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革命道路自信

2018-02-11 08:42李明斌胡中升
江西社会科学 2018年7期
关键词:苏区道路革命

■李明斌 胡中升

中共十八报告指出:“道路关乎党的命脉,关乎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人民幸福。”[1](P10)这是中共总结中国近代以降170多年来探索革命与建设道路经验得出的结论。道路自信位列中共“三个自信”(以后又发展为“四个自信”)之首,是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的基础与前提。道路自信不仅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道路自信,还应包括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自信。目前学界对于建设道路自信较为关注,关于革命道路自信的研究却相对较少,有学者论述了道路自信与共产主义信仰的关系[2],有学者论述了毛泽东与中国革命道路自信的关系[3][4],也有学者提出“道路自信源于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成功实践的历史经验”[5]的观点,却没有进行深入论述。有鉴于此,笔者拟对此略加探讨,以就教于方家。

一、中国共产党革命道路自信的由来

在农民而非工人占主体的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无产阶级如何进行革命以夺取政权,这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一个新课题。中共成立后,把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的实际国情相结合,开辟了一条有别于俄国“十月革命”道路的革命新路,即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条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开辟出来后,中共逐步认识到这条道路的正确性,继而自信地坚持走这条道路。中共这样做,既是其对中国革命实践经验总结的结果,也有着理论探索的自觉。

(一)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是其对中国革命实践经验总结的结果

中国革命实践使中共认识到:坚持中国特色革命道路,中国革命就会前进,就能不断发展壮大;反之,就要遭遇挫折、危机,甚至失败。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开辟,曾极大地推动中国革命事业的发展。秋收起义在实践中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新道路,之后的短短数年,中共在全国建立了10多块革命根据地,红军接连粉碎了国民党军队的多次军事“围剿”,不仅根据地面积、人口及红军人数都有快速增长,中共还于1931年在瑞金成立了与南京国民政府对峙的红色政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然而,中共中央当时对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正确性尚缺乏共识,甚至毛泽东本人在1930年以前,“也还没有认为要以农村工作为中心”,“他还主张在闽浙赣边创造苏维埃来影响城市工作,配合城市工作”。[6](P179)在此情况下,从1927年到1935年,中共中央接连犯了三次“左倾”错误,其中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在中国革命道路问题上坚持城市中心论。

三次“左倾”错误使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在探索中出现曲折,以王明为代表的教条主义者甚至使中国革命走向危机。惨重的损失教育了广大党员和红军指战员,在1935年1月召开的遵义会议上,毛泽东被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进入党的核心领导层。这不仅标志着毛泽东个人在党内地位和影响力的上升,也标志着以他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开辟的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正确性,在党内尤其是高层逐步取得共识。长征结束后,中共中央将革命的大本营放在陕北,继续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因为中共坚信这条通过总结自身革命实践经验探索出来的道路是正确的。

抗战爆发后,中共依然坚持走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因为这一时期国内的阶级矛盾虽不再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但中国的社会性质没有改变,仍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农民依旧是中国民主革命的主力军。有鉴于此,1937年8月,中共在洛川会议上制定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确立了全民族抗战路线。当时民众中人数最多的是农民,因此,这实际上就是要求中共在抗战时继续深入农村,去宣传、发动、组织和武装农民,建立抗日根据地以支撑持久抗战。太原陷落后,遵照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的指示,八路军和新四军开始深入敌后开辟了多个抗日根据地。这些根据地以山地为依托,是“达到保存和发展自己、消灭和驱逐敌人之目的的战略基地”[7](P418)。由于中国幅员辽阔,日军只能占领大城市、交通要道及一些平地,广大的乡村地区为中共革命活动留下了战略空间,情况正如毛泽东所言,“只要我们能够在每个省中组织大多数乡村中的人民一致武装起来打日本,建立许多的抗日根据地……我们就包围了日本军”[8](P114),就能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在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指引下,中共自身实力在抗战期间有了极大增长,为以后夺取全国政权奠定了坚实基础。

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开辟及其在土地革命与抗日战争中的成功实践,使中共更加坚信这一道路的正确性。所以,抗战胜利后,尽管中共拥有了强大实力,成为中国政坛上政权的强有力竞争者,但其仍将工作重心放在乡村地区,不仅继续巩固和扩大在华北、华中等地的乡村根据地,而且在争夺东北的斗争中采取“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战略,在“距离国民党占领中心较远的城市和广大乡村”[9](P887)建立巩固的政治和军事根据地,在那里开展剿匪、土改等工作,将之变为稳固的战略基地。经过三年的准备与力量积蓄,中共发动了对国民党的战略决战,打败了后者,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因为中共坚信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正确性,坚持走这条道路,故其最终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二)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有其理论探索的自觉

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既是其革命实践经验的总结,亦有理论探索的自觉。毛泽东引兵井冈山,在实践上开辟了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但是这条道路能否走得通?在偏僻的乡村地区怎样进行革命?其前景如何?……这一系列问题的解决需要进行理论探索。1928年,毛泽东写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等文章,探究了在白色恐怖环境下,中国的红色政权能够存在及发展的原因,认为以军事发展暴动是中国革命的特征,并提出了“工农武装割据”思想,解决了革命进攻方向转向乡村后该如何坚持与发展的问题。1930年1月,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中,他进一步阐述了农村包围城市道路的必要性与可行性,体现了他探索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理论自觉。同年5月,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毛泽东提出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10](P109)的重要论断,阐明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极端重要性,为中共探索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提供了思想基础和指导原则。

抗战期间,为了引领中国革命胜利前行,毛泽东又发表一系列文章,继续进行中国革命的理论探索。在这些文章中,他从理论上论述了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如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毛泽东认为,“中国共产党的武装斗争,就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战争”[7](P609),这一论断实际上再次肯定了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正确性和必要性。在《战争和战略问题》一文中,他明确指出:在中国,“共产党的任务,基本地不是经过长期合法斗争以进入起义和战争,也不是先占城市后取乡村,而是走相反的道路”[7](P542)。毛泽东关于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理论阐述,有利于凝聚党内共识,增强了全党自觉坚定地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道路的自觉与自信。

二、中共革命道路自信的基础与保证

中共自信地坚持走中国特色革命道路,不仅因为该道路是关于中国革命实践经验的概括和总结,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自觉进行理论探索的结果与成果,而且更重要的是,中共走这条革命道路有其现实基础与保证,那就是在中国民主革命时期,中共一直关注并较好地解决了根据地及解放区民生问题,赢得了民心,从而为坚持走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并最终取得胜利提供了动力之源和保证。

(一)民主革命时期中共一直重视解决民生问题

民主革命时期,中共重视根据地民生问题,在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社会生活等方面采取多种政策措施改善民生,从而赢得了民心,获得了工农大众的拥护与支持,为其革命道路自信提供了群众基础和动力源泉。

第一,中共重视发展根据地经济,提高工农群众的生活水平。农民是乡村社会的主体,是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毛泽东认为,中国的武装斗争实质上就是农民战争,中共同农民战争的关系就是其与农民的关系。[7](P605)基于这样的认识,农民遂成为中共革命动员的主要对象。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在中共领导下,各苏区先后开展了打土豪、分田地斗争,将乡村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激发他们的生产和革命积极性。为了解决因为广大青壮年参军造成的农业劳动力不足问题,在中共的领导和推动下,各根据地还建立各种合作社,开展互助合作活动,以解决部分群众的生计难题,亦有助于提高劳动生产率。

农民得到土地,生产积极性被激发,加之苏维埃政府的正确领导,苏区的农业生产在广大地方得到恢复,有些地区还加快发展了。1933年,赣南、闽西的农产比上年增加了15%,闽浙赣边区则增加了20%,川陕边区农业亦获得良好收成。[10](P131)革命战争年代,中共进行经济建设的目的与原则,既是为了集中经济力量供给战争,也为了极力改善民众生活。[10](P130)在这一原则指导下,在农业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各根据地农民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据毛泽东《在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载,根据地农民的生活水平较国民党统治时期提高了一倍,其中大多数人在往日很多时候吃不饱,甚至有些人在困难的时候吃树皮和糠秕,而在中共治下,他们的生活日渐丰足,一般情况下,不但不再挨饿,而且吃肉的时候多起来了。此外,根据地大多数农民的穿着也发生了变化,与过去相比,其破烂的衣着“现在一般改良,有些好了一倍,有些竟好了两倍”[11](P117-118)。

抗日战争时期,为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共不再没收地主土地,而实行减租减息政策。此种情况下,农民虽不再像以前那样能获得土地,但中共承认他们是抗日和生产的基本力量,对其进行扶助,在各抗日根据地实行减租减息政策,以减轻农民的负担,保证他们的四大权利:人权、政权、地权与财权,并借以改善农民生活,提高其抗日与生产的积极性。[12](P20)毛泽东强调,在抗战的困难时期,中共仍要注意民众赋税的限度,使之负担虽重而不至于伤民。而一旦有了办法,就要减轻人民负担,借以休养民力。[13](P895)此间,根据地党、政、军人数激增,加之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及日寇的“扫荡”,抗日根据地曾遇到极大困难。为了减轻群众负担,中共实行精兵简政政策,并开展大生产运动,冀以渡过难关。

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进行了激烈的政权博弈。为了争取群众的支持,中共于1946年和1947年先后发布了“五四指示”与“中国土地法大纲”,宣布“废除封建及半封建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之后,中共在解放区深入进行土地改革,“废除一切地主的土地所有权”及土改前一切乡村中的债务[14](P417),以彻底解决长期困扰中国社会发展的乡村土地问题。

由此可见,不论是土地革命时期,还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共一直关注着根据地农民生活的改良,注意减轻他们的负担,尤其是致力于农民土地问题的解决,以赢得这个当时占中国人口最大多数的阶级对中共革命事业的支持。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工人阶级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工人阶级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导阶级,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苏维埃政权制定法律和政策保护其权益。1931年11月5日,中共中央给苏区中央局的电报中,指示将“彻底的改善工人阶级生活状况”[15](P647)作为拟通过的宪法的原则之一。同年11月,苏维埃政府制定并颁布了宪法大纲。该宪法大纲贯彻了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规定给予苏区工人一系列权利,除了制定劳动法,实行8小时工作制外,还“规定最低限度的工资标准,创立社会保险制度与国家的失业津贴,并宣布工人有监督生产之权”[16](P773-774)。苏维埃政权不仅赋予苏区工人上述权利,而且极力保证其实现。在苏维埃政府的推动下,“苏区各地的实际工资,比较革命前是一般的增加了”[17](P279)。不但城市,农村中工资也增加了。此外,苏区对一些特殊人群,诸如女工、童工及学徒也实行保护政策。抗战时期,中共虽不得不考虑战争环境和革命利益需要,反对一味提高工人工资额,但也要求“工厂必须尽一切可能关心工人的物质生活,关心提高工人的文化和技术水平”[18](P1099)。

第二,提高工农群众的政治地位。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共建立的苏维埃政权是工农兵专政,权力是属于苏区广大工农群众、红军战士及一切劳苦民众的。[11](P160)与这一国体相适应,苏区实行工农兵代表大会制度,由下至上逐级选举产生代表,组成各级工农兵代表大会,再由其选举产生各级苏维埃政府,以此保证根据地人民能够真正翻身做主人。抗战期间,抗日根据地工农群众依然拥有当家做主的政治权利。例如,在陕甘宁边区,其采取普遍、直接、平等、无记名的投票选举制,凡居住在边区境内的人民,不分阶级、党派、民族、宗教、财产与文化程度的差别,只要年满18岁,不论男女,皆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19](P39)而据冀中区定南、安平、饶阳、深泽、博野、蠡县、清苑7县统计,1941年的选举结果为:工人、贫农和中农占全体公民总数92%,在各级代表会中当选者,村为87%,区为92%,县为82%。“从选举结果看,基本群众已把自己上升为统治阶级。”[20](P367)

第三,工农群众获得了文化教育权利。在革命战争年代的根据地,广大工农群众的政治地位决定了他们拥有受教育的权利,苏维埃政府明确规定“工农及其子女有享受教育的优先权”[11](P124)。为了革命事业的需要,苏维埃政府不仅保证苏区的文化教育机构掌握在工农群众手中,而且使用各种方法提高民众的文化水平,其在厉行义务教育的同时,还在苏区开展了广泛的社会教育,以扫除文盲,并培养能够领导革命斗争的干部。[21]为此,苏区广泛创办列宁小学,使学龄儿童多数可以入学接受教育;建立夜校、补习班、识字班进行扫盲,使群众识字的人数大增。此外,苏区还设立了红军大学、苏维埃大学及马克思共产主义大学等干部学校,以造就革命的领导人才。总的来说,中共在苏区时期、抗日战争时期以及解放战争时期一直注重开展农民教育、农村文化建设,并取得非同寻常的成绩,“培养、造就了大批的革命干部,普及了相当程度的农民教育,创建了一定数量、较为正规的学校”[22]。

第四,改良社会。中共在革命过程中,对苏区社会进行了一些改良。以中央苏区为例,中共“在中央苏区开展了思想文化教育革新、禁烟禁毒、改造流氓、解放妇女、保护儿童、卫生防疫以及建立健全社会保障制度等一系列的社会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效”[23]。上述举措使根据地面貌焕然一新,深受苏区广大民众的欢迎,其中尤以苏区妇女解放成效显著。在婚姻生活方面,1931年11月,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颁布了苏维埃婚姻条例,废除了包办、强迫和买卖婚姻制度,禁止蓄带童养媳,确定了结婚与离婚的完全自由原则。该婚姻制度的施行具有重要意义,使中共及苏维埃政权获得了苏区广大群众的支持与拥护,因为苏区“广大群众不但在政治上、经济上得到解放,而且在男女关系上也得到解放”[11](P128)。

(二)民生的改善是中共革命道路自信的主要基础与保证

民主革命的中心任务是进行革命战争,以夺取政权。而要夺取政权,必须动员群众,依靠群众。但是,单纯动员群众,而不做其他工作,并不能达到预期目的。只有关心民众生活,解决了民众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改善了民生,才能有效动员群众。毛泽东对此有十分清晰的认识,他说:“我们要胜利,一定还要做很多的工作。”这些工作包括:健全苏维埃的基本法令,保障广大群众的利益;领导工人的经济斗争,限制资本家的剥削;领导农民进行武装斗争和土地改革,提高其生产积极性,以增加农产;解决群众的衣、食、住、行、卫生、疾病及婚姻问题,等等。毛泽东认为:“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都是苏维埃应该注意的重要问题。”中共只有关注并解决了上述这些问题,满足了广大群众的需求,才能有效动员和组织苏区广大民众,群众也才会真正地支持和拥护苏维埃。毛泽东说,做到了这一点,“苏维埃号召群众参加革命战争,要求群众牺牲一切给与战争,能够不能够呢?我答复:能够的,完全能够的”[24]。毛泽东反复强调,为了完成民主革命的中心任务,中共必须关心群众生活,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中国共产党人对于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及生活问题“就一点也不能疏忽,一点也不能看轻”[10](P136)。他还指出了改良民生与扩红之间的密切联系,认为:国民经济的发展与群众生活的改善有助于苏区扩红,使广大群众踊跃开到前线去。[10](P126)

基于上述认识与逻辑,中共在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及社会生活诸方面采取了多项政策与措施以改良民生。这些政策与措施大多收到了良好成效,以工人阶级为例,苏维埃政府“劳动法”颁布后,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其主要条文在苏区城乡得以实施,苏区工人生活得到极大改善,其革命积极性被激发,从而在土地革命战争及苏维埃建设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据统计:截至1934年初,中央苏区公略、万太、龙冈、兴国等12个县有70 580名工会会员,其中在红军及游击队服务的有19 960人,占会员的28%,在苏维埃机关工作的工会会员有6752人,占会员总人数的近10%。两项合计有26 712人,占总数的38%。即便是在家的工会会员(有43 868人),他们也积极退还与购买公债,支持苏区革命。其中有12 435人是党团员,占在家会员总数的28%。这些统计数据足以证明苏区工人参军与参加和拥护革命战争、拥护中国共产党的积极性,而这样的结果正是由于中共保护了工人的利益,发挥了他们的积极性得来的。[11](P114)

除了毛泽东外,中共其他领导人也对民生改善,尤其是土地改革与民主革命胜利之间的关联有着明晰的认识。董必武在谈到土改的意义时指出:“我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中国革命就不能成功,能解决这个问题,中国革命才一定会胜利。”[25](P129)1947年,主持中央工委工作的刘少奇也谈到了土改的作用,他认为,土改就是农民的直接利益,同时也是全民族的利益,中共只有发动群众进行土改,才能战胜蒋介石。他说,过去有200多万人口的中央苏区,只有几个县进行了彻底的土地改革,就获得了群众的拥护,从而支撑了多年的战争与斗争。刘少奇指出,土改彻底了,群众被广泛发动起来后,力量是无穷的,而且解放区土改搞好了,国统区群众也会行动起来。他坚信:解决国共双方力量对比关系,就要实行土地改革,认为土改是争取自卫战争胜利最基本的、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环,“我们有信心能做好……最后胜利是属于我们的”[26](P394-395)。

中共军事家们亦认识到了土改与战争胜利之间的密切关系。朱德在谈到红军打不垮的原因时曾说: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共一直坚持土地革命,帮助农民得到土地,或者实行减租减息,由此受益的农民为了保卫已获得的斗争成果,自然就会拥护和支持中共。他还观察到,“土改搞得比较好的地方,党的组织得到了整顿,军队壮大了,战争打胜了”[27](P204)。1947年1月,陈毅在华东野战军干部会议上也曾提醒广大指战员,不仅要会打仗,更要懂得,中共实行土地改革以取得数亿农民的援助,这才是战争胜利的保证。[28](P365)

由上可知,中共在领导中国革命的过程中,一直较为关注其治下的民生问题,从而赢得了广大人民尤其是农民这一当时人数最多的阶级对中国革命的拥护与支持,为其战胜中外反动势力、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提供了强大的动力之源与保证。中共认识到,中国革命的胜利必须依靠广大群众尤其是农民的广泛参与,这就要求其必须深入乡村、深入农民,去发动、组织和武装他们。有鉴于此,中国革命必须以乡村为中心,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而动员民众参与革命的最主要、最有效,也是最有说服力的方式,就是中共必须关注民众生活,改善民生。中国革命新道路开辟出来之后,中共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不同时期内一直注意关注民生,维护民众切身利益,从而取得了接连不断的胜利,而前一阶段的胜利又为后一阶段的胜利提供了“道路正确”的注脚,不断增强了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

当然,中共坚持走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有着许多影响因素,除了民生因素外,中共的理论探索与创新能力、强大的组织与民众动员能力,中共军队的英勇奋战等也是其革命道路自信不可或缺的因素,本文因篇幅所限,此不展开讨论。

三、革命道路自信的意义及历史启示

中共开辟的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是其探索中国道路的首次成功。对这一道路的自信,不仅使中共获得了革命的胜利,也为其后来的道路探索与道路自信提供了前提以及历史借鉴和启示。

(一)革命道路自信的意义

一是使中共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民主革命时期,中共开辟的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经过了中国革命实践的反复检验,被证明是符合中国国情的革命道路,所以,中共坚信该道路是正确的。在民主革命的不同阶段,不管国际国内风云如何变幻,中共一直自信地坚持走这条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最终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二是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提供了历史哲学依据。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开辟及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使之坚信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这一原则的必要性与正确性,进一步增强了中共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的能力,为其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提供了原则、借鉴和行为指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中共根据马克思主义学说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改造。如何改造?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可以根据其面临的具体条件决定对剥削者采取或没收或和平赎买的办法,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如能以和平赎买方式剥夺剥削者,那是最便宜不过的事情了。[29](P503)据此,中共结合中国国情,对官僚资本实行没收政策,而对民族资本主义采取和平赎买办法,因为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历史上参加过革命,是革命的动力,且民族资本主义有利于近代中国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马克思与恩格斯对资产阶级进行赎买的设想,被中共变成了现实,这是中共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的又一成功实践。

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中国进入社会主义时期。同年,苏共二十大对斯大林的批判,使中共认识到苏联社会主义的阴暗面及斯大林模式的弊端,也促使其开始以苏联为戒,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因为中共在民主革命时期有过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成功先例,所以,在1956年4月初的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第二次结合”的命题与任务,即在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共也应将马克思主义和本国国情结合起来,制定自己的路线、方针、政策,这为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建设道路提供了基本指导原则。之后,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报告中谈到苏联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出现的一些缺点及错误,并且指出:中共过去正是汲取了其教训,才少走了弯路,现在更当引以为戒。[30](P23)由此,他还发表了《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讲话。在毛泽东系列讲话及报告精神的指引下,中共八大也制定了适合中国国情的正确路线。

之后,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出现了波折,甚至遭遇严重挫折,然而,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及其成功实践,仍使其坚信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这一原则的必要性与正确性。中共第二代领导人邓小平就明确指出:“过去搞民主革命,要适合中国情况,走毛泽东开辟的农村包围城市道路。现在搞建设,也要适合中国情况,走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31](P163)因此,可以说,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为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提供了历史哲学依据。

(二)革命道路自信的历史启示

民主革命时期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不仅使其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也为后世留下了诸多有益的启示。

其一,必须关注和解决民生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实质上即无产阶级领导的农民战争,这一实质决定了革命的胜利需要广大工农群众的参与和支持。为了有效动员民众,中共颁布宪法法律,采取一系列政策措施,在政治、经济、教育、社会生活等多方面维护民众权益,关心群众生活,从而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兵民乃胜利之本”[7](P509),由于民生得到改善,中共领导下的群众积极参军或支前,源源不断地为革命战争输送物资、兵员,为人民军队打败敌人奠定了基础,为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提供了坚实的保证。革命时期如此,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亦然。只有经济发展了,民生改善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更有说服力,才能赢得民心,获得支持,中共才会在此问题上更加自信,“改革开放以来,全党全社会正是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获得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自信心的”[32]。

其二,必须坚持独立自主。土地革命时期,中共曾照搬俄国革命模式,坚持“城市中心论”,给中国革命造成重大损失。随着革命实践经验的积累与自身的不断成长,中共逐步懂得了在革命道路问题上,不能盲目照搬外国,“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10](P115)。于是,其开始独立自主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革命道路,并最终找到了异于“十月革命”的新路,从而取得了民主革命的胜利。这一成功实践使中共认识到独立自主的极端重要性,为其后来抛弃苏联模式、探索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提供了历史借鉴。中共相信,在革命道路问题上要独立自主,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也必须如此,因为,只有中国同志才最了解自己的历史和国情。

其三,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是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国情相结合的产物与成果,其既是马克思主义的,也是符合近代中国国情的,所以,中共坚信该道路的正确性,并坚持走这条道路,最终赢得了革命的胜利。此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功给中共以启示,并使之坚信: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党在制定路线、方针和政策时,也必须从中国实际出发,探寻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客观规律。正如邓小平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指出的:“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33](P3)

综上所述,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新道路,并自信地坚持走这条道路。中共的革命道路自信既是对中国革命实践经验的总结,也是将马克思主义武装夺取政权理论与中国近代国情相结合的产物,有着理论创新的自觉。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新道路的自信源于其关注和解决了根据地及解放区的民生问题,从而获得了广大群众尤其是农民的广泛支持与拥护,为战胜中外反动势力提供了力量保证。对中国革命新道路的自信不仅使中共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也为其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提供了前提条件和历史哲学依据,并给后世以启示:不论革命还是建设,都应关注和解决民生问题,这是道路自信的基础与保证。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的道路自信与其群众路线也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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