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的小保姆

王家斌

写完《雷加出海记》，虽然对雷加的身份地位和上船访贫问苦的感人事迹作了详细记述，却意犹未尽。如，那最令人难忘的，发生于他与保姆之间的小故事就限于篇幅而未能做特别的介绍。更何况，我对此事的认知还有个很戏剧性的情节与过程。

我想，我与那小保姆的初次相见已是“文革”之后了。

當时，雷加还住在右安门那身为轻工业部人事司长的老伴的宿舍楼里。一天，我趁去全国作协参加出访集训的机会去看望他。开门的，就是那小保姆。一个矮小单薄，被雷加称为小芳的小姑娘。因为陌生，我与其并未多说话。等她去厨房沏茶，我才问雷加是不是他的小孙女。而他却诡异地挤挤眼。再问，就“也是也不是”的顾左右而言它，将话题转向我最近又在写什么。

但尽管如此，一个谜团却再也摆脱不掉了。即，这个小芳到底是雷加的什么人。而之所以如此，皆因雷加的人生亦不幸。如他那曾留苏的长子死于急性白血症。便猜想那所谓的小芳很可能是其留下的遗腹女。再有，他那北大高才生的女儿和将军女婿亦有一女。谁又能肯定不是其中一人呢？

但遗憾的是，因种种原因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未去雷加的家。而且，直到若干年后雷去世，在他女儿刘甘栗编辑的一部纪念集中发现小芳一篇感念雷加的文章。多年的悬念才终于恍然了：

“我于1999年6月来到北京，走进位于右安门大街一栋老式住宅楼——爷爷的家里。时至今日我到北京已12年有余了，其中8年的时间是跟爷爷一起度过的。有时我想，若不是在这个家中的8年生活，没有这家人对我的帮助关爱和引导，我现在的生活会怎样呢？不可想象。

“17岁来北京，来到爷爷家中，我的主要职责是照顾爷爷的日常生活。因为家中人口少，事情并不多，所以我有比较多的空闲时间。这时，爷爷提醒我：姑娘，不能错过人生中最宝贵的学习时间。有空要多看书多学习。学到了本领在社会上才能找到适当的位置。

“自学的信心有了，但我只有初中的水平，学习中困难重重。爷爷看到我的难处，与女儿研究之后，让阿姨带我去学校报学习班。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竟可以在北京上学了。并且，不要自己掏学费。

“开始上学了。爷爷在我去学校前还要求我一定要吃了东西再走。晚上回来还要喝一杯牛奶。他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保证必需的营养。

“在爷爷家里，我得到如此好的学习条件：有一间属于我的房间用来学习和休息。爷爷的工具书和纸笔学习用具我可以随时拿去用。阿姨还经常为我买来新的习题和各类英语教材。而更使我惊喜的是，爷爷还叫他外孙给我买来一台电脑和学习教材。而在当时，电脑才刚普及。很多地方用的还是DOS系统，给我的这台已是WINDOWS了。当然，刚开始我连开关机都不会，更不用说鼠标键盘又有何用了。而现在的我，每天坐在办公室，使用公司的DELL笔记本电脑，操作各类的应用软件，处理各类不同的业务。我现在的一切在当时连做梦也没想过，可那时爷爷却已为我设计未来了。”

…………

关于现已是某合资公司总经理助理的小芳的文章还很长，因心情的激动再也读不下去了。另外，当年作为从农村出来的保姆小芳那弱小的身影和雷加高大的形象又总在眼前晃，就更让我泪眼蒙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