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创意与经济增长: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关系构建

2018-03-18 03:11李凤亮潘道远
关键词:文化产业经济文化

李凤亮 潘道远

文化创意与经济增长: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关系构建

李凤亮 潘道远

文化与经济是两个密切关联的概念。从经济史的角度看,文化的一部分内涵曾以制度、人力资本、技术等形式出现在主流经济学中,但经济学却尚未重视文化因素对经济增长的作用;而从当下的社会现实来看,数字经济背景下文化创意已然成为一种新的经济生产要素,也即对经济增长而言文化创意是内生的。文化创意之所以成为内生因素,是因为文化创意日益成为商品的价值构成、“文本”内容成为了资本、“注意力”成为了稀缺品、生产者成为了创意者和传播者以及数字技术成为了新的增长引擎。在此理论下重新审视文化产业,它是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增长后的一个产业具象。故文化产业的边界将会日趋模糊,越来越多的产业将会融合文化创意形成新文化产业,文化产业亦成为传统产业升级的趋势。由此可发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过程中,文化创新与技术创新、产业创新同等重要,“数字技术”和“文化创意”两条腿走路是未来产业升级的途径。

文化创意; 经济增长; 内生理论; 文化产业

一、引言

人类社会发展伴随着经济生产与文化形成的两个过程,二者有独立的演进规律又互为决定因素。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人类的一切经济活动也都是文化活动,因此也使得文化和经济的演进呈现出同步性:农耕文化与自然经济相适应,工业文化是以蒸汽机革命为代表的大工业经济产物*胡惠林、李康化:《文化经济学》,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页。。尽管这种紧密的同构关系从人类诞生之初便出现,但从经济活动的角度研究文化现象却是近代才产生的。对文化生产与消费问题的思考最早发声于哲学与社会学领域,德国法兰克福学派提出“文化工业”的概念,用以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下大众文化的商品化及标准化,以及用工业化模式生产文化产品导致的社会思想停滞。但工业社会并未按照哲学预言的轨迹前行,文化品、艺术品的批量生产和复制逐渐在资本主义社会成为一种经济常态,由其演化形成的“文化产业”或“创意产业”在全球众多发达国家的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

直至20世纪中期,文化从未作为一种显著要素或观察对象被纳入经济学分析体系中。推其原因,广义文化不具备稀缺性——这是经济学最根本的假设——导致文化生成和传播的成本、产量和价格问题难以衡量,缺乏规范分析基础。而且文化的多元性与复杂性使其难以用固定的、可复制和精确化的范式表述,经济学的规范方法似乎对文化问题束手无策。鲍莫尔(Baumol)与鲍温(Bowen)在1966年出版的《表演艺术:经济困境》被视为文化经济学的开山之作,书中提出文化经济的“成本病”问题,并用以解释在表演艺术领域成本非均衡性增长的现象*周正兵:《威廉·鲍莫尔文化经济学思想评述》,《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此后文化经济学逐渐发展成为经济学科的一个分支。

纵使如此,西方主流经济学仍未重视文化在经济系统中的作用:文化经济学仅被视为研究艺术品市场、文化产品消费与供给、文化产业的经济组织等问题的学科。但事实证明,文化的一部分内涵却又以制度、人力资本、技术等形式出现在主流经济学中。文化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不容忽视,尤其是人类社会从工业经济时代步入信息经济时代,文化的作用不仅体现在产品竞争力上,还体现在其对经济发展方式的决定性影响力上。本文将阐述文化内生于经济增长的形成逻辑,以及文化内生于经济增长后对文化产业的理解。

二、文化与内生增长理论

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对文化的定义是最具影响力的定义之一。他认为文化的含义包含三个方面*Raymond Williams, Keywords. London: Fontana, 1983, p.87.:一是指“智力、精神与美学发展的一般过程”;二是指“一群人、一个时期、一个团体或整体人类的某种特定生活方式”;三是指“智力,尤其是艺术活动所创造的作品和实践”。其中第二个定义要求我们研究人类的某些具体活动,诸如海滨度假、圣诞庆典、青年亚文化等;而第三个定义则将诗歌、小说、芭蕾舞、歌剧和美术等都作为“文本”的形式纳入考察*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常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2页。。由此可见文化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一般人类思想到具体指意实践均属文化研究的范畴。但即便从狭义的实践活动和文本角度考察,文化的意义和形式也是多样的,这意味着致力于研究和理解文化的潜在经济学领域可能过于宽泛,为此一些经济学者不得不重新定义文化*Doyle G, “Why Culture Attracts and Resists Economic Analysis”, Journal of Cultural Economics, 2010, 34(4), pp.245-259.。较有权威性的,如索罗斯比(Throsby)认为文化生产是在“生产过程中包含某种形式的创意,生产中的符号意义(Symbolic Meanings)非常重要,且产出体现了知识产权”*Throsby D, Economics and Cultur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 p.4.。这一定义在文化经济学领域被广泛应用,虽然它跟威廉斯(Williams)的定义一样,并未说明文化的具体内容,但对于经济学研究有突破性的意义:一方面它规定了文化参与经济活动的具体形式,即包含创意的、符号意义的生产活动均属于文化的范畴,进一步,经济增长的原因不仅可从技术进步的角度分析,还提供了一种文化创新的分析视野;另一方面,规定产出体现知识产权将一般文化产品与其形式剥离,发现了文化生产的经济本质,因而将文化经济学从艺术表演、财政资助、产品定价等狭窄领域中解放出来,逐步构建出创意及其相关的劳动力与版权的研究体系。基于索罗斯比的定义,下文将“文化创意”作为代表“文化”的概念进行分析。

20世纪80年代中期兴起的“新增长理论”至今仍占据着主流经济增长学说,新增长理论突破了新古典增长理论关于技术进步外生性的假设,强调技术进步是内生的,资本积累和创新都是促进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因而又被称为“内生增长理论”。其中“熊彼特增长理论”是较有影响力的一类,它“强调创新、研发和知识积累在推动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中的突出作用,因此也被称作研发为基础的增长理论、知识为基础的增长理论、创新为基础的增长理论和思想为基础的增长理论”*严成樑、龚六堂:《熊彼特增长理论:一个文献综述》,《经济学(季刊)》2009年第3期。。不难发现,无论是知识、创新还是思想都与文化创意有着深远的关系,内生增长理论与文化创意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就威廉斯对文化的定义来说,内生增长理论强调知识创新的重要性,而文化所指的“文本”形式是知识的具体化。因此狭义的文化创意本身就是知识创新、技术创新,而广义的文化创意所包含的制度、观念等则是推动知识增长、技术进步的基础。就索罗斯比的定义来说,以生产符号意义的创意活动即是文化生产,则信息经济时代的一大批非技术性创新均需从文化创意角度重新解释,将文化创意纳入经济增长理论很有必要性。

三、文化创意内生化的形成逻辑

将文化创意纳入经济增长不应该局限于产业视角,文化经济或创意经济所指示的文化创意有两层含义:一是文化艺术产品、创意产品的供给及资源配置问题;二是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大文化创意”是如何促进经济发展的。在互联网时代背景下,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的逻辑应着眼于后者。实践中文化创意既可以作为一种新型要素参与生产,也可以作为一种工具体系融合产业,甚至还可以作为价值观念、文化认同等形式引导消费。因此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增长是一个复杂命题,总体来看其成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文化创意成为商品价值构成

文化创意活动扩大化和一般化是互联网时代经济生产的典型特征。首先,商品的价值实现逐渐由实用化趋于内涵化。一般商品的消费价值可划分为五个维度:功能价值、认知价值、情感价值、社会价值以及情境价值*Sheth J N, Newman B I, Gross B L, “Why We Buy What We Buy: A Theory of Consumption Values”, 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1991, 22(2), pp.159-170.。功能价值是商品客观的具有一定使用功能的性质,由技术创造而成,是商品的物质基础;后四种价值是消费者主观体会和感受的无形附加物,由附加商品中的内在观念而生,是文化渗透的结果。随着经济的发展,构成商品消费价值的两部分比重会发生变化。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物质短缺的时代,人们重视的是商品的功能价值,因此商品的消费价值主要取决于功能价值;当生产力逐渐提高,社会物质生活水平得到改善后,商品的消费价值就越来越取决于认知价值、情感价值、社会价值和情境价值,因此文化创意在商品生产中的作用日趋重要。其次,竞争范围的扩大要求生产差异化。信息经济时代越来越多的商品需要借助网络平台生产、设计和销售,网络消减了地域对产销流程的限制,也削弱了行业之间的隔阂。这意味着商品生产者不得不面对更激烈的竞争,异质化竞争是时代背景下各行业生存和发展的必然选择。产品的差异化不仅可通过技术渠道实现,还可通过提升产品的文化创意内涵实现——通过品牌、产品内容、设计、款式、装潢、广告等形式将一定的文化形态、审美情趣或价值观念附加于消费品之上,使之成为凝结着文化素养、文化个性和审美意识的文化品,使融合文化创意成为了生产商品的一般方式。

(二)“文本”内容成为资本

“文本”内容成为资本是文化创意作为新型要素进入生产环节的重要前提。文化资本的概念最早由布尔迪厄(Bourdieu)提出,他指出文化资本有三种形态:一是身体化形态,指通过家庭教育以及教育投资而积累和嵌入于个体身体中的习性、技能、修养等文化形式。二是客观化形态,即客观化为具体物质载体的文化资本,如文学、绘画、雕刻作品等。三是体制化形态,指由体制认可的关于某种文化能力的资格或证书,如学术资格或毕业文凭等*布尔迪厄:《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包亚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90页。。虽然布尔迪厄是从社会学架构分析文化资本,但其理论中身体形态和体制化形态的文化资本已经通过人力资本的形式被纳入经济增长理论中,客观化形态的文化资本对应着威廉斯文化定义中的“文本”内容,知识产权制度使其成为可操控的经济主体。“文本”内容成为资本对于文化创意内生化具有决定意义:一是具有共享性和符号性的文化内容,通过知识产权的界定,可关联相关利益主体,在现代生产活动中演变成经济主体能够运行的资本。“文本”内容作为资本解决了文化创意作为一种排他性财产来投入和产出时的外部性问题,构建了文化生产和消费的市场机制,并逐步形成了文化创意产业。由此,文化创意的一个重要维度即“文本”内容可物质化为资本,并通过经济统计的方式分析和计算。二是“架构了文化生产从文化资源垄断向‘文化—知识’创造者、经营者等权利人转移的路径,使得物质资本的权利人与文化知识精英结合起来从事‘文化—知识’生产”*牛宏宝:《文化资本与文化(创意)产业》,《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0年第1期。,人人都可成为生产者,扩大文化生产范围,提升了文化创造者参与经济生产的积极性。

(三)“注意力”成为稀缺品

“注意力”具有稀缺性是文化创意成为特殊商品被消费的重要前提,因为“注意力”的稀缺,赋予信息之中的文化内涵具有了可交易性,并由潜在价值转换为直接价值。“注意力贫乏”的概念由西蒙(Herbert A. Simon)提出,他认为“信息的充裕意味着其他某些事物的匮乏:被信息消耗掉的任何事物都处于稀缺之中。信息消耗掉哪些事物是相当明显的:它耗尽了信息接受者的注意力,因此信息的充裕造成了注意力的缺乏”*Simon H A, Designing Organizations for an Information-Rich World, Martin Greenberger Computers Communication & the Public Interest the Johns, 1971(70), pp.37-72.。之后众多学者在“注意力经济”问题上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却未形成完整的学说体系。虽然理论没有诠释,但从实际看,互联网时代“注意力”成为稀缺品是一个不可辩驳的经济现象:从生产者的角度,“注意力贫乏”的概念引导着互联网企业大量“烧钱”来获取用户的“注意力”,并通过广告、增值业务等间接渠道将注意力转化为商业利润;从消费者角度,互联网时代信息的供给通常是过剩而不是不足,筛选信息的过程是人安排注意力的过程,即对任何一个平台、商品或信息,人的“注意力”都是处于稀缺状态。正因如此,将文化创意赋予“注意力商品”之中是信息经济时代企业的典型经营策略,也是文化创意内生化的重要途径:一方面,以获取“注意力”为目的,活文化本身通过信息传播成为商品。如近年出现的“网红经济”、“概念炒作”等现象,表明通过“注意力商品”的形式,某种概念、观念或思想形式的文化创意能不附着实物商品实现交换流通;另一方面,饱含文化创意内容的实物商品对消费者更具吸引力,“注意力商品”又像是包裹文化创意的抽象外衣,内在获取“注意力”的是一种创意活动或一种“文本”内容,终归回到文化的本义。

(四)生产者成为创意者和传播者

人作为创意者和传播者具有双重意义,人既是文化创意的来源又是将文化创意融合进生产的功能主体,人还是传播文化创意、形成文化社群的媒介元素。内生增长理论中强调人力资本的作用,其两个重要途径分别是通过学习或知识的溢出效应等方式积累知识,和通过“干中学”的方式积累技能,总的来说无外乎是要素量的增加实现生产力的提高。不同于人力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文化创意的作用虽然也需通过人体现出来,但更注重人的价值实现和人与人之间的价值认同。理解文化创意内生性,需要进一步认识人的作用:人不仅是作为生产者和消费者出现,而且作为创意者、传播者和认同者出现。一般商品价值构成中的文化创意占比增加,因此生产活动的重点会由扩大生产规模逐渐转向挖掘人的创意天赋,以及实现创意天赋的传播。该过程中,“互联网+”模式允许人的作用转变:一是互联网提供了开放平台,连接专业制造者和普通用户,将用户转变为创意者,创意者群体规模扩大,产生新创意的可能性增大。二是网络构建出新的产业生态系统,允许细化分工和创意产品的重新组合,创意者除了“文本”的创作,获得的知识和技能还可通过交叉传播的途径赋予到别的商品之中,形成了混合式的创新。三是创意“文本”向注意力价值的转换要求更充分的文化认同,创意者结合新思维、新产品组成文化社群,如“花钱买顾客”的现象在互联网企业中普遍存在,是利用以文化认同为内涵的产品认同构成消费社群,实现创意成果的转化与传播。

(五)数字技术成为新增长引擎

数字技术成为经济增长的新引擎,而文化创意可提高数字技术的边际收益,进而成为技术的“扩大器”和“提速器”。内生增长理论将技术进步内生化的原因是资本的边际报酬递减规律导致资本积累不能维持长期经济增长。换言之,内生增长理论中,以科学技术为核心的技术创新是经济增长的引擎。文化创意可通过融合科技而内生于经济增长,主要作用机理是提高技术的边际收益,至少有两条途径:一是通过融入文化创意强化技术应用的深度。在成果转化过程中同一体系的科学技术可结合多种文化内容创新,如文化内容的数字化,依托数字技术进行文化创作、生产、传播和服务,形成的产业链都基于数字技术,大大提高了数字技术的边际收益。二是通过融入文化创意拓展科技的应用广度。工业时代科学技术多服务于生产领域,而信息经济时代大量科技成果服务于生活领域,文化需求的个性化、多样化、定制化使科技可拓展的领域变宽,从而提高技术的总体边际收益。在工业时代,科技创新一直作为纯技术因素对待,随着数字技术的繁荣,文化创意的作用得以凸显。2016年中国数字经济总体量大约为22.77万亿元,占全国GDP总量的30.61%*腾讯研究院:《中国“互联网+”数字经济指数(2017)》,杭州:2017中国“互联网+”数字经济峰会,2017年4月。,数字技术成为经济增长的一种主要技术因素。而文化创意与数字技术早已成为不可切割的融合形态:数字技术是文化创意得以产业化和规模化的必要条件,如音乐、电子书、视频、游戏等大量文化创意产品都包含着各种数字技术的成分;同时文化产业也是数字技术的“试验场”,数字技术成果需要通过文化赋予实现产品化。因此数字技术成为新引擎,扩大了文化创意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

四、从文化经济到文化产业——内生化的具象

从广义的角度,文化内生性本质是一种社会意识,当创新深入人心并逐渐形成一种共同文化,基于这种创新文化的经济增长力即是文化内生驱动力。从狭义的角度,文化经济往往与文化产业混用,有学者甚至认为文化产业是一种内生增长模式*魏鹏举:《文化产业与经济增长——文化创意的内生价值研究》,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16年,第100页。。而本文认为研究文化创意的内生性是一个宏观视角而不是产业视角,文化创意与社会整体创新能力密切关系,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是基于所有经济部门而言的,文化产业则是文化创意内生化的一个具象。正因为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文化产业才会规模逐渐扩大、边界日趋模糊,并融合其他产业成为产业升级的新趋势。

(一)文化产业的边界日趋模糊

自文化产业概念被提出至今,其内涵在不断变化。以中国的官方定义为例,2003年文化部发布的《关于支持和促进文化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中,把文化产业定义为“从事文化产品生产和提供文化服务的经营性行业”。2004年国家统计局首次制定《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并提出文化及相关产业是指“为社会公众提供文化、娱乐产品和服务的活动,以及与这些活动有关联的活动的集合”。2012年国家统计局又进一步修订,规定文化及相关产业的范围包括:1.以文化为核心内容,为直接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而进行的创作、制造、传播、展示等文化产品(包括货物和服务)的生产活动。2.为实现文化产品生产所必需的辅助生产活动。3.作为文化产品实物载体或制作(使用、传播、展示)工具的文化用品的生产活动(包括制造和销售)。4.为实现文化产品生产所需专用设备的生产活动(包括制造和销售)*中国统计局:《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2)》,http://www.stats.gov.cn/tjsj/tjbz/201207/t20120731_8672.html,访问日期:2017年6月22日。。不难看出,每一次修订后文化产业所包含的范围都会扩大,体现出文化产业的边界扩张。如果最初的文化产业是指复制和制造文化艺术品的生产部门,那么如今文化产业的实际内容已经远超这个范围。虽然从统计上能一定程度划分,但现实中很难具体区分哪些企业属于文化产业,一些如文化科技、文化制造、文化金融等企业的崛起,致使文化产业的边界日趋模糊。

(二)文化产业具有跨结构的融合力

文化产业是文化创意内生化的具象,因为文化产业不仅是直接从事文化艺术品生产的部门,而且可以通过人才、技术、知识、产品的溢出效应传播和扩散文化创意,发挥文化创意在其他各部门中的融合能力。借助文化产业,文化创意自觉主动地向经济社会各领域的渗透,赋予其他部门活的文化内核、文化属性、文化精神、文化活力、文化形态和文化价值,为经济植入文化的基因。文化创意异于其他的生产要素对产业的贡献:原本产业与产业之间的连通存在一定的结构壁垒,如不同产业技术相互通用需要研发攻关,不同行业人才流动需要学习和经验积累,不同企业生产线的转换需要重组或改造,技术、人才、资本等形式的产业融合均属于硬性组合,而文化产业能跨越经济结构上的壁垒,实现柔性化的融合。文化产业像一块磁铁,文化创意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磁力,其不排斥产业门类、不抵制产业差异、不区分产业层级,将越来越多的产业融合进来重组升级。如近年来文化与科技、制造、金融、商业、旅游、体育、农业等产业的融合,均能形成一系列的新型业态,表明文化产业具有跨结构的融合力。

(三)文化产业是一种产业升级趋势

从经济发展的过程看,产业发展遵循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到第三产业的阶梯式演进,第三产业在整体中所占比重逐渐增大。社会进入信息经济时代,第三产业已经由简单的低端服务业向以高新技术为引导的高智力、细分工、深内涵和重体验的高端服务业迈进;人的消费需求也从最基本的物质需求拓展到更广阔的精神文化需求。新时代的服务业核心竞争力一方面取决于产品和服务的科技含量,另一方面取决于产品和服务的人文关怀程度,而这两个方面均是文化产业的核心元素。可见当下文化产业的意义不仅在于产业内容的经济统计,更在于建立一种生产模式和结构体系,支撑经济发展,引领和带动产业结构升级。这一点也可在文化产业统计数据中反映出来,2004年我国文化产业占第三产业的比重为4.8%,到2015年增长至7.9%;2016年以“互联网+”为主要形式的文化信息传输服务业营业收入增长30.3%*根据中国统计局2004年、2015年文化产业统计公报和2016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营业数据调查报告整理获得。。文化产业比重增加以及“互联网+”形式文化企业的异军突起体现了产业升级的一种新趋势,即第三产业日益与文化创意相关,文化创意作为要素、产品或服务的经济价值日益凸显。按照文化创意内生化的逻辑,产业发展“不仅注重文化的经济化,更注重产业的文化化”*厉无畏、王慧敏:《创意产业促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机理·模式·路径》,《中国工业经济》2006年第11期。,更多的行业会结合文化创意组织生产,虽然统计上其未必属文化产业范畴,但是实质是文化创意生产的潜在泛化。

五、启示

当前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由高速增长转入中高速增长。面对改革制度激励减弱、人口红利消失、资本边际报酬递减、环境污染严重等一系列问题,增长模式应由速度粗放型向质量集约型转换,产业结构由中低端向中高端转换,动力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换,企业由环境污染型向绿色环保型转换,转换过程中文化创意有巨大的发挥作用空间。本文从经济学中的文化研究史入手,提出了将文化因素纳入经济增长理论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分析了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增长的逻辑成因,继而得出文化产业是文化创意内生化的具象、是产业升级趋势的推断。不难发现,既然文化创意已成为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因,那么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就应考虑纳入文化创意因素。这意味着:

1.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过程中,文化创新与技术创新、产业创新同等重要。只有文化不断创新,经济生产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文化创意资源;只有创意不断累积,社会产品才能趋于多元化并满足日益增加、更加个性化的消费需求。

2.数字经济的背景下,创新文化与个人价值实现和认同具有密切关系,文化创新可以是从点到面再到全局的过程。因为“注意力”的稀缺,生产者生产创意并传播文化,消费社群由最初的商品认同逐渐形成文化认同。要使大众创新成为一种社会文化,须发掘创意者并形成文化创意圈,以局部的文化认同带动全社会的共同创新,当然这种局部文化应是积极的、符合主流价值观的。

3.数字技术必须结合文化创意以提升技术潜力,从而实现技术革新的持续加速。数字技术是带动全社会发展的新引擎,文化创意的融合能提高技术的边际收益,因此“数字技术”和“文化创意”两条腿走路是未来产业升级的途径。

本文的重点在于发现文化创意内生于经济的成因和逻辑,是解决“为什么”的问题,文化创意如何内生于经济还需进一步系统化和模型化的分析,这将是可深入研究的方向。

CulturalCreativityandEconomicGrowth:TheConstructionofNewRelationshipinaDigitalEconomyEra

Li Fengliang Pan Daoyuan

(Institute for Cultural Industries, Shenzhen University, Shenzhen 518060, P.R.China)

Culture and economy are two closely related concep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nomic history, part of the connotation of culture has appeared in mainstream economics in the form of system, human capital and technology and so on, but the role of cultural factors in economic growth has not yet been emphasized in economic theory. While from the current social reality, in the digital economy background, cultural creativity has become a new factor of production, that is to say, cultural creativity is endogenous for economic growth. The cultural creativity can be endogenized into economic growth, because 1) the cultural creativity become value composition of commodities, 2) the “Text” contents become the capital, 3) the “Attention” become the scarce goods, 4) the producers become creators and communicators and 5) digital technology becomes a new growth engine. This theory re-examines the cultural industry, it is a figurative representation of cultural creativity in economic growth. So, the boundaries of cultural industries will become increasingly blurred; more and more industries will integrate cultural creativity to form new cultural industries; the cultural industry will also become the trend of industrial upgrading. It can be found that, in the process of transforming the mode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cultural innovation,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industrial innovation are equally important. Walking on “two legs”-digital technology and cultural creative-is the model of industrial upgrading in the future.

Cultural creativity; Economic growth; Endogenous theory; Culture industry

牟进]

2017-08-28

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广东提升文化软实力的战略与路径研究”(GD13CZW16);广东省教育厅创新团队建设项目“文化产业与文化创新研究”(2015WCXTD002)。

李凤亮,深圳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学博士(深圳518060; lifengliang@sustc.edu.cn);潘道远,深圳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经济学博士研究生(深圳518060; youngpan@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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