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价格差异、比较优势与中国出口贸易
——基于国际面板PPML模型的经验研究

2018-03-23 05:17
财贸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能源价格贸易出口

刘 建 熊 燕

(1.江西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2.中国社会科学院 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一、引言

能源要素在工业生产与商品运输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如果一国能源要素相对廉价,不仅会直接降低企业出口产品的生产成本,还会显著影响国内物流成本和国际运输成本。因此,能源价格差异会影响一国企业生产的比较优势,从而对国际贸易产生重要影响(Bridgman,2008;Rubin,2009;陈丰龙 等,2014)。目前,中国能源价格市场化进程仍未完成,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能源市场化程度大多高于中国,国内外能源价格的不对称,国内外能源价格具有一定差距。如图1所示可知:除了1997—1999年中国能源价格指数高于世界水平,其余时间都显著低于或持平世界能源价格指数(而持平的年份相对较少)。因此,中国能源政策机制尚未完善,终端能源价格偏低,中国国内的能源价格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并不是近期才出现的,而是长期一直存在的。

图1 中国能源价格指数与世界能源价格指数趋势

数据来源:中国能源价格指数用燃料、动力类购进价格指数代替,燃料、动力类购进价格指数数据来自中国国家统计局,世界的能源价格指数数据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两组数据都剔除了通胀因素影响,数据以1995年为基期。

价格机制是市场机制的核心。加快推进中国能源价格市场化,实现国内能源价格与国际市场价格直接接轨,这些势必会成为未来中国能源市场不可扭转的发展趋势。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加工贸易在对外贸易中一直占据较大比重,而加工贸易的出口产品也多以能源密集型产品为主。除了中国劳动力要素形成的比较优势之外,相对较低的能源价格是否也会影响中国出口企业的比较优势呢?是否也会显著促进出口贸易的快速发展呢?伴随着能源价格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推进,能源价格差异程度变化对中国出口贸易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二、文献综述

国外早期研究能源价格与贸易关系方面的文献,主要集中于石油价格或油价冲击对贸易条件和贸易规模的影响。Kim et al.(1992)、Backus et al.(2000)认为,对于石油净进口国或地区而言,外生的油价冲击会通过影响生产决策方式对贸易条件产生负面效应。Backus et al.(2000)构建了包括出口石油的第三方国家在内的国际随机增长模型,发现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塌之后,石油价格冲击显著影响了主要工业国家的贸易条件。Bridgman(2008)通过研究20世纪70—80年代的贸易关税与贸易增长关系发现,与石油价格密切相关的运输成本会显著影响贸易增长,运输费用的降低长期内会影响全球贸易扩张。Rubin (2009) 认为,油价的上涨抬高了国际贸易的运输费用,从而会减小国际贸易影响,国内进口需求减少和高物价会使得政府采取紧缩货币政策,继而减少进口需求,从而加速了全球贸易的下降。Chen et al.(2012)基于国际面板数据模型研究发现,石油价格大幅波动时国际贸易流量会显著减少。国内学者陈丰龙等(2014)也发现,石油价格会通过贸易的运输成本影响全球贸易流量,从而导致“贸易的邻里”现象出现。陈宇峰等(2013)探讨了国际油价冲击对中国贸易条件的传递机制,研究结论显示,油价冲击、能源密集型产品贸易与对外贸易条件运动轨迹基本一致,而非能源密集型产品的贸易条件改善,则由于“部门转移效应”较弱,最终会导致失业和资本闲置,进而不利于中国经济的发展。

油价的冲击对贸易平衡的影响也受到学者的关注。Bollino(2007)发现,石油价格越高会使得美国贸易赤字情况越严重。Kilian et al. (2009)、Le et al.(2013)通过区分不同性质的石油价格冲击(需求冲击与供给冲击),研究了油价冲击对石油出口国、进口国的石油贸易平衡、非石油贸易平衡的影响。Allegret et al.(2015)认为,石油价格冲击对全球失衡的影响取决于冲击源,其传导渠道主要是贸易和金融一体化,贸易渠道是主要的失衡调节机制,但调节只在短期有效。Bodenstein et al.(2011)借鉴了Backus et al.(2000)的模型研究了石油价格上涨对非石油商品贸易条件和贸易平衡的影响,发现石油价格上涨后出现了贸易条件恶化与贸易平衡失衡等问题。Rafiq et al.(2016)发现,对石油出口国而言,石油价格上涨有益于石油贸易平衡,但不利于非石油贸易和总贸易的贸易平衡,而价格下降对非石油贸易和总贸易平衡是有益的。对于石油进口国而言,石油价格的稳定对石油进口国贸易平衡是有益的。曹飞(2015)发现,贸易余额在国际石油价格冲击下具有正向效应。邵朝对(2012)运用投入产出法研究发现,能源价格上升会恶化中国出口贸易结构,优化进口结构,长期会对中国贸易结构调整优化产生不利影响。

近期,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能源价格与出口贸易之间的关系。Faria et al.(2009)运用理论模型证明了中国出口增长与石油价格上涨之间呈正相关关系。Korsakien et al.(2014)研究了立陶宛工业出口与能源价格之间的关系,发现能源价格上涨不会显著影响工业部门出口。Riggi et al.(2015)研究了欧元区出口与国际石油价格之间关系,发现石油供给冲击会削弱油价与出口之间的负相关关系,而这主要受欧元区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的贸易联系加强的影响。Sato et al.(2015)研究发现,国际间非对称的能源价格显著影响了一国的进口贸易,但影响系数较小。杨迎春等(2010)、张克菲(2015)都发现,出口与能源价格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同时,杨迎春等(2010)认为,能源价格上涨会促进技术进步,进而提升生产率和促进出口;国际能源价格的上涨幅度超过国内能源价格的上涨幅度时,国内相对能源价格的实际下降促进了出口规模的扩大。干杏娣等(2010)则认为,刚性的出口商品价格提高、石油出口国的收入增加以及国内的能源政策变更等因素共同促成石油价格上涨,而出口量则不降反增。杭雷鸣等(2011)、杨迎春等(2012)从能源成本角度研究了能源价格与出口的关系,发现石油价格上涨导致中国出口企业能源成本提高,而出口商为获取同等利润就必须扩大出口规模。陈刚等(2009)认为,短时间内能源约束可以通过价格冲击、生产要素部门转移等方式实现对出口贸易结构的调整。

综合现有文献,从能源要素方面研究比较优势和出口贸易的相关文献尚比较缺乏;在能源价格与贸易方面的相关研究起步较晚,并且集中于国际油价冲击对贸易发展、贸易结构、贸易余额等方面的影响方面,而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及其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加强。因此,本文将构建能源价格指数和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指标,从比较优势理论视角出发对能源价格差异影响出口贸易进行理论与实证研究。

三、理论分析与典型事实

传统的比较优势理论认为,不同国家之间贸易的基础取决于生产产品的比较优势,国家可以不用在每种产品上都具有比其他国家更高的劳动生产率,而只需要在国内生产具有相对较高劳动生产率的产品,即生产成本较低的产品就可以参与到国际贸易中并获利。本文根据比较优势理论,通过对包括能源价格差异在内的比较优势模型进行拓展,以阐述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影响出口的理论基础。

(一)理论分析

传统的比较优势理论认为,生产成本的变化会直接反应到产品的价格上,因而本文将能源价格相对差异造成的产品成本(即产品价格的差异)定义为产品溢价(W)。根据Deardorff(2014)的观点,总成本包括生产成本和贸易成本,能源价格相对差异不仅体现在生产成本的差异上,还体现在运输等贸易成本的差异上。生产成本的差异和贸易成本的差异总和等于产品溢价(W),假设产品溢价是产品价格的一定比例(w)。假设国家B实施一项能源价格政策,实施的能源政策会使国内能源价格低于国际市场价格,而国家A的能源价格与国际市场能源价格实现了完全接轨。

假设在国家B实施能源政策前,国家A和国家B两国的贸易模式是:国家A在X商品生产上具有比较优势,从而出口X、进口Y;国家B在Y商品生产上具有比较优势,从而出口Y、进口X。即:

(1)

(2)

由于X产品为能源密集型产品,因此B国实施能源政策后X产品具有产品溢价。而Y产品能源要素比例相对较低,Y产品的产品溢价相对有限,简化考虑将其设为零。

B国实施能源政策后,X产品的总价格变为实施前的价格减去产品溢价,即:

(3)

(4)

将式(2)、式(3)代入式(4),可得:

(5)

可见,如果w0,国家A在X商品生产上仍然具有比较优势。如果w>p,则Δp′<0,国家B获得X商品生产的比较优势,从X商品净进口国转为净出口国。如果w=p,则Δp′=0,两国贸易流量会减少。故而提出本文推论1:

推论1:如果一国实施了使国内能源价格低于国际能源价格的能源政策,能源价格差异带来的价格溢价程度低于贸易伙伴国具有的比较优势程度,则两国贸易结构不会发生变化;当能源价格差异带来充分有效的价格溢价,使其生产的比较优势发生逆转,才会改变国际贸易结构,从而有效促进本国的出口。

(二)典型事实

在中国出口贸易结构中,低附加值、高耗能的加工贸易成为对外贸易的主要方式,而高能耗出口产品又占多数,“高出口,高能耗”的粗放型发展方式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模式(兰宜生 等,2010;宁学敏 等,2011)。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不仅会对中国能源密集型商品出口产生显著影响,还会对中国出口商品总规模产生重要影响。国家之间能源价格差异是由政府能源政策、能源要素禀赋、市场供求等诸多因素共同促成的,其中政府能源政策是影响各国能源价格出现差异的重要因素。中国的能源价格形成体系的发展经历了由政府完全管制到逐步放宽管制的过程,市场化程度在渐进加深(见表1)。

表1 四种能源价格改革历程

资料来源:根据林伯强等(2016)、翁非(2012)、肖兴志(2014)、白玫(2014)等研究整理而成。

随着能源改革不断推进,国内能源市场化水平迅速提高,能源价格逐渐与国际接轨。在这一过程中,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与中国对外贸易也表现出一定的联动性。另外,能源利用效率高低也会显著影响能源价格差异,进而给出口带来的影响。作为主要的调控目标,中国能源强度(能源效率的代理指标)在“十一五”与“十二五”能源规划期间只有少部分年份呈现增长状态(2000—2005年),其余年份能源强度都在持续降低(宋枫 等,2012;李玉婷 等,2016)。能源效率的上升(能源强度下降)会直接导致每单位能源产值的上升。由此,提出推论2:

推论2:中国的的能源政策长期以来起到稳定国内经济与发展贸易的作用,而在能源价格市场化水平较低时,国内能源价格与国外能源价格差距将会对中国出口贸易产生显著促进作用,尤其是对能源密集型商品出口贸易的作用更为明显;而伴随着能源定价机制不断完善和能源市场化进程的深入,能源价格差异对出口贸易的影响将会减小;能源利用效率提升会加大价格差异对比较优势的影响,从而会增强能源价格差异的出口促进效应。

四、模型建立

(一)模型的建立

本文基于拓展的国际贸易引力模型,使用泊松伪极大似然估计方法(PPML)进行估计检验。PPML模型可以处理商品贸易中普遍存在的零值问题,即使存在异方差情况也可以得出一致估计结果(Silva et al.,2006)。本文的估计方程具体设定如下:

(exportit= exp{

α0+α1energy gapit+α2ln gdpit+α3ln gdp_ct+α4ln exchangeit+

α5ln wdisi+α6ln relaborit+α7ln efficiency_ct+α8fta+βi+βi+εit(

}

(6)

其中:exportit为第t年中国对贸易伙伴国i国的出口额;energy gapit为i国与中国第t年时的能源价格差异;gdpit为贸易伙伴国i国的第t年的国内生产总值;gdp_ct为中国第t年的国内生产总值;exchangeit为中国与i国的汇率水平;wdisi为中国与i国的双边距离;relaborit为相对劳动生产率;efficiency_ct表示中国第t年的能源利用效率;fta为中国与贸易伙伴国是否签订贸易协定的虚拟变量;βt为时间固定效应;βi为国家固定效应;εit为误差项。

1.能源价格指数及其国内外差异的测度

目前,国内外相关机构已提出不同原油、天然气、成品油价格指数,但对能源总体价格水平尚不存在统一的权威统计。杨迎春等(2010)选用美国能源价格指数与中国的燃料、动力类购进价格指数分别表示国外能源价格指数与国内的能源价格指数。何凌云等(2016)在国内能源价格指数上与杨继生(2009)类似,但选用布伦特国际原油现货价格代表国外能源价格。杨继生(2009)使用美国原油进口的年均离岸价格代表国际能源价格,而在国内能源价格上则利用国内四类能源(石油、煤炭、电力和天然气)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构建能源价格指数的变量。国内文献对能源价格多以某一类能源价格或能源相关的代理统计指标来表示,对国内外能源价格指数进行系统统一测算的文献还比较缺乏。基于Sato et al.(2015)能源价格指数的测度方法,本文分别测算了各国的能源价格水平及国家之间的能源价格差异。可变权重的能源价格指数构建公式如下:

(7)

(8)

在此基础上,采用贸易伙伴国(i)与中国能源价格指数的对数差来衡量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即:

energy gapit=ln p_energyit-ln p_energyct

(9)

由于中国能源市场化推进,国内能源价格与国际市场价格逐渐接近,国内外能源价格差距也在不断缩小,由此中国出口的比较优势也在不断减弱。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预测energy gap的符号为正。

表2 各变量含义及数据来源

注:UN Comtrade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数据库;CEPII数据来源CEPII Databases;UNCTAD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与发展数据库;世界银行数据来源于世界发展指数数据库。

2.控制变量

根据传统引力模型,本文还选取了贸易双方的GDP、与贸易成本有关的距离(基于人口加权)以及fta等变量。样本国的GDP不仅表示国外经济规模,也反映了样本国对进口的需求,其值越大则表明中国出口越多,预期符号为正。而中国的GDP反映了中国出口商品的供给能力,其值越大表明中国对出口的供给能力越强,预期符号为正。中国与贸易伙伴国的双边贸易距离(wdis)会显著影响出口贸易成本,从而阻碍中国对外贸易发展,预期符号为负。fta为是否与中国签订贸易协定的虚拟变量,预期符号为正。

出口贸易还会受到汇率波动、相对劳动生产率的影响,贸易双边汇率水平(exchange)为直接标价法下的货币汇率,预期符号为正。而相对劳动生产率(relabor)用中国与样本国劳均GDP的比率来表示,其值越高表示中国的劳动生产率越高,从而会促进出口增长,预期符号为正。此外,由于能源利用效率会对能源价格差异的贸易效应产生放大作用,本文研究中还加入了中国能源利用效率(efficiency_c)、中国能源利用效率与能源价格差异的交叉项,预期符号为正。本文所选择的变量及其数据来源、预期符号如表2所示,其中解释变量及被解释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

(二)样本选择与数据说明

综合考虑各指标数据的可得性,本文选择中国15个主要贸易伙伴国为样本,具体包括:美国、加拿大、日本、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澳大利亚、新西兰、韩国、墨西哥、波兰。中国出口到样本国家的贸易额占总出口额的一半以上,考察的时间区间为1995—2015年。出口商品的能源密集程度关系到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的贸易效应,借鉴Sato et al.(2015)的研究,选择了12个SITC二分位商品作为能源密集型产品*12个SITC二分位商品包括:纸浆及废纸(25);原油肥料、矿产和原油(不包括煤,石油和宝石)(27);煤、焦煤及煤球(32);石油、石油产品及副产品(33);有机化工产品(51);无机化学品(52);肥料(56);化学材料及制品(59);纸、纸板和纸浆的文章、纸或纸板(64);非金属矿产制品(66);钢铁(67)和有色金属(68)。,并分别对出口商品贸易总额能源密集型产品出口进行经验分析。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基于不变权重能源价格指数可以消除能源消费结构决策等内生性问题,这是因为不变权重价格指数只包含了价格本身的变化,而没有包括消费决策所导致的能源结构的变化(Sato et al.,2015)。因此,不变权重能源价格指数的能源价格差异可以作为基准回归的自变量指标,并将基于可变权重与阶段性权重测算的能源价格差异指标回归结果作为稳健性分析结果。本文选择双固定的PPML模型进行回归估计,采用模型(1)、模型(3)、模型(5)和模型(2)、模型(4)、模型(6)分别对中国出口商品总额和能源密集型商品的出口贸易进行经验分析,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根据表4的估计结果,样本期内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对中国出口贸易发展的影响为正,但统计上并不显著,基于阶段性权重和可变权重计算的能源价格差异尽管会显著促进出口贸易的发展,但显著性水平并不高。能源利用效率与能源价格差异的交叉项回归系数在样本期内均显著为正,说明中国能源利用效率提升会增强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的比较优势,从而会增加中国的出口。但中国能源效率的提升对总出口和能源密集型产品出口的影响都为负,与预期相反,这可能是由于:中国长期存在能源补贴,能源效率低的企业可以通过政府补贴实现对外出口,能源效率的提升并不会显著促进出口贸易量的增加。从图2可以看出,中国大多数贸易伙伴国的能源利用效率要高于中国,多数贸易伙伴国与中国的能源效率差距越来越大,说明这些国家的能源效率的提升速度比中国要更快,从而使得中国的能源利用效率、出口贸易与预期呈现完全相反的相关关系。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参数估计量在 10%、5%、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稳健性标准误。

图2 贸易伙伴国与中国的能源利用效率差异

其他控制变量系数与预期相符合。贸易伙伴国经济规模(GDP)、双边汇率、相对劳动生产率和签订贸易协定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这些都是促进中国出口贸易发展的因素;贸易距离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贸易运输成本会显著阻碍中国出口贸易的发展。尽管中国经济规模对出口贸易的影响为正,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说明中国经济规模并不会显著影响出口贸易发展,这也与中国经济规模虽然大幅增加但外贸低迷的现状相符。

(二)分阶段回归

根据中国的能源价格改革的历史进程情况,结合国内外经济形势,以加入WTO、金融危机(同时,中国加快了能源价格体制的市场化改革步伐)为节点,将样本期划分成三个时段进行分阶段回归:1995—2000年、2001—2008年和2009—2015年。分阶段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分阶段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参数估计量在 10%、5%、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稳健性标准误;篇幅所限,其他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略去,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下表同。

根据表5中(1)—(3)列中能源价格差异对中国总出口的影响,除了2001—2008年能源价格差异显著促进了中国的出口贸易,其他两个时段对出口贸易的影响均为负数,且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这可能与中国能源价格市场化历史进程以及国际能源价格水平的变化有关。

2001年前,中国的能源价格市场水平较低,能源市场化改革较为缓慢。国内煤炭价格改革起步相对较早,除了电煤外基本实现随行就市的市场定价,但石油价格改革在1998年时才开始起步,从而完成了原油价格与国际接轨,但成品油的价格至今仍受到政府管制,电力和天然气价格体制改革进度更是缓慢。而在1995—2000年间,虽然国内能源价格改革缓慢造成国内外能源价格存在一定差异,但由于能源价格水平并不高,且中国对外贸易发展处于缓慢起步阶段,所以能源价格差异并没有给商品生产带来显著的比较优势。

2001—2008年间,中国加入WTO之后,出口贸易发展迅速,国际油价持续大幅度上涨带动了国外能源价格整体水平的大幅上升。为了避免国际油价波动对国内经济增长和物价水平造成冲击,中国在此期间进行了能源价格改革,改革虽有所进展,但并未有实质性突破。例如,2006年中国着手实现国内成品油价格与国际原油价格在合理调控下间接挂钩接轨,但因为没有规定调价周期,成品油与原油价格并未真正“联动”起来。随着国际能源价格上涨到高位,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给中国商品生产带来了比较优势。由于国外能源价格的暴涨,国内能源价格又相对稳定,因而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较大。此时,中国对外贸易处于快速增长时期,能源价格差异带来充分有效的价格溢价,使其与贸易伙伴国的比较优势发生了逆转,从而显著促进了商品出口。从表5模型(5)可以看出,能源价格差异对能源密集型商品的出口具有较强的促进效应,能源利用效率的提升强化了这一效应。

2009—2015年,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在全球经济陷入窘境的同时,国际油价暴跌,国际油价进入低位震荡状态,在此期间中国能源市场化进程加快。煤炭价格在2013年后基本实现市场化(政府在当年终结了电煤重点合同制),2013年成品油计价和调价周期由22个工作日缩短至10个工作日,提高了调整价格的频率;2004年中国提出煤电联动后,2013年继续完善联动机制,规定当电煤价格变化范围在5%以上时,以年度为周期调整上网电价,并要求电力行业消化吸收煤价变化比例的10%。由于能源消费模式的转变是个长期过程,随着国内能源价格与国际接轨,较低能源利用效率会使中国商品生产成本随着能源价格水平的提升而提升,从而不利于中国出口贸易的发展,尤其是能源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影响更为显著(如模型(3)、模型(6)所示)。在这一时期,能源利用效率的提升会显著促进中国能源密集型商品的出口,系数高达6.3748,即中国能源利用效率每提高1个百分点,能源密集型商品出口会增加0.0637个百分点。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阶段性权重能源价格差异

(三)稳健性检验

一国能源价格指数指标测度的合理性,对研究能源价格差异的贸易效应至关重要。基准回归中采用不变的能源消费结构为权重计算能源价格指数,以避免能源消费结构决策等内生性问题。但能源消费结构在一定时期内也会发生变化,为避免这一问题影响研究的结论,基于1995年、2000年、2005年、2010年的能源消费结构分别作为1995—2000年、2001—2005年、2006—2010年、2011—2015年四个时段权重的阶段性权重,当年能源消费结构为可变权重,并分别测算两类能源价格指数及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指标,进而对上述研究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从表6、表7的回归结果来看,核心变量的回归系数并未有明显差异,说明结果是稳健的和可靠的。

表7 稳健性检验结果:可变权重能源价格差异

六、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拓展的比较优势理论,对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影响出口贸易进行了理论研究,通过构建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指标,使用拓展的引力模型和PPML回归估计了能源价格差异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当国际能源价格处于低位时,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并未能有效促进中国商品的出口贸易,此时的能源价格差异没有带来充分有效的价格溢价,以至于不足以影响中国的对外贸易;2001—2008年间,随着国际能源价格持续大幅上涨,国内外能源价格差异显著促进了中国出口贸易的发展,尤其是能源密集型商品的出口;能源利用效率的提升会加强能源价格差异对比较优势的影响,从而扩大能源价格差异带来的出口贸易促进效应;随着2009年以后能源价格市场化的逐步推进,能源价格差异对出口贸易的影响有所减弱。

根据研究结论,给我们的政策启示是:(1)加快推进中国的能源价格市场化改革进程,尽快实现国内能源价格与国际市场价格直接接轨。这既是未来中国能源市场不可扭转的发展趋势,也是减少能源价格差异对出口贸易影响的有效举措。政府需要逐渐转变其价格制定者身份,发挥其监督和调控的作用,促进能源行业的竞争机制的形成。(2)提高能源利用技术的研发投入,转变能源消费结构,提升能源利用效率。能源效率的提升会显著加强能源价格差异对比较优势的影响,这不仅体现在在能源价格高位时可以扩大能源价格差异的出口促进效应,还表现在能够消除能源价格市场化后出现的能源价格差异下降的负面影响。(3)优化中国的出口商品结构,合理控制能源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占比,以有效缓解国际能源价格波动和国内能源价格体制的市场化改革的冲击。由于兼具要素商品属性、金融商品属性以及战略资产属性,能源价格往往具有较大的波动,能源价格差异会随国外能源价格波动以及国内价格市场化改革推进而不断变化,这给中国的出口贸易稳定带来较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合理调整贸易结构对稳定中国出口贸易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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