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艺术

◎张其

今天大家都以为口香糖是舶来品，是外国人的发明。殊不知，我们的老祖宗在汉朝时就已经流行此道，可见中华香道文化的源远流长——

马云曾在杭州西溪园区的办公室里与“万人迷”贝克汉姆有过一次会晤，至今被人津津乐道。原因仅仅是他们会晤的方式极度中国化，没有珍肴美馔，也没有丽影奢豪，仅有一杯清茶一缕沉香。马云用最具中国化的方式招待了贵宾，含蓄又不失雅致。

关于茶道，很多人都清楚。为什么要点一支沉香？也许有些人不大明白。

香道不是单点一支香这么简单，它源于先秦，生于汉魏，盛于两宋，流行于明清，及至民国收敛于战乱。所谓香，广义上指香味、气息，中国香道里的香，重点却是指香料，即辞源所说：“凡草木在芳香者皆曰香”，如芸香、檀香、沉香等。道是指天地万物运行之轨迹或规律，香道即指香料在运用过程中的规矩、方法，以及礼节、制式等。

中国的香道是蕴含了哲学、医学、文学、美学、工艺采集，以及养生修性等内容的一种文化形式。古代有“品香、茗茶、插花、挂画”为四雅一说。品香属于四雅之首，不仅文人骚客、朝堂庙宇都论香品道，在老百姓的日常里，香道也是非常重要的事。诗经云“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隔三岁”，萧艾都是菊科蒿属植物，是古代较常用的香草，老百姓将之采集挂在屋内熏蒸香气，在鼻观净气的同时，还可驱邪避秽。再如屈原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偑”，更是将香草喻作高洁的人品。香道成为行为高尚之人日逐不可分离之物。

三国《魏武帝文集》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曹操把鸡舌香精心包裹起来，命人送给诸葛亮，并附言“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意思是向孔明示好，希望有朝一日能同朝为官。唐代诗人白居易也曾写道：“对秉鹅毛笔,俱含鸡舌香。”古代官员口含鸡舌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犹如我们今天的口香糖。今天大家都以为口香糖是舶来品，是外国人的发明，殊不知我们的老祖宗在汉朝时就已经流行此道，可见中华香道文化的源远流长。

古代鸡舌香即我们现在所谓的丁香。因丁香加工后形似鸡舌，所以又名鸡舌香。不仅仅是丁香，在古代有很多香料如兰、惠、芷、蒿、沉香、檀香、苏合、龙涎香、降真香等等，都会加以研磨、炮制、运用，成为香道里一道馨香百世的经典。

宋词有“留花翠幕，添香红袖，常恨情长春浅”一句，“红袖添香”千古以来便是文人心中的理想。“红袖”指红颜伴侣，“添香”泛指生活状态。香在古代不仅调节环境，而且颐养心灵。居所上能起到避瘟祛疫的功能，养生上也有健身化疾的效果。古人认为一个性命相和、脏腑气血相和、品质高尚的人，体内会自然生发出一种香气。香被认为是圣洁之物，在生活中处处要有。人生要有一知己，也要一缕馨香。在古代清晨读书要燃一炷香，午间会客要品一席香，穿衣暖被要熏一具香，琴棋书画要伴一炉香，甚至出行也要散一路香。

香道在中国古人那里，是融入日常生活的。清代袁枚曾诗云：“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翻译成现代的场景应该是：诗人伴香读书至深夜，老婆一把夺过蜡烛：“都几点了你还不滚过来睡！”可见伴香读书跟现代人躺床上玩手机没啥区别。

用香不分阶层年龄。王维有诗：“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所写就是朝堂熏香，宫殿上香烟缭绕，百官朝拜，衣衫染香的场景。而“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却是少年人张狂出行，人未至香已侵，让过路的少女侧目怀春。本人最喜欢的却是李白的“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想想在独处时点一炷香，佳人虽不来，佳境却已赏过。这样的境界，是其他东西不可替代的。

古人将单一品赏时的香料称为单品香，可用香料3600余种，常用的有400余种，知名的如檀香、沉香、龙涎香、麝香、降真香、苏合香等。与中医一样，人们认为单一的香料在属性上各不相同，有单也要有和，后来又发展出和香。即将各种香料根据功效属性，结合五行，在不同的时辰，通过修制、蒸馏、煮、炒、炙、炮、焙、飞等方法制作，再窖藏而成。这些制作出来的香品，不仅营造出一个芳香四溢的氛围，使人心情舒畅，还可以使人体机能的潜力更好地展达，达到性安命和，养生疗疾之功。

《普济方》《肘后方》《本草纲目》等古代医药典籍中都可以看到，香品为“纯阳之气，凝之为香”，服药大多是用来治已病之病，而熏香则是防未病之病，是日常养生之根本。民间使用的艾草、白芷、藿香、薄荷等在治病养身上效果良好。历史上的葛洪、张仲景、李时珍等名医均用香药组方直接治病。

香道里的香从形态上划分有线香、签香、塔香、印香、香锥、香粉、香丸以及香材等。为了更好品香，古人还发明出香席。焚香时讲究四净：心净、身净、香具净、环境净。对于品香过程讲究“近闻其香，远品其馨”。三五好友坐于一室，先品茗再焚香，养生的同时，身心也得到极大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