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调查”侵权判定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
——来自美国ITC的证据

2018-02-13 06:04周德君代中强
厦门理工学院学报 2018年6期
关键词:年份专利知识产权

周德君,代中强

(集美大学财经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美国为保护本国的产业发展和知识产权密集型的出口贸易,极力在全球推广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由保护知识产权导致的摩擦也日益上升。其中,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United States International Trade Commission,简称为USITC),针对进口产品侵犯了美国知识产权或其进口产品在美国销售时的其他不公平竞争行为[1],根据《美国1930年关税法》第337条进行的调查简称“337调查”,不仅认定条件简单、期限短、而且救济措施严厉。近年来,众多企业遭受了美国“337调查”,其在美国市场的份额受到影响,甚至退出美国市场。除此之外,几百至上千万美元的巨额诉讼费用对一些小企业来说也是一项巨大的负担,对各国的出口企业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因此“337调查”的影响因素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以往的文献多为对“337调查”法律条款的研究[2-3],或是“337调查”的近期趋势[4-5]以及美国对中国“337调查”原因与对策的定性分析[6-12],还没有学者对“337调查”中不同时间、不同国家侵权率存在差异这一现象进行分析,而且以往文献定量分析少,缺少对世界样本的分析,本文从“337调查”背后的经济因素、政治因素和国家间利益博弈的角度,利用2009—2015年的世界样本分析侵权率背后的影响因素,从而建立预警机制和完善应对措施。

一、变量选取及影响预期

(一)被解释变量:侵权率

被“337调查”一般会面临撤诉、未发现侵权、同意令、和解、未应诉、发现侵权等判决结果,撤诉和未发现侵权意味着原告败诉,发现侵权代表着被告败诉,但和解和同意令对于被诉企业来说受到的损害不亚于败诉,和解在私下要支付给原告企业高昂的专利费等一系列补偿,同意令与和解非常相似,只是USITC还保留了管辖权[13]。被解释变量tortrateit为侵权率,用当年美国对该国发起的“337调查”中判定被侵权的案件数(未应诉、发现侵权)除以当年该国被起诉的总案件数量,以表示该国当年的被诉侵权情况。

(二)解释变量

1.美国国内政治因素相关变量:demot和electiont

根据经验发现,“337调查”案件判决存在着随意性和不确定性,总统有很多途径影响“337调查”:首先,USITC的委员会的委员是由美国总统任命;其次,总统有权因其认为合适的任何理由撤销USITC发布的排除令;再次,政治人物试图影响USITC的裁决并不罕见,比如提交证词、亲自作证和削减USITC资金。“337条款”可能会被修改以使得国内产业更容易获得USITC的救济,行业内企业可以组成政治行动委员会(PAC),PAC通过捐资游说国会议员,国会议员通过听证会或者立法等一系列方式向USITC施加压力;USITC的意见受到国会议员的影响,反映在案件的判定结果中[14]。从1972—2015年“337调查”行政法官判案的侵权率(表1)可见,不同行政法官在面对“337调查”

案件时判决的严厉程度有着显著的差别。根据上述分析,选取政治压力变量demot作为解释变量,demot为美国民主党执政虚拟变量,即民主党执政年份为1,共和党执政年份为0,根据联邦选举委员会数据统计,美国企业和工会的捐资情况存在明显的党派差异,行业企业对共和党的捐资比例更高,行业工会对民主党的捐资比例更高,对共和党捐资极少。可推断出民主党是劳工利益的代表,共和党则是企业利益的代表,“337调查”的申诉者大部分为企业,所以在民主党执政年份,预期会有更低的侵权率,预期符号为负,即为负相关关系。

表1 1972—2015年行政法官判案的侵权率汇总Table 1 Summary of infringement rate of ALJ (1972—2015)

图1 美国1986—2016年发起337调查的案件数Fig.1 Total number of Section 337 investigations initiated by USA(1986—2016)

除此之外,还选取了electiont为美国大选年虚拟变量,即大选的年份为1,非大选的年份为0。根据图1显示,美国大选的年份(2008年、2012年、2016年等)会有更多的“337调查”,这是由于大选年份国会议员候选人可以接受PAC捐资,从而对USITC施加压力,因此认为这些年份中侵权率也会更高,预期符号为正,即为正相关关系。

2.美国国内经济因素相关变量:lnusgdpt

从图1看出,美国在2001年之后频繁发起“337调查”,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时发起的“337调查”更是达到一个新高峰,此后直到2015年经历了一个略微的下降,自2016年特朗普当政,发起的“337调查”的力度明显增加,对各国出口造成严重影响。中国连续14年成为美国发起“337调查”最多的国家。用lnusgdpt表示美国国内经济状况,代表美国当年的GDP,美国经济衰退,为了尽快恢复美国经济,保护美国国内产业的发展和稳定就业,从而通过成本低廉且伤害效应强的“337调查”来保护美国的经济恢复与增长,失业率越高的年份会有更多的案件被判侵权,失业率预期会对侵权率有正向影响。

3.世界知识产权保护情况相关变量:wefit、adpatentit和pctit

由于“337调查”关注的重点为知识产权,选取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WEF)每年在《世界竞争力报告》发布的知识产权保护保护指数wefit为指标,与以往的名义知识产权保护强度指数不同,由于多数发展中国家在知识产权保护的过程中出现“强名义保护”和“弱实际保护”的特征,选取的实际知识产权保护数据更贴近现实情况,一个国家的知识产权保护程度越高,被判的侵权率越低,预期为负相关关系。除整体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外,还采用当年美国授权各国的专利的数量adpatentit,一个国家拥有的专利越多,被判的侵权率越低,预期为负相关关系;同时为了计量结果的稳健性,也将各国每年拥有的国际专利(《专利合作条约》,pctit)纳入解释变量进行考虑,专利合作条约是一项国际合作条约,一旦申请成功就可以应用于世界各个国家。

4.美国来自各国贸易压力的相关变量:exchangeit和pbalanceit

美国来自各国的贸易压力因素,选取exchangeit表示美国与各国间汇率变量,若该国汇率贬值,则美国将会面临增加从该国进口的风险,从而对进口厂商进行打击,预计会对侵权率有正向影响;但汇率到进口的传导需要时间,为了计量结果的稳健,考虑美国与各国贸易赤字为变量pbalanceit,美国认为过高的贸易逆差损害了美国经济,对美国产业构成了威胁,因此美国将会更加支持对各国发起“337调查”这一知识产权贸易壁垒,预期为正相关关系。选取的8个解释变量及影响预期见表2。

表2 解释变量选取及影响预期Table 2 Description and expected influence for variables

二、模型设定

因为固定效应回归模型可以对那些没有或无法被测量的变量进行控制[15],根据已有研究结论,建立4个固定效应回归模型,模型1为基准模型,在稳健性检验中,通过将美国授权的专利数替换为各国当年申请的PCT专利从而建立模型2,将模型1和模型2中的汇率替换为美国与各国贸易赤字从而建立模型3和模型4,模型的设定如下:

tortrateit=α+β1wefit+β2adpatentit+β3exchangeit+β4demot+

β5lnusgdpt+β6electiont+μit,

(1)

tortrateit=α+β1wefit+β2pctit+β3exchangeit+β4demot+

β5lnusgdpt+β6electiont+μit,

(2)

tortrateit=α+β1wefit+β2adpatentit+β3pbalanceit+β4demot+

β5lnusgdpt+β6electiont+μit,

(3)

tortrateit=α+β1wefit+β2pctit+β3pbalanceit+β4demot+

β5lnusgdpt+β6electiont+μit

(4)

式中(1)~(4):t表示年份;i表示“337调查”涉案贸易伙伴;α为常数项;μit为随机扰动项;βj(j取1~6)为回归系数。

三、实证及结果分析

(一)实证数据选取与检验

由于2016年发起的案件尚未全部公布判决结果,采用“337调查”涉案国家2005—2015年的数据作为实证分析的样本462件。短面板不考虑自相关的问题,通过LM检验、Hausman检验,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对数似然比检验显示模型不存在异方差。对解释变量做方差膨胀因子检验,各解释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值为1.84,最大值为2.5,均小于10,说明解释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

(二)变量统计特征

各国与美国汇率数据以2009年为基期,重新计算了11 a的汇率数据,462件样本,变量的统计特征见表3。

表3 各变量的统计特征Table 3 Statistical features for variables

(三)统计结果与分析

根据前面的分析,以面板的固定效应回归模型[15]分析各个影响因素对“337调查”侵权率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从表4可见,美元汇率与预期的一致性最好,美元汇率的回归系数为0.083 4,在模型1或模型2中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说明随着汇率的上升,即美元升值,美国制造业的生产者感受到汇率变化所带来的进口压力,从而对进口厂商进行知识产权调查,产生“敲竹杠”效应,从而“337调查”案件判定的侵权率会上升,但增加的幅度不大。具体地,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美元汇率每上升一个单位,“337调查”案件判定的侵权率会上升0.083 4。

表4 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Table 4 Results of estimation

注:***、**和*分别表示显著性水平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将汇率变量替换为美国与各国贸易赤字变量后,美国与各国贸易赤字变量不显著,综合上述分析,认为美国制造业的生产厂商由于感受到汇率的压力而并非实际的贸易赤字从而对各国使用知识产权调查,出于美元升值、未来进口量增加这样的竞争压力从而有一个更高的侵权率,更进一步的显示出了“337调查”的不公平性。

各国当年拥有的PCT专利和美国授权的专利无论在哪个模型中都显著,但系数符号与预期相反,即申请的专利越多,美国越有可能认定案件侵犯了美国的知识产权,利用“337调查”来保护美国国内产业,打击竞争对手,其中申请的PCT专利对侵权率的影响远大于美国授权专利的影响。

美国民主党执政变量在4个方程中都显著,影响系数为-0.146 6,具有较为显著性的负向影响,反之共和党执政的年份,会有更多案件被判定为侵权,符合共和党为企业利益代表者的立场。

观察实际知识产权保护指标,在4个方程都不显著,综上,在知识产权层面,美国只考虑他国申请的专利,而不是一国实际知识产权的保护程度,可以看出美国企业藉“337调查”这一操作简单、易实施且不公平的知识产权贸易壁垒来打击国外出口商。

美国大选年度虚拟变量代表2008年、2012年、2016年,根据“337调查”数据库可以观察出,在大选年度,美国发起的337调查数量会突然增加,这因为大选年份行业企业可以进行捐资支持国会中的议员,议员可以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施压。但是election在4个方程中都不显著,可能是大选年度会有更多的“337调查”案件起诉,但实际判定的侵权率与其他年份没有特别显著的差异,美国企业“337调查”给国外出口商造成压力,让国外出口商付出高昂的诉讼费,哪怕国外企业并没有侵犯他们的知识产权,“337调查”这一便捷灵活的手段就沦为了美国企业打击竞争对手的工具。

美国GDP变量也不显著,即“337调查”侵权与否不与美国宏观经济状况有关,“337调查”判定侵权的认定里更加关注一国与美国的经贸往来,企业拥有的专利数量和法官的政治背景等因素。

四、结论及对策

从宏观层面深度剖析了美国“337调查”案件侵权率的影响因素。得出如下结论:美元的升值、一国拥有专利数量的增加和共和党执政将显著增加美国“337调查”案件判定的侵权率。美国大选年度有影响,但统计不显著;一国与美国的经贸关系、企业拥有的知识产权数量和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背后的政治因素是案件判决中主要的影响因素。结合经验分析的结论,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首先,国家层面要联合其他受害方与美国进行战略对话,要求修改美国“337条款”。为了避免处于被动地位,任由美国这一不公平法律宰割,各国应该联合起来,要求美国修改“337条款”中不合理的部分,并尽可能消除各国企业进入美国市场的知识产权壁垒问题。

其次,要重视知识产权立法问题,提出相应的救济措施,以往针对美国使用的反倾销等贸易壁垒,很多国家也拥有同样的手段予以反击。但少有国家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并能成立类似于“337条款”这样的法律条款对本国专利进行保护,虽然近些年已经有其他国家作为申诉者在美国起诉了美国企业侵犯其知识产权,但毕竟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作为一个行政机构,立场与国家立场一致,很难公平公正地代表每个国家的利益,未来各国应重视知识产权立法,提出有效的救济措施保护本国产业的发展。

再次,企业在本国货币升值的年份、共和党执政的年份以及美国大选的年度要更加注意规避贸易摩擦,在出口货物之前,企业可以结合自身情况,通过咨询中国的律师事务所或者国内外专家,确定是否存在该产品的“337调查”的历史经验以及了解侵权诉讼成功可能性的大小。公司缺少掌握关于专利法的全面知识的专家,很可能导致公司付出高昂的代价,形成重大隐患。虽然加大企业的科研投入,掌握核心技术,是企业保护自己权益的核心措施。但是更重要的是企业要有知识产权预防意识,在生产、设计的过程中多研究美国企业的专利,规避与美国类似技术所带来的知识产权调查的风险,国际贸易竞争日益激烈,使得知识产权保护成为了一项重要的贸易救济措施,一昧的申请专利可能会引起美国企业的恐慌,反而遭受打击。因此,企业只有掌握核心技术,并将技术细化,培养自己专有技术,增强企业的竞争力,并且多研究美国企业的专利、美国的专利法,从而避免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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