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心灵的转向

康良富

逝者如斯，几年转眼即逝。

那是一个久违的晴天，午后的阳光灿烂，暖风徐徐。还没上课，我早点来到教学区走廊，惬意地呼吸着春天勃发而清新的空气，听着校内外啾啾的鸟鸣，看着孩子们嬉闹的身影，那是一种能使人产生慈爱的情景。

谁在哭泣？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幽幽怨怨从教室传来，如泣如诉！

推开虚掩着的门，我走进教室，环视了一圈，因惊恐而坐得端正的同学之间，纯子伏在课桌上，身子颤抖着。

纯子现今是我们班班长，学校的值日组长，人长得亭亭玉立的，爱说爱笑还爱帮助同学，深受老师喜爱和同学尊敬。

她怎么会哭得如此伤心！是谁欺负了她吗？

终于有人站起来了，是纯子的同桌文倩，怯生生地低声说：“老师……是张哲明趁纯子没注意掀开她衣领，把一只在教室飞舞被同学们打晕的黄蜂，塞进了她的后背……”

掀开衣领，看着已经起了疙瘩红肿成一片的皮肤，我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立马把纯子送到了卫生所……

说起张哲明，那可是学校里大名鼎鼎的人物，父母在外地做泥水工，由爷爷奶奶带着。按他爷爷的说法，他有智力晚熟的遗传，上学后跟不上课程的步伐，差距越拉越大，但有时考试却能得高分。据说三年级时有一回英语测试，他竟得了九十多分，后经调查，才知原来是坐在他前面的同学英语好，恰好低中年级英语多为选择题，他只要对号观察前面同学答卷时手移动的方向，就能推测是填A、 B、C还是D。

然而这种传奇式的“特长”并未获得同学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古怪，常走极端。有一次，他抓到一只麻雀，带到学校来玩，有同学劝他：“麻雀是益鸟，放了它吧！”他却趁这位同学不注意，把麻雀塞进他裤兜……老师事后与他爷爷交流，年老的爷爷奈何不了他，抓他不住，跑他不赢，只好对老师说：“男服先生女服家”“学校都管不好，我哪行”……对于这样的家庭，想把这次教育的责任分担给家长是行不通的。

我权衡良久，心想，不能像往常那样，把双方家长叫来调解一下，然后对学生就不了了之。该利用他这次犯错的契机，狠狠地“刺激”他一下，或许能促使他心灵转向，从此懂事起来，即使要担点“风险”，也值得。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已康复的纯子按事先的约定来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张哲明也应约来了。我把事先备好的“道具”拉开一点，指着露出半截的毛辣虫对他说：“根据纯子家长的‘提议，今天要把毛辣虫放到你后背……这样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扯平了。”

张哲明闻此脸涨得通红，瓮声瓮气地说着：“不行！……”并且還“爆料”纯子曾抄袭作文，不诚实，不是好同学。

张哲明的“爆料”，不由得勾起了我的记忆。这事约莫发生在四年级的一次描写动物的习作中，为了养成良好的写作习惯，我要求同学们动笔之前，先仔细观察某种动物，然后动笔，下周一语文课时再按顺序读自己的初稿。读完后其他同学针对习作各抒己见，加以评论，最后我剖析，点评，为完成这次习作作最后的指导。

轮到纯子了，她有点扭捏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音，读了起来，可是读到后面，却磕磕绊绊的，后来干脆停了下来，红着脸，斜看着我。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滑稽”的“稽”字念不上来了，我及时帮了她，她就继续往下读了——可是读得越来越糟糕。已有同学悄悄在议论。

“后面是抄的”，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闪过，是让她停下来批一顿还是让她继续念完。我正琢磨着对策时，教室里稀稀拉拉的掌声把我思绪拉回现实，只见作文尖子小欧举起了手：“老师，这篇作文好像……” “好像——好像这节课时间很紧，这篇作文写得不错，这里我们就不评论了，接着念下一篇吧！”……我顾及纯子的自尊及时打断了小欧的话。

下课了，回到办公室，我思考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纯子学习还算刻苦，也好面子，自尊心强。这可是一把双刃剑，得谨慎啊！据此我决定以保持她面子促使她更要面子的方式教育她，让好面子成为她成长的加油泵！第二天，我把纯子同学叫到办公室说：“纯子，你知道老师昨天为什么没有评论你的作文吗？”“不知道！”“不知道？”我故作一怔，“你不知道……但我知道，请你看着我，对，看着我眼睛，再回答我，好吗？”纯子的目光躲躲闪闪，红着脸低声说：“还是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你的眼睛已经告诉老师了，但老师不但不批评你，反而要表扬你，因为你上进，是想把作文写得好一点，给老师和同学们一个惊喜，一个好印象，对不对？”“嗯！”“那老师相信你，希望半年后，你一定能行。”果然这以后，纯子像变了一个人，刻苦用功，各科成绩都不错，尤其是作文，越写越溜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对着张哲明问：“纯子同学知错能改，知耻后勇且进步很大。你呢，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能不能把你蜇纯子的内心想法悄悄说给老师听。”“老师，因为纯子……长得好看，有时我搭讪她，她不理我……”张哲明红着脸低声说。

我感谢他的坦诚与纯真，正由于他的坦诚与纯真，激起了我强烈的育人欲望……

山重水复，几番曲折，尤其当我告知张哲明，在办公室调解这件事时，纯子曾对母亲说：“不要真的用毛辣虫蜇他……”倔强的他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泪眼婆娑，一脸愧疚的样子。我知道潜藏于他内心深处的真善美的音符，终于奏出了一曲“人之初，性本善”的美妙乐声……

西方先哲柏拉图曾说：“教育非他，乃心灵的转向。”

可是如何才能实现心灵的转向呢？或许正如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所说：“教学之法，本于人性，磨揉迁革，使趋于善！”

（作者单位：江西省黎川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