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国家安全观视野下的边疆安全复合体:边疆安全的区域和整体视角

2018-02-10 05:42
关键词:复合体边界区域

陈 宇

(中山大学 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随着科学技术革命、现代化进程和全球化的发展,国家安全所包含的内涵和外延变得更加丰富,所存在的时空领域更加宽广,所涉及的内外因素更加复杂。传统的国家安全观念、安全治理体系需要不断调适以适应复杂多变的国家安全形势,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共中央自十八大之后全面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推进国家在安全领域治理能力现代化,走出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国家安全之路。“总体国家安全观”、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颁行《国家安全法》,这些安全举措对未来总体国家安全建设做了顶层设计。特别是在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复杂思维、整体主义、体系层次的视野下,确立起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军事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和以国际安全为依托的整体主义国家安全发展战略对国家安全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大现实和理论意义[1]。

边疆是拱卫国家核心区域发展和拓展外向性发展空间中的战略空间组成部分[2],边疆安全是国家安全与发展的重要依托。本文聚焦于国家安全边疆安全的整体视角和多层次理念,以“边疆安全复合体”看待边疆安全。本文认为借鉴国际安全研究的理念,在总体国家安全观之下,以安全复合体为系统结构,以复杂思维、整体主义视角能够为全面认识、分析和解决我们面临的安全问题提供新颖见解。

一、总体国家安全观视野下的现代国家安全

安全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同时也是人类社会演进历史中最核心、最基本的问题[3]。安全包含着多重内涵,可以从“心理”“政治”“社会”“军事”等多个侧面对其进行解答,从涉及的结构层次来看,国家安全可以是个人、次国家、国家、地区到全球的多层级覆盖[4]。国家安全这个概念拥有的内涵十分丰富,涉及的内容十分庞大,任何单方面的批评都会显得“过于狭隘和空洞”[5],国家安全是既现实又超现实的概念,需要从整体上、层级上、侧面上进行总体把握和整体解决。

安全问题自起初便天然与主权国家相联系。国家安全最早出现在《斯威特伐利亚合约》之后,主权国家建立之时,而“国家安全”最初是在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被高度重视[6],是涉及到主权独立、领土完整、经济发展及利益维护的国家首要问题。维护国家安全的目的在于保持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保护国家的政治、经济利益不受侵害,保护国家的内在价值、制度和统治,并控制它的边界使得国家没有威胁的能力,既有安全的方面,也有非安全的方面。

随着生产条件变化、科学技术革命和全球化的发展,国家安全所涵盖的内涵和外延变得更加丰富,所存在的时空更加宽广。从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来看,美国在2017年公布的“国家安全战略”中的主体内容是“保护美国人民、祖国和美国的生活方式……促进美国的繁荣……维持和平……提升美国影响力”[7]。在2010年美国公布的“国家安全战略”中概括的几个涉及到国家安全的重要方面则可以概括成国家安全主要的任务和目标,它包括保证人民自由和幸福、消除区域威胁、反对恐怖主义、维护海外利益、加强社会和基础设施建设、改变国家机构以应对挑战等[8]。可见,“国家安全战略”不仅包括了“维护边界和领土安全”“防御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等传统安全,也包括了“加强边境管制和移民政策”“打击恐怖分子”“打击跨国犯罪组织”等非传统安全,甚至还包含环境安全、网络安全、人类安全、粮食安全、制度设计、经济发展等和“发展利益”密切相关的内容。国家安全甚至还包含“促进自由、公平、互惠的经济关系”,“确保研究、技术、发明和创新领先”,“制度设计与改革”也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的国家安全的制度设计无疑为我们的“总体安全观”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设立提供了重要启示,这里的制度外延继续扩展还可以包括国际体系内的集体安全、全球安全、国际法等。那么以国家安全的目标来设计或者理解安全也是十分重要的,保证国家制度和体系的完整、维持国家之间的力量平衡、保证国家经济稳定、保证国家在海外的贸易投资、公共外交以及人道主义救援等其实都可以纳入到国家安全之内。由此看来,“总体安全观”的出台,而且以高标准配置,体现了国家安全在时代变化中的塑造与反塑造。。在以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所包含的“发展利益”来看国家安全,国家安全的目的就是维护国家利益,既包括国家疆域之内的利益,也包括国家疆域之外的利益,还包括安全、繁荣、价值观和世界秩序等与国家利益密切相关的外延[9],不仅仅局限于传统上的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社会安全等,国家安全的主题更加明确、外延更大、时空更广。

反观中国总体国家安全,在中国的总体安全体系中,国家安全的宗旨则是回归到安全的出发点以维护人民安全作为宗旨,在“总体安全观”中首先确立了以“国民安全”为宗旨的根本起点,人作为国家的基础组成部分,安全的出发点自然是回归到人,人的安全是国家安全的基本目标和终极追求[10]。同时,确立了总体安全要以政治安全为根本目标,政治安全在民族国家的发展中是“原生性”的要素[11],只有确保政治安全才能确保政治制度的稳定、国家的统一和社会的安定[12],政治安全是做好其他安全的前提和发挥我国制度优势的前提,否则安全只会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国家安全包含的内容实质上既重视传统安全,又重视非传统安全,内容较为具体地分为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11]。中国国家利益遍布海外,国家正在朝全球性大国、负责任大国迈进的过程中,在保障自身国家安全的同时为国际社会提供安全公共产品成为国家全面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任务。现今的国家安全结构已不仅是国家行为体层面,还有次国家行为体、地区行为体和国际行为体层面,国家安全必须考虑到地区性和国际制度与组织等行为体层面。

安全自始至终都有国家性,不论是作为经验的观察、理论的解释,还是分析的结构,国家安全都不应该被孤立地看待,特别是从个人、国家到国际的安全体系层面以及从政治、经济、环境的安全内容层面[13]。自然,在我国的“总体安全观”中包含的内容也极为丰富,几乎概括了国家安全的方方面面。

总体国家安全观中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兼顾,政治、经济、文化、安全交织,国家安全的总体性已然是一个“超巨复杂的整体”[14]。这个“安全复合体”包含的领域之多、重叠之复杂都是传统安全观念无法解决的问题,“总体安全观”以“复合安全体”为国家安全提出更深、更远、更全面的理解,将现今国家面临的国家安全的特点、任务、宗旨、目标都做了基本总结。不论是提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还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设立,安全制度上的进步本身就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以顶层设计为先导来建设国家安全新理念,这种顶层设计还将引领国家安全其他方面,包括“国家安全战略”“国际安全法”等制度层面的推进。

二、国家边疆安全在国家总体安全中的重要性

现代民族国家确定了固定的国家领土、人口和主权,现代民族国家以民族作为主体在地球表面占有划定固定区域作为国家疆域[15],处在国家广袤的领土地域范围边缘的地区便成为了国家的边疆。现代民族国家的边疆是兼及地理、政治、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概念内涵[16],国家的领土疆域代表着国家权力和立国根本在地理范围上的延伸,国家边界使得国家领土范围被精确划定、被严格规定和彼此承认,这种边界线确定了国家主权空间,现代民族国家俨然是以领土来定义的领土国家[15]。国家领土的边疆区域则是作为领土国家之间相邻的边界地带,成为国家安全最敏感的地区[17]。如果国家领土是国家存续与发展的常数,那么领土边界安全则是一个基于国家安全边界推展的近乎无限的变数[18]。在“无政府”国际社会秩序之中,国家要么以懦弱付出代价,要么以实力迎来安全[19],国家追求的终极目标便是生存和安全,而且生存是以安全为前提条件,国家行动的必需条件取决于国家的生存环境。在国家安全中,尤其把领土安全视为国家各项安全的基石,领土的安全变化将直接对国家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等其他方面的安全产生根源性影响[20],国家的核心安全就时刻与领土紧密联系在一起。

国家的疆域是国家的地理空间,是国家存续和发展的基础,占据和控制一定的地理空间范围,是国家形成、存在和发展的前提条件[21]。在国家疆域这个物质性前提条件下,任何疆域安全问题都会对国家的存在和发展造成消极影响,甚至是破坏性的影响。国家边疆区域在安全中起着安全保障作用,是国家的安全屏障[15]33,同时又与国家外部安全环境相连带具有“跨境性”,这种“跨境性”不仅体现在范围上,也体现在层次上,邻邦近国的安全问题、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和国际形势的风云突变都会最先在国家边缘地带显现,进而对国家中心产生影响。在如此深刻的全球化进程中,原先现代民族国家建立划定的国家边界实体逐渐在全球化进程中被消解,经济贸易自由化和信息革命使得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紧密联系前所未有,跨越边界的政治互动、经济往来、文化交流频繁,边疆俨然已经超越地缘的限制,使得边疆从国家安全、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的边缘走向中心。边疆安全体系中存在着和“总体国家安全观”相匹配的安全问题体系,而边疆地区的这种安全体系最能反映安全体系中的种种要素。纯粹的国家安全治理理论可能无法解释在众多行为体参与和众多安全因素多重叠加和嵌入的情况下来影响国家的安全问题,因此需要以全面视角和整体主义来治理边疆安全问题。

在现代民族国家的语境中,国家的边界更是有着安全边界、政治边界、经济边界、族群边界、文化边界、意识形态边界等多重意涵。对界的认识与对国家安全的理解和国家机构运用武力保证国家安全密切相关,边界安全的认识都将受到边界的象征意义、历史传统、景观形象以及时势舆论的影响[22]。正如前文对“安全”的分析中所言,“安全”在很大程度上是呈现一种“感知”的状态,是一种“超现实”而又“现实”的状态,借助于数据也无法做出精确的测量,只能以广度和深度、正常与紧急等程度性质对其进行理解。当国家的安全边界系数与领土边界安全的系数比值大于平衡数值1时,那么表明该国保卫本国安全能力已强大到可以把安全边界推向远离领土边界,国家有足够的安全空间。因此,该国相对比较安全,较少担心领土安全问题,会倾向于在领土争端中保持克制。与此相反,当国家安全边界系数与领土边界安全的系数平衡比值等于或小于1时,则说明该国保卫本国安全能力尚未强大到足以把安全边界推向远离领土边界,国家的安全空间大大缩小,因而该国的安全状况不容乐观,国家的领土边界安全处于或几近底限,具有相当大的脆弱性,会更加偏好关注领土安全,更倾向于在领土争端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

在现实安全中,国家对安全的感知导致国家安全的边界早已不在国家的边界安全上而是推进到安全存在的地方,这个外延空间对于小国可能是地区之内,对于地区大国可能是海陆之内,对于全球性大国便是国家安全存在于全球任何有国家发展利益集中的地方,国家主权、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时刻紧密相连。在“总体安全观”中已经提出国家安全的“国际化”依托,现今我国的国家安全已经覆盖到全球,既拥有有形的传统疆域,也拥有无形的新疆域[23]。此外,不仅仅是从范围上的扩大,在全球化的过程和国际安全演化的过程中,国家的边疆突破了有形的领土边界而形成新的无形边疆,国家的边疆还从单维度向多维度转变[24]。当边疆的变形发生从“地理边疆”朝“经济边疆”“文化边疆”“信息边疆”“网络边疆”“利益边疆”“太空边疆”等形态过度的时候,所关涉到的边疆安全形态也随之发生性状的改变,国家的利益所到之处就是国家安全所要保护之处。国家疆域形态需要相应转换边疆安全理念,并推动多元的“边疆安全复合体”的研究和实践,要以新眼光、新视角、新理念来观察。国家发展“新疆域”的话语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习近平总书记在“一带一路”高峰论坛、金砖国家等众多场合已经明确表明“新疆域”是国家的发展利益和战略安全所在。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关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演讲中就指出:“在要秉持和平、主权、普惠、共治原则,把深海、极地、外空、互联网等领域打造成各方合作的新疆域,而不是相互博弈的竞技场。”[25]

国家边疆安全将处于国家安全最容易感知、烈度最大、危险性最高的位置,领土毗邻国家间的国家安全问题通过“边际效应”*边际效应原理是指一个友好邻国所能带来的好处会因两国领土毗邻而倍增,而一个敌对的邻国所带来的损害也会因毗邻关系而倍增。引自楼耀亮:《地缘政治与中国国防战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62页.在整个区域产生影响,这种毗邻的震动将呈现区域化。特别是在全球化进程之中,这种“边际效应”带动的国家安全问题会继续“被放大”,这种震动波在边疆地区内反应最大,最终呈现“波纹状”的烈度由国家边疆地区向国家中心部分递减,边疆地区在此时便成为国家安全的“中心”。当国家出现边疆被争端、挤压、侵占或者入侵或者国家发生动荡、分裂等安全危机,国家安全的问题首先就显现或者发生在边疆地区,特别是那些领土疆域十分广袤的国家,国家的安全危机往往暂时不会在核心区域由较大烈度而在边疆区域呈现较大烈度,此时的边疆安全危机的就意味着国家的核心安全问题。

在现代的国家边界认知中,国家边界是相邻国家间地区层次范围的边疆区域,国家的边界地带是向国家内部区域延伸的疆域边缘地带范围。国家领土边界的确定使得国家的区域划分——核心区、边疆区、外围区等区划的形成也就成为国家治理的重要形式,领土边疆地带将涉及到国家领土与主权完整、国家安全、社会经济发展、民族团结、国际政治等多方面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面。因此,在国家边疆治理中也从“族际主义”范式转换到“区域主义”范式[26]。在边疆研究、边疆治理的研究中历经了“族际范式”“中心边缘范式”和“区域范式”的流变[27],其中也出现了诸如“情感地缘”“合作型”治理的方式[28],边疆或者边疆研究在大的国家政治和国际政治背景下,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区域范式”的治理、研究模式。那么在“区域主义”的研究中,引进区域的研究对于阐释边疆安全具有相当大的意义。因此,以国际政治理论中的“区域主义”和“安全复合体”理论为视角来分析边疆安全问题可能会得出更多新颖启发。

“安全复合体”理论初衷是试图通过分析阐释“安全复合体”发展中的理论内核和“安全复合体”内区域秩序建构的不同模式,为理解国际关系研究中建立、管理区域安全等区域秩序提供新视角[18]。因此本文认为以“安全复合体”来研究边疆的安全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三、国际政治中的区域主义与地区安全复合体理论

冷战后,苏联社会主义阵营和美国资本主义阵营的全球两极对抗结束,国际的政治秩序走向多极化。具体而言,全球的合作与冲突也走向区域化,国际体系的结构变化最显著、最基本的特征便是地区化,因此,基于“新区域主义”,次区域、微区域概念不断产生[29]。区域合作、区域交流成为国家间关系的主要模式,此时的国际安全问题也呈现区域化。国家安全除了与国家本身安全、国际安全秩序息息相关以外,最为密切的是国家所在的地区安全。在地区安全问题中,哥本哈根学派和英国学派的领军人物巴里·布赞所提出的“区域安全复合体理论”(Region Security Complex Theory)为国际关系结构变动形成的区域安全提供了卓越理论解释。

(一)现代国际政治中的区域主义视角

“区域安全复合体”是“英国学派”领军人物巴里·布赞早期发展国际关系的新现实主义理论并引入建构主义理论而生发出以新视角来关注和考察地区安全问题,在国际关系和国际安全研究领域具有较高的影响力。他将安全复合体定义为:在单元体内,该系统的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及其过程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其安全问题彼此不能分开分析和解决[30]。“区域复合体”的区域是介于国家层次和国际政治层次之间的分析单元,“高层次”的全球安全可能对国家安全没有直接影响,而“低层次”的国家安全可能没有完全覆盖到国家安全问题,那么,地区性的进行区分可能更适合安全问题的分析。若干地缘上接近的国家安全命运天然、历史地连接在一起,地理上具有很强的一致性,地区作为安全问题的存在层次进行研究,以国家为单位构成的地区之内的国家安全关系息息相关、互相依赖。在国家安全中,任何层次的单纯或者脱离的分析都是不足的,要么与现实大大脱节,对层次和层次之间的分析才能完整来理解国家所面对的整个安全问题,当然,也为国家安全的考察提供了新的知识和视角。

“区域安全复合体”的两个最关键的因素在于“区域”和安全的“复合体”。在冷战后,国家的安全问题不再来自于全球霸权国家的权力平衡,而是来自于邻国,国家安全的不平衡不是来自于联盟的不平衡,而是来自邻国之间的安全不平衡[31]。同时,当地区之内的安全出现不平衡时,霸权国家通常动用自己的力量长距离进行干预,干预同样需要来自区域内的“支点国家”进行配合,霸权国家的干预在这个时候同样变成来自邻国的不平衡威胁[32]。实际上,区域的安全已经涉及到了次国家行为体、国家行为体、地区行为体和超国家行为体等多个国际安全结构,成为安全结构承力最为集中的地方。

冷战结束后的“区域安全复合体”实际上揭示了安全存本的本真问题。在国际关系研究中,结构现实主义大师肯尼思·华尔兹(Kenneth N. Waltz)在其经典著作《人、国家和战争:一种理论分析》中揭示了战争发生的层次框架,这个框架内包括个人、国家和体系都极大地推动了我们对复杂安全体系的理解。所有这3个层次都在国际体系的无政府主义结构下,那么就安全来看,安全也如同国际体系和国家分系统的层次框架,有着组织层次复杂的梯度。在安全这个复杂的框架体系内,仅仅分析系统层面则容易缺乏细节,仅仅分析细节层面又容易漠视系统,将国际政治分析的层次置于中层则显得较为合理。安全的层级嵌入到系统之中,安全的层级一般可以通过压力来预测系统力量结构,这两方面是相互依赖、相互共存的[33]。

(二)国际安全研究中的地区安全复合体理论

“安全复合体”作为国家安全问题分析的一个工具,将其分析“聚焦”到涉及全球的宏观层次、地区性国家间的中观层次以及关注国内事务的微观层次三者之间的中观层次,将国家作为分析的关键节点,并始终将政治和军事作为分析的关键要素。此后,巴里·布赞继续致力于“安全复合体”的研究并补充为完整的理论体系,在《安全:一种新的分析框架》中将安全的领域由政治安全、军事安全扩充划分为涉及安全的军事领域、政治领域、经济领域、社会领域和环境领域五大方面。在安全所涉及的这5个断面中,既有常见安全问题的军事领域和政治领域,即常见的的传统安全问题,也有隐形或者软性的经济领域、社会领域和环境领域,即常见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同样,相对于国家来说,传统安全的军事安全、政治安全无疑是最重要的安全问题,那么非传统安全中的经济安全、社会安全和环境安全也会在与军事安全和政治安全的互动中上升到“高层次”。

那么,将“区域安全复合体”引出到边疆安全复合体之中,总体安全是一个系统,相对应的军事安全、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社会安全、文化安全和环境安全则内嵌于安全体系之中,通过系统的结构发生安全作用。正如在国际政治的研究中一样,安全需要在总体安全治理的框架下进行思考和行动,以避免安全治理的碎片化、拥堵化的问题,而“安全复合体”则是用以解决该问题的安全共治的“整体性方案”[29]183。

四、“区域安全复合体”与边疆安全的区域和整体视角

倘若以“区域主义”视角看国家领土疆域的安全问题,边疆安全在这个过程中同样具备了以上“区域安全复合体”的特征,这就需要将“区域复合体”的范围视为各国之间的边疆区域相毗连,特别是国家政治地理空间的边缘部分也理解为“区域”,将边疆的安全问题所包含的内涵以“安全复合体”的视角理解。

在“安全复合体”理论中最重要的关键因素是国家疆域的边缘部分或者相毗邻国家的连接部分。现代民族国家确立主权之后,各国划定边界作为国家主权识别范围,作为国家领土疆域的界线,同时也作为国家安全界线而彼此共存。实际上,各国在“地理位置的接近”就注定在安全方面的关系是天然相连,倘若将各国之间的边界视为地理分界线,那么在两国沿着边界线就会成为一个特定的地区,这个区域独特的“侵入性体系”(Intrusive System)[5]190将会在两国的安全中扮有重要角色。对于在地理上相互接近的国家而言,与周边国家的安全互动才是最具有优先性和致命的[5]193。在相邻两国的边界区域范围内,无论是“敌对”还是“友好”,长期以来的边界争端、历史性联系、意识形态分歧都会在边界地带有较为明显的显现,甚至直接引发更大面积的安全冲突,特别是在“安全复合体”涉及的几个断面上的冲突还会引发其他方面的冲突。

无论双边关系是处于“敌对”还是“友好”,倘若从“复合体”的关系模式的视角进行分析就会比较贴近现实、靠近安全的核心,要比单纯地从“安全”的总体概念或者“XX安全”的断面来分析会清晰得多、准确得多。因为安全问题本身就是“复合”概念,绝不可以从孤立的方面加以观察,而“安全复合体”就提供了复杂视角和整体主义理念。在“边疆安全复合体”内既可以体现本区域(本国内)的安全,还能够审视边界之外本区域外的安全,进而将本区域内与本区域外的安全分剥开来,也能将整体区域的安全层次进行透视,或者注重特定的区域。由此可看,在巴里·布赞的“安全复合体”理论中,“复合体”大多时候是以一个“分析工具”的角色存在,呈现着“聚光镜”[19]191的作用,将“安全复合体”的安全机理从整体到侧面进行凸显,为解决整体或者不同安全领域的问题提供了分析框架和语言。

国家边疆安全问题是由特定的问题构成,“安全复合体”重视的是国家安全结构和秩序的总体性,“总体国家安全”作为系统、秩序、结构的宏大概念需要将国家安全基础部分置于本体论上的优先地位。组成总体国家安全的部分安全个体在时间、空间发生变化的时候比系统根据本体论上的有限,忽视或者将关键个体置于整体的边缘不能解决问题更容易落入结构理想化和物体化的陷阱[34]。在以往的边疆安全研究中,可能过分追求“安全性”的总体概念,忽视了“单元—结构”的系统,或者将结构与单元对立起来,甚至直接将单元等同于系统,从而忽视了结构。尽管在涉及的5种安全中,各种安全都有其特点,有各自特定的发展逻辑与解决方式,但在实际操作上却无法分开,政治—社会—经济—军事—环境似乎都是紧密互嵌在一起,无论在哪个安全层级上出现变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有的时候经济安全或者经济的博弈可能是在无形中进行。

正如国际政治在区域研究中一样,边疆安全仅仅专注于“安全”总体层面而不专注于子系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同理,专注于子系统而不专注总体层面也没有任何意义。如“生态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和“心理安全”等,这些安全问题都是互嵌在边疆安全的系统之内,倘若单一的安全问题缺乏了系统结构的力量也无法发挥作用,系统的压力同样会使得子系统的安全问题产生连动反应。

“哥本哈根学派”的“安全复合体”理论要求前提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无政府状态和地理上的天然连接,这种状态令所有的无论大小的国家都面临着“安全困境”。那么在“有政府”的两国之间边疆区域构成的“边疆安全复合体”的关系交集中能找到“安全互动集”吗?毫无疑问,在两个相邻国家的边疆地区围绕着军事、政治、社会、经济、环境的“安全互动集”完全足以构成“边疆安全复合体”,以国家边疆为核心的区域,较强、较激烈的安全互动明显可以说明和感知到“边疆复合体”。无论是在“低级别安全复合体”或者“高级别安全复合体”*“低级别安全复合体”是指在地区内的国家构成的安全复合体,地区内安全复合体的安全互动不会超过临近地区,“高级别安全复合体”则是指在地区之内有大国参与的安全复合体,大国能够将其实力参与到全球任何地区的安全复合体博弈之中。引自布赞:《人、国家与恐惧后冷战时代的国际安全研究议程》,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第197页。在“边疆安全复合体”中都有呈现,“边疆安全复合体”的“地理依存”中不仅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地理连接,国家之间的安全互动还要考虑地区之间的地理连接,考虑地区之间的安全互动,甚至还要考虑全球的安全互动。某些关键地区的安全直接演变成国内层次、地区层次、超地区层次及全球层次的多层次联动。无疑,在安全“溢出”和安全“扩散”的当代世界,以全面的视角来分析可能会带来更深刻的理解。

正是将边疆安全问题以“全球视野”“地区视野”的视角来重新发掘,才可以清晰勾勒、透视边疆安全问题的层级和范围,借用国际安全领域的“安全复合体”理论来分析边疆安全具有较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为边疆安全提供了新颖解释视角。虽然“安全复合体”是作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安全分析而存在,在国家的广大边疆地区事实上就存在“边疆安全复合体”,邻国双边围绕着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和环境在边疆地区业已形成着相互依赖、相互互动的安全格局。强调边疆安全在总体国家安全中的地位,以整体主义和区域视角来看待边疆安全是厘清国家总体安全问题或者是治理边疆安全问题的重要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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