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伊科维奇 浪漫英雄

王敌

广州富力一直是冬训最晚的中超球队，今年也不例外，直到1月10日才集中。主帅斯托伊科维奇希望队员们在假期中获得充分的休息，他说：“只有休息好，才能有充足的精力投入到训练和比赛中来。”

斯托伊科维奇从来都是唯美主义者，他的足球哲学提倡传控至上、鄙视消极拖延，提倡攻势打法、鄙视防守大巴，提倡多进一球致胜、鄙视1比0主义。

浪漫色彩的温格信徒

在斯托伊科维奇身上，很容易看到温格的影子。

斯托伊科维奇的儿子马可仍然记得生活在日本的岁月。马可说：“那时候我还很小，爸爸在名古屋踢球，我可以在训练场外玩耍，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法国爷爷告诉我不可以在训练场玩。”马可说的正是阿森纳现任主帅阿尔塞纳·温格。

后来，马可到伦敦上学，曾碰到过温格。谈起从前的这件小事，马可和温格都记忆犹新。马可说：“温格告诉我，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孩子会影响到球队的训练，而是认为训练场旁边的草皮凹凸不平，小孩子跑来跑去容易摔倒。”

马可对温格的记忆远不如父亲深刻。斯托伊科维奇说：“在足球世界，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温格，不是其他人，更不是马拉多纳。”因为温格，斯托伊科维奇从一个技术型球员转变为战术型球员。温格曾回忆，斯托伊科维奇经常就战术问题和他聊个没完。这些年来，斯托伊科维奇经常会受邀前往伦敦，观看阿森纳的比赛。所以，有关斯托伊科维奇将接班温格的消息一直不绝于耳。在斯托伊科维奇拾起富力的教鞭之后，依然有他要去阿森纳的声音传来。

富力俱乐部副董事长黄盛华说：“我知道温格联系过他，一开始想让他去当助教。我还跟他说，如果阿森纳真想让你去当主帅，我们不会阻拦。他只笑着说了一句‘富力才是我的球队。”斯托伊科维奇毫不掩饰对阿森纳的喜爱，“我非常欣赏这支球队的风格打法以及表现出的比赛精神。想当初，温格告诉我们什么是团队精神，现在，我们也保持着这种精神和家庭一般的氛围”。

斯托伊科维奇的足球哲学与温格一脉相承，注重脚下、注重控制、注重进攻。斯托伊科维奇更在乎比赛的表现形式，而不是胜负结果。富力打得好看，但是没赢，他也会予以赞扬；某些比赛，打得不好，却幸运地赢了，他会予以批评。上赛季前6轮，富力5胜1平高居榜首，他始终回避成绩问题，习惯在发布会上说：“我不关心积分榜，关心的是队员打得怎么样，真正开心的是球队正在按照我指引的方向前进。”

作品不见得获得好评，内容却很容易引发共鸣，这是浪漫主义的特点，也是温格足球的标签。斯托伊科维奇不否认自己浪漫主义的情怀，就像他总强调“美丽足球”一样。他的浪漫主义不只是在天上飘，也有着很务实的一面。他羡慕中超对手拥有大把钞票，但又完全接受富力低投入的现实。他的美丽足球理念和富力的南派足球思路不谋而合，在这个基础上，塑造了一支中超另类──开放战术、华丽打法、整体套路的广州富力。斯托伊科维奇对富力的定位有清醒的认识，他说：“广州富力算不上豪门俱乐部，引援经费有限，但只要坚持现在的比赛风格，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我们。”

因为斯托伊科维奇，阿森纳在英超的形象被富力投射到中超赛场，富力的动力刚好也是打进亚冠。令人遗憾的是2017赛季，富力名列联赛第五，与亚冠失之交臂，而阿森纳上赛季也是第五。比成绩更雷同的是阿森纳常常会把阵中头牌套现，富力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过去两年，富力都是冬窗转会盈利的隊伍。斯托伊科维奇完全接收温格的想法，只要体系足够成熟，没有哪名球员是完全不可或缺的。

2017赛季冬窗转会截止前一天，汪嵩突然转会，富力一个冬天的训练成果“化为乌有”。斯托伊科维奇说：“好吧，那就这样吧！”他接受一切，但在汪嵩离队后，他激活了陈志钊。

主力接连被套现，富力的成绩却没有下降。2016赛季前，富力卖掉了姜宁、刘殿座和金洋洋，成绩是第六名。2017赛季前卖掉了于洋、王晓龙和汪嵩，取得第五名。2018赛季前，富力又卖掉了姜至鹏和曾超。

征服中超的无冕之王

事实上，斯托伊科维奇并不是个“点石成金”的主帅，他对富力的改造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

2015年8月28日，这是斯托伊科维奇第一次以富力主帅的身份亮相大众。在上任的新闻发布会上，斯托伊科维奇说：“富力今年的目标是保级，但保级不是富力的终极目标，富力的目标是成长为一支强队。”2015赛季，富力内忧外困，联赛形势十分糟糕。到斯托伊科维奇上任时，富力的积分（25分）只比降级区高出2分，排名倒数第五。

在联赛仅剩最后6轮的情况下，斯托伊科维奇的工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最后6轮比赛，富力的表现并不出色，2胜4负，一共只拿到6个积分。幸运的是，保级的竞争对手也都表现不佳，富力甚至提前1轮完成了保级任务。然而，对斯托伊科维奇本人来说，2015赛季，他只能算是个“救火队员”，“美丽足球”的理念并没有什么空间和时间去加以施展。

2016赛季，斯托伊科维奇才真正把他“美丽足球”的理念灌输到富力阵中。一开始，总是免不了阵痛，2016赛季前半段，富力的表现无法令人满意，空有高控球率，却无法将其转化为得分。在扎哈维到来之前，富力的前15场联赛，4胜4平7负积16分，进13球丢20球。因为缺乏有效的破门手段，“美丽足球”显得尤为华而不实。endprint

一切随着以色列前锋扎哈维的到来而蜕变，他是斯托伊科维奇“美丽足球”的催化剂，仿佛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等待扎哈维的到来。当扎哈维如约驾临富力之后，“美丽足球”的花蕾终于得以绽放。2016赛季的后半程，富力7胜3平5负拿到24分，进34球丢30球。富力最终以40分名列第六。

2017赛季，斯托伊科维奇的调教让人看到了质变。30轮15胜7平8负，进59球丢46球，只是因为胜负关系略逊于河北华夏屈居第五。这是直观的数据变化，以富力的赛季投入和最终成绩来看，斯托伊科维奇无疑是性价比非常高的主帅。

据德国《转会市场》给出的数据，富力在2017赛季前的冬窗净投入为-1672万欧元，折算成人民币，等于盈利1.3亿元。反观华夏，冬窗的转会赤字逼近6亿元人民币。如此之大的投入反差，富力还能够和华夏以平分收尾，足以证明斯托伊科维奇的执教水平。

比积分更能体现进步的是控球率。2017赛季，富力场均控球率达到56%，场均有效控球时间29分33秒，两项数据都冠绝中超。主导攻势足球、讲究传跑控制，富力的踢法吸引了很多中立球迷。

富力未能跻身亚冠，斯托伊科维奇遗憾，但不难过。遗憾在于富力和联赛第三名天津权健只差2分，不难过是因为他看到了富力的希望。最后一轮客场2比0击败重庆力帆后，他说：“我有无数例子证明金钱不一定能赢得比赛。富力的投入无法与上港、权健、华夏、国安相比，但在和他们比赛时，我们证明了能战胜他们。”

联赛结束后，斯托伊科维奇再度来到重庆，他获得了中超最佳教练的提名。最终，天津权健主帅卡纳瓦罗获得最佳教练，斯托伊科维奇落选。富力俱乐部上下都感到非常惋惜，黄盛华对斯托伊科维奇说：“虽然与最佳教练擦肩而过，但你是我们心中的无冕之王。”不少中立球迷也持相同观点。有球迷在网上留言：“如果不只是比成绩，我们都会选斯托伊科维奇，我喜欢富力这样的球队。”

低调耐心的足坛大师

斯托伊科维奇如今的成功让富力高层多少有点后悔。2014赛季结束后，埃里克森投奔上港，帅位真空的富力接洽了不少主帅，其中就包括斯托伊科维奇。富力集团董事长助理陆毅说：“2014年底，我们在欧洲选帅时就和斯托伊科维奇有过会面。”

斯托伊科维奇坦承确有此事。“当时在西班牙马德里，我们谈了两个小时，他们问了我的足球风格和战术……那是非常棒的会面，但他们最终选择了另外一个人”。斯托伊科维奇口中的“另外一个人”是科斯明·孔特拉，现任罗马尼亚国家队主帅。富力和孔特拉的合作非常失败，球队直接从中超第三变成了保级球队，直到球队“身陷囹圄”，富力才又一次想起斯托伊科维奇。回忆当时的“救火邀请”，斯托伊科维奇说：“我告诉富力，这次别再开玩笑了，必须是很有诚意，我才会去中国。”

平心而论，斯托伊科维奇作为主教练，在足坛的威望远不如自己的球员时代。面对这位前南斯拉夫头号球星，富力的不少队员都是陌生大于熟悉。见到他之前，右后卫唐淼表示，“我以前真没看过他踢球。”老一点的球员对斯托伊科维奇的了解稍稍多一点，汪嵩透露，他在少年时代看过斯托伊科维奇的比赛，“他的脚下技术是真没的说，我在中超也算是以技术著称了，但在主教练面前，我都自称是防守型中场”。

回顾球员生涯，斯托伊科维奇说：“可能没有哪个球员像我的运气这么不好。若非国家解体，我们可以赢得1992年瑞典欧洲杯冠军，1994年的美國世界杯也有机会。”

与其不断告诉球员自己曾经有多牛，不如带队打出好成绩。富力的翻译洪文杰说：“坚持漂亮足球，当球队执行这个战术不顺利的时候，主教练总是用自己的行动说服队员，让他们相信美丽足球是可行的，这样的坚持难能可贵。很多球队非常注重成绩，但可能忽视了过程中的细节。”

2017赛季结束后，斯托伊科维奇成为目前中超赛场执教时间最长的主帅。对于中超频繁换帅，斯托伊科维奇不认同，“成绩不好就下课，每6个月换一次教练。俱乐部的未来怎么办？这可不是件好事！中国足球太没有耐心，总想着明天就获得成功，但足球从不是一夜就能翻天覆地，它需要一个完整的过程”。

两年多时间，富力的体系已经越发成熟，斯托伊科维奇也越发得到这个圈子的认可。去年10月，塞尔维亚足协就向斯托伊科维奇伸出了橄榄枝，希望他能带国家队征战俄罗斯世界杯；上海上港也向斯托伊科维奇递交了执教邀请；此外，还有英超的俱乐部也接洽了斯托伊科维奇。斯托伊科维奇在权衡之后，做出了留在富力的决定，“我从没想过两头兼任，这样只会让两边都做不好，我喜欢留在富力，富力给我的空间很广阔，我在这里很开心”。

对于自己“美丽足球”的实践，斯托伊科维奇认为这也是中国足球可以尝试的方向，“既然我能带领富力踢出技术含量很高的美丽足球，也就意味着所有中国球员都可以做到，这才是我的终极目标，同时我也想给中国足球带来一些东西”，斯托伊科维奇说。

斯托伊科维奇把中国球员比作水果，国足主帅里皮是挑水果的人，而他现在是种水果的人。斯托伊科维奇认为这是每位俱乐部主帅都必须做好的事情，“我们必须为里皮准备好，他来挑选的时候，球员放在他面前。里皮，你来挑吧，喜欢哪个选哪个，我保证每个都是保鲜保质”。至于未来，斯托伊科维奇认为自己一定会去带国家队，“可能是塞尔维亚队，也可以是中国队，但在这之前，我希望带富力走向辉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