的读书渴望和求知本性。为此,他曾在报刊上振臂呼吁社会警示教育弊病,努力培养青年的读书兴趣并提出了青年读书应坚持的3个基本主张,即“真心读书”“为自己读书”“读书不欺骗自己”。[7]

其二,青年读书,首先应做时间和经济上的准备。王云五自己每天早上三点即起床读书著书。他的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晚年。他曾经算了两笔账——读书时间的经济账和读书获益的经济账。在王云五看来,要读书须先有时间和经济上的准备,而这二者是凭靠个人努力的。他说:“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除了睡眠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之外,还剩八小时,这是很好的读书时间,就是打一对折,也有四小时,打一个七五折,也有六小时。”[8]所以,要读书,时间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何况,“年华有限,学问无穷”。[9]青年人要珍惜时光,善用时光,发愤读书。“我们要把读书当做饭吃,不读书也是饿,不过这饿是看不见的。能努力就不会饿,我们不要饿着脑筋。我们每个月若能剩下两块钱去买书,我想也不是怎样的难事。”[10]他说,读书是一件极其划算的事情,“语言可将一个人思考之所得传诸他人,于是不仅集思广益,而且可以利用他人的思考为出发点,由此更进一步,无需人人从头做起,这便是语言对于人类进步的一大贡献。文字的发展成为传至远方与后世的书籍,书籍也就成了人类思考结果的库藏。读书者可以从此库藏中予取予求,任意与尽量满足其欲望。手执一卷可以上对邃古的哲人,远对绝域的学者,而仿佛亲聆其以言词吐露毕生思考的心得。这样的收获,可谓便宜之至。……只是把上下数千年、纵横数万里中,人类无量数优秀分子,穷年累月、殚精竭虑所造成的精神产品,丝毫不费代价,而尽情享用罢了。”[11]这样,王云五实际上是在鼓励青年为读书而立志并扫除时间和经济上的不必要的担忧。

2.善用图书目录和索引,以研究性阅读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

王云五认为,人是天生就有读书兴趣的,但由于开始读书时的不得法,兴趣才逐渐淡漠。“以人类好奇之性出自天然,本来是没有不喜欢读书的,只是由于开始读书之不得其法,由自动而变为强迫,于是原有的兴趣随而大减,甚且因兴趣之日减而致生厌。”[12]他积极以自身读书实践为范本,为青年提供具体的读书指导。他提出,读书总的方法原则是多想、多读、多做和多看,所读的书分为闲读、精读、略读或速读、摘读4类,针对不同读书种类应有不同的读书法。[13]就精读而言,主要是奠基(语文学习)、循序(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明体(明了所读之书的学术流派、作者立场、时代背景)、析疑(依据作者所处时代背景置疑其所提倡之理论与方法)、比较(同类书若干种比较其主张与叙述)、专志。而略读和摘读则追求“博览”,辅之以图书索引和自制卡片以备忘。20世纪30年代,社会上有人将王云五比作青年读书的标杆,将他当作潘仰尧提炼的“怀疑”“耐烦”“精密”三要素的“读书精神”的一个重要代表。[14]这与他努力提倡科学的读书方法不无关系。

总起来说,王云五的读书方法中有如下几点值得注意。

充分利用图书目录,广泛阅读并积极思考。他提倡以需求驱动阅读兴趣,而阅读兴趣可以用书目激发。选书的依据是图书分类(图书目录)。“从事学习的人,于其选择材料之时,能首先明了图书分类,并能利用图书分类而搜求所需的材料。”[15]当然,在读书之前,读者应首先对所读之书及其所读的知识领域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要想知道应读什么书,首先要对全知识的类别作鸟瞰的观察,然后就自己所需求的知识类别,或针对取求,或触类旁通。”[16]在以书目为基础进行广泛阅读的基础上,“对于精读、略读与摘读三类书籍,往往先从事摘读,如发见值得略读全书,则利用略读的方法;如认为有精读之必要,便实行精读”。[17]他反对死读书和读死书,提倡读书时不仅要不怕幻想,还要幻想到底,要多思考,努力建立所读之书之间、相关领域之间的联系并进行积极的思考。在他看来,四角号码检字法就是他“幻想”的结果。

重视图书索引,做好读书手记。王云五读书时特别重视书后附录的索引(他自己也曾任中华图书馆协会索引委员会委员)。每每读完,他总是依据图书索引逐项检阅。“对于特别重要的题材,常按索引所示复检一过。”[18]这样,既可以重新审视所读之书,还可超乎其外,站得更高以加深对所读之书的理解和思考。

读书时,还要善于根据不同读物做手记,这些手记包括编制表格、卡片、自制索引等。阅读科学书籍时要根据内容随时编制表格,将繁杂的科学知识借助表格简单化、系统化。而阅读数理类书籍时,则要注重演算和解答。“日积月累,这卡片多至数万张,无异构成一种最完备而切于实用的百科全书。”[19]除了多写读书笔记,他还提倡自己做读物索引,以形成自己的读书脉络并方便搜索和整理。这也是他自己几十年坚持做的。据王学哲回忆,王家在上海威海卫路居住时,曾租了邻居一栋房子,收集了上千万张卡片,请了约10位编辑对王云五所作的读书卡片进行整理。[20]

以研究性阅读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面对读书人不读书、厌读书的社会风气,王云五提出,要使学生确立“中心的需求”,以此带动读书的兴趣。这一“中心的需求”即是专题的研究。个人在教师的有意指导下确定一个专题进行研究,在围绕专题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即可养成读书的兴趣。这一“研究性阅读”意即“一开首便择定一个中心问题,写一本有系统的书稿或是一篇有系统的论文,这种书稿或论文,并不是要印刷发表,而是作为个人读书的一种清账”。[21]这样,不但能够较快地建立起个人的“读书系统”,而且在搜罗、整理、消化材料的过程中还能加深读书的兴趣。王云五是非常提倡撰写论文而不做庞杂无章的笔记。他提倡高中生、研究生甚至初中生也应该写几万字的毕业论文。这样写论文,“一来须多读书,二来可练习文字,三来可以组织思想”。[22]至于个人选择的中心议题是什么,他认为:“大的系世界大事、国家政治,次的系哲学问题、科学原理,小的像北京的鸭子,近的像上海的城隍庙,都可以作为研究的题目,尤其是题目愈小,愈能引起读书的兴趣。”[23]个人在选定中心议题时,可以向有研究经验的人求教基本的研究程序和应该搜集的材料。通过这样的研究性阅读,读者可以逐步确立自己的研读范围、读书兴趣所在并由此扩散而去,建立起自己的知识谱系。

3.启蒙于《不列颠百科全书》,广博阅读,藏书丰富

王云五自学以英文为主,所以他英文极好。王云五18岁时便翻译发表了雨果的《可怜的人》的节本。1907年,王云五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得《不列颠百科全书》一部,“自购书之日起,接连约三年内,几乎每日都把该书翻读二三个小时”。[24]27岁时,在担任由前国务总理熊希龄督办的全国煤油矿事宜处编译股主任时,曾一夜之间译就中美合办陕西延长油矿契约英文本约3万字,得到熊的赏识。[25]

王云五广博阅读。经济学(如亚当·斯密的《原富》)、社会学(如斯宾塞尔的《社会通铨》)、法学(如戴雪氏的《英宪精义》和孟德斯鸠的《法意》)、自然科学(如达尔文的《物种原始》)、哲学(如埃克曼的《哲学史》、柏拉图的《对话》和休谟的《人类理解》)、政治学(如约翰·穆勒的《代议政府》及《自由论》、卢梭的《社约论》)、教育学(如斯宾塞尔的《教育论》)、史学(如克莱尔的《法国革命史》)等领域的著作无所不看,被胡适称赞为“有脚的百科全书”。在出访欧美时期,他除了考察出版,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去所到之处的图书馆中搜罗图书、阅读图书。他在美国考察国会图书馆期间,用10天时间以独特的读书方法读了900多种有关管理的书刊。他总在旅行途中、在交通工具上,手不释卷,自得其乐。

藏书方面,王云五17岁时跟随英国学者布茂林做教习生,开始接触先生丰富的个人藏书,这是王云五接触图书馆的肇始。次年他转而任职于上海的英文专修学校益智书室,收入从24块增至120块。经济上的丰裕使他萌生了建立个人藏书的想法并迅速开始行动,“不到一年我便积聚了中外新旧的书籍好几百册”。[26]直至民国初年王云五任职于南京临时政府时,个人藏书已达六七千册;1916年已达万册以上。[27]后来,他的个人藏书增至八万余册。这些藏书包括新旧,涵盖中、英、日、德、法文,文、理、工、农、医科,内容非常丰富。他将自己的书斋称为外书斋、内书斋和疏散书斋,而这其中最让他得意的便是那套对他一生影响至深的30册的《不列颠百科全书》。王云五称自己“爱书成癖几有过屠门而大嚼之势”。1949年,王云五离开大陆时,遗留在上海的私人藏书就有8000多册。[28]

二、读书观影响之下的出版实践

王云五早年的读书求学经历对于他后来进入商务、踏足出版界的人生经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种影响或许是他本人也不自知的。但从梳理他对于丛书出版的重视,大力推行四角号码检字法、中外图书分类法和工具书出版及其为推进民众阅读而适时出版一些应时应景的国民阅读指导书等几个方面来看,其读书观与出版实践是一脉相承的。正是受益于百科全书式的读书观,使王云五在策划图书时秉持兼收并蓄之眼界,而其检字法、分类法则更是直接来自《不列颠百科全书》的启示。当然,有了出版者的努力和出版物的齐全,并不一定就能推进民众的阅读实践,何况在民国战乱时期,波谲云诡的时势本就不利于阅读活动的全面铺开。但知识分子作为社会行为与历史意义的阐释者和签注者,既应该持守一些价值标准和立场,也有义务以最有效的方式将这些价值标准、信仰和立场进行广泛传播,以实现积极的历史效应。基于此,王云五才排除万难,努力出版价格低廉、内容丰富、通俗易懂的国民阅读指导书。

1.狠抓丛书出版,彰显其“百科全书式”的出版眼界

在出版界,王云五因使四角号码检字法最终创立并产生较大社会影响、力推“百科全书”和“万有文库”而被人称为“四百万”。丛书出版是他自己引以为傲的出版成就。他曾在历数商务印书馆70多年无数出版物中堪称富有创造性的23种时,将10多种丛书和文库列入其中。[29]而武汉大学吴永贵教授在一次演讲中也将商务印书馆的各种小丛书、百科全书(1932年“一·二八”事变被战火烧光)、百科小丛书、成套中小学教科书、《辞源》及各科辞典等列为“王云五眼中的二十五本好书”之中。丛书出版始终是王云五进入商务印书馆之后的出版主线。他认为,20世纪20年代商务印书馆“有关新学之书籍,虽零零星星,间有出版,却鲜有系统”,[30]于是,1923年,王云五策划出版了以介绍西洋最新学术思想的“百科小丛书”。此后,王云五几乎以全力推行各类丛书与文库的出版,其中既有按现代学科分类的知识小丛书,也有仿丛书体例辑成的收集《东方杂志》创刊20年来文章的“东方文库”(王云五、李圣五主编),更有适应新式教育科目的各式各类中小学及大学教科书,乃至由众多小丛书组成的综合性大丛书“万有文库”以及“中国文化史丛书”“丛书集成”等。这些大部头书的出版,使商务印书馆出书数量曾经占到全国出书数量的50%以上。有人曾这样评价王云五策划、组织的这些丛书:“这些书是立得住的,尽管不是‘治国平天下’的伟业,却也是近代传播的主要物质载体……这些丛书本身作为民族文化的瑰宝、中国学术的珍献,终究以凝固的物的形式成为近代文化遗产的主要承载物,体现了王云五对于文化的若干新贡献,客观上对于近代中国文化的积累和中国学术的走向,对于普及科学文化培植新时代的读者群,影响社会的思想,都具有相当大的意义。”[31]

客观地讲,王云五推行丛书出版,与他的“百科全书式”读书思想并无关系。他在出版“万有文库”时曾说:“中国图书馆不多,对于这一点我很担忧。为便利读书起见,我们要多创造图书馆。我之所以办‘万有文库’,就是因为我想到从前失学之苦,而欲救济一般失学的青年。”[32]从最初的编辑理念到出版后的营销宣传,“万有文库”提出的口号都是“以极经济的手段装备一个小型图书馆”“在以整个的普通图书馆用书供献于社会”。“其内容于中外各科要籍,治学门径之书,以及必要的参考图籍,无不包罗,支配得当,系统分明,版式一律,书脊编号,极便管理。”[33]在他看来,丛书是最能统罗各科知识形成知识体系的。出版丛书对于王云五而言,既是经济上的考量,也是出于读书人服务社会的情怀。董桥就曾说:“读这些文库、丛书,我常常会想起王云五在商务的业绩,觉得这样的读书人,实在体贴周到得可爱。”[34]

2.检字法、分类法与工具书出版直接受益于《不列颠百科全书》

从王云五大力推行四角号码检字法和工具书出版上,我们也可以窥见其“百科全书式”读书观对于出版实践的某种启示、触动与影响。四角号码检字法本身作为一种检索方式,并非王云五首创,但最终完成并获得社会认可和提高工具书的使用率与文化普及率,其中确有王云五的功劳。而王云五能力推四角号码检字法,与他自己早年研读《不列颠百科全书》并因此形成体系化的“百科全书式”的读书思想不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他有意无意对后者的某种坚持和实现。商务印书馆先后编制了诸多字典辞典,如《王云五小辞典》《王云五大辞典》《四角号码新词典》等。1925年前后,王云五试图模仿《不列颠百科全书》编撰一部中国的encyclopedia,即中国百科全书,初拟全书字数不下一个亿,但不幸因“一·二八战火”而停顿。1928年,商务印书馆又计划仿照英国牛津大字典编制一套大规模辞典《中山大辞典》,后因战火只出了第一本。

与四角号码检字法紧密相联的是王云五的中外图书分类法。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于1927年4月研制成功,其意义在于方便向读者宣传图书和帮助读者选择图书。它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知识的学科分类,“其主要目的在稍修改杜威之分类法,使之能容纳中国之特有图书”。[35]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是中国近代知识分子在面对旧学新学碰撞、中学西学交汇时融汇贯通思想的一种体现,于王云五自身追溯源头,则却与他的阅读思想有较大关联。

3.适时推出应时应景的国民阅读指导书

为了将这一读书理念贯彻到底,王云五还努力出版一些应时应景的国民阅读指导书。1935年,李伯嘉编撰的《读书指导》连出3辑,包罗心理学、社会学、农业、艺术、文学、历史、考古、经济、政治、语文等数十个类别,详尽介绍了各个学科的学习方法和重要参考书目。[36]类似的还有杨公怀编的《课外阅读指导法》,是专门针对学生课外阅读的指导,内容包括课外阅读的价值、范围,读物的分类、选择、调查以及阅书的指遵法、阅报的指遵法,课外阅读成绩考查法等。其他关于介绍个人阅读史或阅读经验的还有凤应韶的《读书琐记》、王念孙的《读书杂志》、徐问志的《读书札记》等。这些阅读指导类图书与王云五没有直接联系,有一些则看似并无关联,但从其出版时期来看,王云五时任商务印书馆负责人,没有他的支持和许可,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与王云五有直接关系的阅读指导类出版物,是为了推进民众阅读,在王云五的主导下,商务印书馆特别推出的“推进民众读书运动供给民众系统读物”,由吕金录主编,其目标有三:“①引起民众的读书兴趣。②供给实用智识。③使民众可以无师自通。”[37]其中便包括《读书指南》等阅读指导性读物。

王云五曾在《旧学新探》中总结其国学经典整理出版的观点为“高处俯瞰”“细处着眼”“淘沙见金”“贯珠成串”,意即旧学整理应从目录学入手以窥学术全貌,从编制和利用书籍索引等细微处着眼,以丛书形式而谋,有助于读书界,采取贯珠成串的方法将搜索的古籍集中出版。这集中体现了受自身全景式读书理念影响的出版考量。

三、结语

由此观之,王云五“百科全书式”的读书观与出版实践是相融相生、相互推动和促进的。他真正的读书起点是到英国人布茂林家里做助手时通览其家中的丰富藏书,其后以异于常人的机敏与毅力耗费3年时间读完《不列颠百科全书》,这奠定了他一生的读书生涯,也深刻影响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他主政商务期间的出版活动,乃至迁至台湾以后对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业务的指导。王云五是一个勤学苦读的人,也是一个聪明能干的难得之才。出版界关于他的研究更多侧重于他在商务印书馆时期的出版思想、管理理念及其管理举措等。事实上,从图书出版到企业管理,从读书观念到读书实践,王云五的身上体现出极为明显的“百科全书式”的个人特色。当然,这种兼收并蓄、自成一体的显著特性,并非王云五独有,只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比其他人强烈一些、明显一些。应该说,从王云五晚年发表的一些关于读书观念的文字看来,他的这种读书观念与读书实践是自觉的,后来进行的出版实践也是融合经济考量与读书人的情怀于一体的,是具有明显的自觉意识的。所以,我们才在这个意义上探讨他“百科全书式”的读书观念及其读书实践与出版实践。而这,也凸显出本文的意义所在。

注释:

[1][25][30][31][33][35]王建辉.文化的商务——王云五专题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32,32~33,106,144,111,154

[2][28][34]俞晓群.精细集[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241,248,252

[3]吴金敦,刘新勇.像名人那样读书[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3:34

[4]王云五.岫庐最后十年自述[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7:308

[5][6][37]王云五文集·伍 商务印书馆与新教育年谱[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564,512,727

[7][9][21][22][23]王子坚,选辑.读书的方法[M].上海:经纬书局,1937:164,164,64,64,65

[8][10][32]梁启超,胡适.先生的读书经[M].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4:52~53,54,54

[11][15][16][18][19][20]王云五.我怎样读书——王云五对青年谈求学与生活[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6~7,136,8,46,46,177

[12][17]张弘,杨超.四十位国学大师推荐的读书方法[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6:46,50

[13]邓九平.谈读书,上(第2版)[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4:61

[14]乌和周.读书精神——王云五先生是我们的标杆[J].通问月刊,1931(2)

[24]王云五文集·陆 岫庐八十自述[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11:54

[26][27]王云五.旧学新探——王云五论学文选[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30,32

[29]蒋复璁,等.王云五先生与近代中国[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7:84

[36]许欢.民国时期读书类出版物与传播形式的多样性[J].图书馆杂志,20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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