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力量——论《小城畸人》的宗教现代性

2018-02-09 05:22张生茂
关键词:畸人艾丽丝安德森

张生茂



上帝的力量——论《小城畸人》的宗教现代性

张生茂

(福建工程学院 人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8)

安德森的《小城畸人》呈现了一幅现代性宗教图景:小城的那群孤独异化的畸零人经历了理想和信仰的强烈碰撞,他们对信仰或怀疑、或虔信、或迷恋,他们的特殊宗教体验表征了现代社会理性和信仰的张力关系。小说揭示了安德森复杂的宗教情怀和宗教现代性思想:宗教在现代社会失却了整合一切的权威地位,但人们内在的宗教性和宗教冲动依然存在。宗教整合功能从传统社会的体制化宗教转向了现代社会的主体性宗教,世俗与宗教的紧张关系得到纾解。

宗教;世俗;合理化;现代性

一、引言

舍伍德·安德森对美国的文学做出的独特贡献在于以短篇小说探讨美国人的内心世界。N布利里昂·法金评价他创造性地描写“人物内心世界的冒险故事”[1]。安德森给短篇小说体裁加注了严肃的主题,颠覆了美国短篇小说形式和程式,他是具有美国特质的现代短篇小说的先驱。沃尔特·B里德奥特评价他是“真正具备美国特质(Americanness)的作家”[2]。安德森对海明威、福克纳、克莱恩、沃尔夫、斯坦贝克等产生过深远的影响。格特鲁德·斯泰因高度赞扬安德森用语言直接表达感情的天赋,认为舍伍德“写得简单清楚,且充满激情”[3]。二战后,安德森名声跌落,直至《小城畸人新论》出版,安德森又回到学界视野,然而普通读者只知道他是《小城畸人》的作者了。无论如何,安德森以他创作的开拓精神和美国特质,被誉为“作家中的作家(a writer’s wrtier)”当之无愧[4]。

国内学界对其研究较晚,从1993年董衡巽发表《舍伍德·安德森三题》至2003年张强发表研究综论,十年间只有零星论文发表。安德森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他的《小城畸人》。虽有符号学、伦理学之解读,其作品研究内容方面略显单一,研究多半集中在“畸人”形成之根源,象征主义之运用,叙事艺术之独特等。从中国知网搜索发现,2003年以来,对于安德森的学术研究逐年上升,近90篇优秀硕博士论文发表,研究主题涉及人物成长、现代主义、存在主义、表现主义和空间叙事诸多领域。朱云奇、穆杨、朱振武、徐颖果等学者分别从解构主义、符号学、经济伦理、生态伦理等视角解读和阐释安德森的作品。本文以《小城畸人》为例,从宗教社会学的视角,剖析小城畸人们理想和信仰既相互抵牾又相互依存的纠结心态,探寻安德森的宗教情怀和宗教现代性思想。

二、遥远的上帝

在西方,从柏拉图到德里达,信仰和理性的纠缠被表述为“雅典和耶路撒冷”之间的对话可能性问题[5]。现代社会的合理化过程亦即宗教的祛魅过程,现代理性主义对宗教的严苛审视和批判,使得宗教失去了整合一切的法权地位。作为否定性的宗教,对其本质的论述呈现多元化倾向。费尔巴哈把施莱尔马赫的主题与黑格尔的主题结合起来,坚持真理问题,他试图从心理学角度揭露宗教无非是人投射在对象化的表象中的自我启示。马克思认为宗教是资产阶级社会在意识形态上的辩白,是人民的鸦片。尼采则宣布上帝死亡,鞭挞宗教对人的内在压迫和扭曲。弗洛伊德把宗教解释为未得到满足的愿望和没有被克服的恐惧的虚幻对象化和补偿。与这一切相勾连,实证主义把宗教归类为人类的童年阶段,她通过形而上学阶段后,最终在科学阶段被克服。进入现代社会后,具有绝对整合功能的上帝观和体制化宗教失去了社会中的权威地位,而现代工业社会的高度合理化又造成社会处于离心状态。现代社会已经与宗教形而上学世界观整合一切的传统世界渐行渐远,彻底成为一个文化价值领域不断分化的祛魅世界。上帝隐藏了他的面光,他背对着世界,抛弃了他所创造的世界,上帝不在场,成了一个仁慈的存在,与他所创造的世界之间有无限遥远的距离。

事实上,人们需要这样一位缺场的上帝,他的远离有助于人们理解为什么上帝对他们的呼唤无动于衷。“上帝通过缩回自身,为人类创造力提供了空间”[6]。像艾丽丝·欣德曼那样的虔信者向苍天呼叫,可是那位遥远的上帝让她苦苦地等待。艾丽丝是纺织品店店员,天生胆怯与拘谨,文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狂热躁动的心。她的初恋情人内德·柯里离开瓦恩堡小镇去大城市闯荡再也没有回来,艾丽丝成了悲悯的痴情女。艾丽丝是传统观念的抱持者,始终难以摆脱传统伦理观念的束缚。她对爱情忠贞不渝,对她来说“把仍然属于内德的情感给了别人是荒谬的”[7]。艾丽丝自怨自艾、难以自持。时光流淌,韶华渐逝,艾丽丝不免忧虑恐惧,一种受骗的屈辱感萦绕心头。她加入卫斯理教会以期排遣孤独和恐惧,她虔诚祈祷,乞求神恩,然而上帝隐匿了它的容光,艾丽丝对爱情的渴望和对上帝的虔敬并没有得到神灵的眷顾。一个凄冷的雨夜,她被一种神奇的冲动控制。她赤身裸体冲上大街,任凭雨水冲刷她久炽的心灵。“多年来她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和勇气。她想快跑,她想跳跃,她想大吼一声,她想找和她一样孤独寂寞的人,然后拥抱他”[7]96。她还真的遇见了一个匆匆归客,艾丽丝疯狂地冲去欲委身与他,然而对方却是个耳聋眼花的老人,大雨倾盆,老人家既看不清也听不明。艾丽丝的激情瞬间坠入谷底,她幡然醒悟:情人抛弃了她,世界抛弃了她,上帝抛弃了她。

艾丽丝的境遇让人隐约看到现代世界一幅遥远的上帝的图像:他背对世界,藏起了脸。这也是现代社会的宗教困境所在,即现代人的内在宗教需求与实存的宗教观念之间关系紧张。现代个体对待上帝的态度同个体对待社会共性的态度相契合。艾丽丝面对孤独和寂寞万分恐惧,皈依宗教祈求心灵抚慰,奢望恋人回心转意,她虔诚的祈祷和真心的呼唤未能得到上帝的响应。艾丽丝对于上帝的矛盾态度,如信赖和猜忌、依附感和离弃感、恭顺和叛逆都融化在上帝的整体性观念中,这种矛盾态度同时也体现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中。现代社会容许个体有一定的自由,却又把个体置于它的整体控制之下,个体对社会既想融入又想逃遁,既想顺从又想叛逆。艾丽丝信赖依附上帝却遭离弃,恭顺的她做出了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叛逆之举:雨中裸奔。可见,个体与上帝、个体与社会都构成一种同质的紧张关系。这种紧张关系还体现在宗教伦理和经济、政治、审美、性爱、知识等世俗社会领域之间难以调和的张力之中。柯蒂斯·哈特曼牧师的故事更加彰显现代社会宗教伦理和世俗生活的紧张关系。

三、重负与神恩

柯蒂斯·哈特曼是虔诚的长老会牧师,文静儒雅,颇受小镇居民尊敬和爱戴。他为日常的布道烦恼,总觉得自己缺乏力量和勇气。他每天都在祈祷神恩,期盼上帝显灵。“他梦想有一天一股强劲而清新的力量像大风一样刮进他的声音和灵魂里,让人们在他身上显现出来的上帝的圣灵面前发抖”[7]127。有一天,当他在教堂钟楼上小屋里做祈祷时,无意间发现隔壁一个女人正躺在床上边吸烟边看书。她裸露着双肩和白皙的脖颈。柯蒂斯牧师内心的欲火被点燃了。他在窗角上凿了一个洞,以便更好地偷窥这个“暗里犯罪而且显然罪恶已深的女人”[7]128。牧师的灵魂开始了无尽的斗争。他要抵制诱惑,驯服欲望。他开始表现得像个忠诚的情侣,竭力做一个体贴的丈夫。经过一番灵与肉的互博,诱惑最终战胜了现实。他想放弃教职,去个城市,做点生意。他想甩掉发妻,追逐别的女人。他要彻底向罪恶屈服,他袒露心扉,“我要看这个女人,还想着吻她的双肩,而且,我要想什么就想什么”[7]131。他受恶魔的驱使,在一个冰冷的雪夜又来到那个窗前,“眼睛凝视着黑暗,脑子里想着有生以来最邪恶的事情。”[7]132屋里没有生火,他被冻坏了。他日夜渴望的女人的裸体终于出现在对面床上。那个赤裸的女人在痛哭。而后女人跪在床上,开始祈祷。柯蒂斯牧师终于在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上帝的力量,裸体女人成了上帝向他显圣的工具。

爱欲或者说性爱,被认为是最原始、最野性的冲动,其本质上属于非理性的俗世生命力,与宗教伦理处于紧张的关系中。性爱越是升华,宗教伦理的合理化就越彻底,这种张力就越凸显。性爱,一方面作为一种最具理性特征的原始生命力,对于宗教伦理具有不言自明的攻击力和破坏性;另一方面,宗教伦理也因此在其理性化过程中力图将合法的性爱限制在理性的目的上,以便控制这种充满威胁的生命力冲动。宗教伦理认为,肉欲,作为性生活的伴随现象,即使在合法的夫妻之间也是罪恶的,因为婚姻里的性交只不过是应了“要生养众多”的诫命才被允许,是一种为神所喜的手段,可以增耀神的荣光。本来一件如此自然且为神所喜的事情,由于人类堕落的结果,不可避免地与罪恶感相结合,而后变成一种羞耻[8]。宗教伦理热切地劝勉普罗大众,抵抗一切性的诱惑,忏悔自己的原罪,除了节制饮食、不肉食和洗冷水浴外,便是:在自己的职业里刻苦劳动。劳动是一切诱惑的“特效预防针”[9]。这种劳动可以是肉体劳动,也可以是精神劳动。柯蒂斯牧师对无意间窥见女人裸露着的双肩和白皙的脖颈,颇感罪恶,他要战胜恶念,抵制诱惑。身为牧师,神的侍奉,出于对邻人爱的付出,他要感化救赎这个吸烟的女人。事与愿违,牧师难以遏制窥淫的冲动和肉体的欲望,一步步滑入罪恶的深渊。

柯蒂斯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灵魂斗争,一场痛苦的精神劳动。宗教的同胞伦理与性爱这一世俗领域之间的张力在这里达到了极限。劳动让柯蒂斯牧师得到了拯救,他以身体自残的方式徒手砸破了那扇玻璃,终于卸下了心灵的重负获得上帝的力量,虽然上帝在一个赤身裸体跪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向他显圣颇具讽刺意味。柯蒂斯牧师的精神奥德赛之旅表明:性爱因其本质上反理性和反规则的特征,被视为不同于宗教的一种主观合理化的路径,可以纾解合理性的支配和理智化文明带来的压力。性爱在现代社会日益受到重视,成为具有自身规范性的独立价值领域,但它与宗教伦理承诺的彼岸救赎相冲突。性爱作为一种试图摆脱合理化而获得此世救赎的方式,无疑是不负责任的享乐主义,性爱不能承受现世救赎之重。因此,现代人对道德判断不采取负责任的态度,更多倾向于将伦理价值判断变成鉴赏力判断。安德森显然对宗教伦理给予尖锐的批判,但更多的是“对清教意识的继承”[10]。现代性语境下,宗教批判只是削弱了实存宗教的现世介入力量,但是隐匿在人们灵魂中的宗教虔诚却丝毫没有改变。换句话说,现实中的宗教形而上学价值被驳的体无完肤,宗教价值完整地保留在人们的灵魂之中。小说中耶西·本特利的例子足以说明,在现代社会,体制化宗教的一体化功能被消除,宗教教义的绝对整合性被消解,但内在的宗教性和宗教冲动依然深植于人们的内心。

四、精神的婚恋

耶西·本特利出生于内战之前,成长发家于战后。他是个狂热的清教徒。耶西·本特利是典型的金钱与机器的仆从。他雄心勃勃,一意要无限扩大他的现代化农场。他像对待机器牲口一样对待他的雇工,对自己的妻子也“很刻薄”[7]45,柔弱的妻子婚后不久就劳累过度而死,对他那因劳累过度而身体扭曲的父亲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耶西对周围世人刻板无情,对上帝一片赤诚,充满激情。他打小就崇拜上帝和《圣经》,他想象自己是上帝的仆从。他被一种半是恐惧半是贪婪的宗教冲动控制着。这是一种奇异的宗教伦理——世俗的禁欲主义。要理解耶西·本特利的这种宗教狂热须先了解两个相关的概念:预定论和天职观。

预定论指上帝创世时就预定谁会得到拯救。对基督新教而言,获得救赎不必通过各种宗教活动便可实现。由于救赎的不确定性成了新教徒的信仰内容,他们深感忧虑,不得不用紧张和自律的活动来减轻忧虑。这种自律活动带来了增添上帝荣耀的“恩宠意识”[11]。教徒为了获得救赎的超验结局,他们借助合理化手段将世俗生活变得完美,把出世拯救的可能置于现世的日常之中。出世与现世奇特地纠缠在一起。天职观认为,上帝应许的生存方式并非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承载世俗道德,而是完成个人现世地位赋予的责任和义务。对于个体而言,只要通过世俗的奋斗即可获得皈依感。经济上的成功与否成了衡量个体对其责任和义务完成情况的必然尺度。如此,一种近乎苛刻的自律和对计算、效率追求的工具理性左右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耶西自认是上帝忠实的仆从,是上帝的选民,他祈求上帝在他身上再造一个耶西,古代的耶西。他必须通过严苛的自律增添神的荣耀,获得上帝的“恩宠”。入世的禁欲主义使得耶西拥有一份独特的宗教神圣情怀,他欲凭借一切有助于增添上帝荣耀的基督新教徒的行为(严以律己,严苛待人),在他的现代化农场经营和管理中亲证自己是上帝的选民。在耶西看来,积累财富和获利冲动不是万恶之源,而是为上帝增添荣耀的手段,人们在现实的世界中追求一种有方法的、有控制的、有秩序的生活方式即成为可能。这就是耶西在兄长相继战死,父亲衰老,他能独挡一面,光耀祖业的原动力。“尽管年轻,缺乏经验,可他有控制手下人精神的窍门。”他不时“制定计划”,而“思考让他取得成功”[7]46。

耶西这种对宗教的热情始于新英格兰殖民地的开拓。“在北美大陆,不是海峡移位,不是使团建立,不是大河改道,也不是创建定居点,而是耶稣的信徒,造就了美利坚”[12]。耶西生活的时代社会合理化和宗教世俗化加剧,实存宗教(即传统宗教和建制宗教)关于超验神圣的教义学说在现代社会失去了权威的地位,让位于启蒙以来的平等、民主、科学的社会理念。这并不意味着宗教在现代文化社会中毫无生命力,人们灵魂中的宗教虔诚未被削弱,这种宗教虔诚就是“宗教性”[13]。它的新的在世模式是由个体凭个人爱好选择的宗教体验,可以说,现代宗教是发源于私人空间的个体宗教。这是现代社会宗教私人化倾向,宗教现在已不再是公共关注的焦点,而是纯私人的事物。像耶西这样的虔诚教徒,对上帝无限依恋。他并不去教堂祈祷,倾听布道,他总是独自一人在他日益扩大的农场上,时而对着土地和树林,时而对着月亮天空,时而喃喃自语,时而高声呼唤,祈求上帝显圣,赐福与他,赐子与他。耶西对宗教的痴迷几近走火入魔。耶西把外孙大卫·哈迪当作上帝的恩赐,希望上帝在他身上显灵,他疯狂怪异的举止导致他和外孙的爷孙关系破裂,大卫逃离了农场。耶西的行为颇似堂吉诃德,滑稽可笑,不合时宜,但他却是典型的现代宗教人,禀有强烈的宗教虔诚和超验倾向,以最个性化的方式展现宗教生命的强烈,把个体生命定位在超感性和超验之维。

五、结语

启蒙以来,宗教式微,原始宗教仪式的聚合成员、巩固团体、抚慰情感的功能衰退。宗教的神学观念为人们的理性观念取代,现代社会经历了宗教—伦理—世俗化—制度化—去伦理化的逻辑演变过程,宗教伦理与任何遵循自身法则的目的理性行为处于剧烈的紧张关系之中。在价值不断分化的合理化世界,上帝有时背离人类,隐藏了面光。痴情女艾丽丝·欣德曼时时企望上帝垂怜赐爱,然而最终没能幸得神恩,上帝回缩自身,为人类提供创造力空间,但也留下无尽的遗憾,艾丽丝只能怅然面对现实:“在瓦恩堡,很多人都得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7]97。宗教与世俗的张力在柯蒂斯·哈特曼牧师身上发挥到极致。作为上帝福音传递者,他深知人类一切堕落行为与肉体有关,他对文化和宗教中一切肉欲和情感因素保持警惕甚至是憎恨的态度,他推崇严格的非人格化和激进的个人生活方式,彻底地反对享乐主义,他梦想神灵之火在他心中燃烧,无意瞥见教堂隔壁那女人裸露的双肩和脖颈,这让他想入非非,欲火中烧,他没能抵御肉体的诱惑,成为一个窥淫癖者。柯蒂斯牧师的灵魂挣扎表征了宗教与世俗漫长而纠缠的张力关系,并最终淹没在现代性的大潮中。然而,宗教在现代社会没有消亡,将来也不会,只是转变了其生存样态和质态,完成了宗教向宗教性、信徒向宗教人、大众宗教向主体性宗教(或称私人化宗教)的转向,这便是宗教现代性。耶西·本特利的宗教狂热看似滑稽可笑,却也表明宗教虔诚(或称宗教性)是一种“天生的规定性”[14],像人的情欲天性一样与生俱来,并且活跃在各种社会关系中。原始宗教的整合功能衰落,但并未消失,宗教作为体现内在心性的功能意义日益加强。在现代社会,宗教的整合功能在于克服人的偶在性,给人以生存的安全感以及赋予人生命的意义,同时它联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社会成为整体,宗教成了自己世俗化的“催化剂”,是“伦理和道德命令的规范性约束力量的来源”[6]234。信徒之间横向关系和信徒与上帝之间纵向关系形塑了邻人爱的两个对应方面:团结和正义。对于团结和正义,主人公乔治·威拉德有深刻的领悟,虽然小城畸人们生命的虚无让他“不寒而栗”,但是只要你热爱生活,把他们当成“自家人”[7]220,小城依然是你的精神家园。小说最后,乔治·威拉德离开小城瓦恩堡远行,追寻他的诗和远方,这给小城阴郁悲凉的气氛带来了一阵清风,一缕阳光,这就是安德森在小说寄寓的宗教情结的现代启示:神在心上,人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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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rength of God: Religious Modernity in

ZHANG SHENGMAO

Sherwood Anderson presents hisOhioaworld picture of modern religion. The grotesques in the town have gone through violent conflicts between their ideals and their faith in God. Their particular experiences such as skepticism, religiosity and obsessions, symbolize the tension between rationality and faith in modern age. Anderson expresses his conflicting views of Christianity and religious modernity, of which religion loses its authority in all aspects of social life and governance, but levels of religiosity are not declining. The integrating function of religion undergoes a shift from institutional religion to privatized one, thus contributing to the easing of the tension between secularity and Christianity.

Christianity; secularity; rationalization; modernity

I712.074

A

1008-472X(2018)04-0044-05

2018-07-15

张生茂(1973-),男,福建三明人,福建工程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本文推荐专家:

刘明录,广西师范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中外文学。

邢凡夫,福建工程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对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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