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 梦

2018-04-10 17:55许建立
故事林 2018年7期
关键词:茶楼春花客栈

许建立

傍晚时分,天气骤然变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赶往影州投奔親人的枯离检被淋了个落汤鸡。恰好在山路旁有一间破祠,荒废已久,枯离检便躲了进去。

赶明儿,天晴云淡。到了影州城,枯离检找到一落宅院,上前敲了门,却被那户人家堵在了门外,方知认错人了。枯离检失落之极,没了奔头,便茫然地走在影州城街巷中。

不知不觉,枯离检来到一间茶楼前,那儿热闹纷杂。原来是一位名叫古境的说书人遭了殃。影州恶少李元天不知何故也听上了说书,今日特请了几个狐朋狗友一同前来茶楼,古境有事耽搁了半个时辰,让李元天丢了面子,一气之下,李元天命人动起手来。被打的古境乃是一个孤寡老汉,却没人敢上去劝阻,怕得罪李家。枯离检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去护住古境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太霸道了吧。”李元天见有人出来逞强,立命人对枯离检拳打脚踢一通,才肯罢手,之后李元天若无其事地离去。古境扶起枯离检,感叹世风日下,却仍有像枯离检这样的人站出来,实在难得。当得知枯离检无家可归之后,古境极力要收留他。

古境住在一条阴湿窄小的巷子里,巷子末长着一株粗槐,把巷子给塞住了,古境就住在最后一处宅子里。古境说这巷子就叫槐阴街,自古以来,住的都是耍嘴皮子营生的,他的祖上也是以说书为业。枯离检果然见到一排的古书,有些书被官府列为禁书,是说不得的。自古官字两个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见得多了。

枯离检端详起古书,却见其中有本书,内页夹着一株红斑点的枯草。他把那株枯草抽出来看,竟忘记放回书页。当晚,枯离检睡下后,竟做下一个梦,梦里头,枯离检又来到茶楼下,不过梦中的他不再软弱,而是以侠客的身份出现,拳脚了得,李元天和他的帮凶被枯离检打得落荒而逃。当他扶起地上的古境,古境道了句:“枯书生,多谢你记挂这件事,想为我打抱不平。”

天已放亮,古境来找枯离检,说有话问他:“你是不是动了我夹在书本上的那株草?我昨夜被你拉进梦里头,又被打了一通!”枯离检吃了一惊:“为何你也知道我梦里头的事?”古境说,这种草是通梦草,若枕在头下,睡前想着啥,就会在梦里头出现。说完,古境告诉了枯离检一件事;说书人为何能口若悬河,通古达今,脑子里有那么多故事逸闻可说,这与他们的努力分不开。但自从有了通梦草,说书人一旦睡下,就可以在梦里头翻书演练,这夜里头阅书,白日里头说书,一刻也不曾分开过,所以有这张说书的利嘴。

枯离检暂且住在了槐阴街。世事无常,幸好遇上了古境。可是好景不长,好梦不在。过后不久的一天子夜,枯离检在睡梦中,突闻一阵起火的喊声,周遭已是浓烟滚滚。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出了灾房,才想起火光冲天的屋子里,古境不知出来了没有?他冲入火里,扶起一个人,那人却让他背着一个什么东西,把他推出了房子……瞬间,危房却倒了,整条槐阴街成了一片火海。

枯离检醒来时,身子骨疼痛,衣物被烧得破烂不堪,周遭却已不是槐阴街,他竟然是躺在了来影州时避雨的破祠里。而他的旁边,扔着一只木书匣,里头装着科考的诗书。枯离检看到最上面的那本书里,竟也夹着一株通梦草。枯离检头很晕,那把火到底是谁烧的?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救的不是人,而是这只书匣?枯离检再次回到槐阴街,果然见到火灾后的残景。他只得收拾悲伤的心情,重新回到了那间破祠。

枯离检大彻大悟,他要在此夜以继日地发奋读书。也实在是多亏了通梦草的灵气,枯离检白日里读书,晚间睡下后一入梦,便又在梦里头读书,如此反复地读,一年半载后的所得,枯离检自认比那先前寒窗十年读的书要多得多了。不久,枯离检便跟随着一群路过此地的考生,一起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有钱人都入住客栈,枯离检身无分文,自然不敢进客栈。

这时,枯离检见到了一张脸,他印象深刻,那个影州恶痞李元天竟也以考生的身份出现在京城。他身边跟着一群奴仆,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李元天的一个奴仆悄悄在李元天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元天转过脸去,看到了枯离检,嘴边嘿嘿地笑:“真是冤家路窄!去,把这个好管闲事的人给我请来。”

几个人不顾枯离检的挣扎,硬把他逮进了客栈。李元天叫人把枯离检关起来,不多会儿,就把一名女子塞进了枯离检的房间。李元天在门外头说:“你看我李爷对你多好,送了个美人给你暖被,你好生享受吧。明天的大考,可别迟到了。”

李元天的用意明显,他支使喽罗去青楼租了个女子春花,就是专门来折损枯离检的。他是要枯离检在考前受到干扰,以此消磨枯离检的意志。

屋内,青楼女子春花轻启薄唇,态度轻浮,百般挑逗枯离检,怎奈枯离检并不搭理她。春花兴许也累了,便道:“我很好奇,客官对女色竟然一窍不通。不过,我看客官一脸贵相,日后必定高中为官,反正有人给银子了,客官不想春宵也就算了!”不料枯离检却道:“其实,小生还是有个请求,要劳烦你。”春花便问何事?枯离检递给她一株枯草:“今晚姑娘就睡床上,小生坐在这儿就成了。我想劳烦姑娘的是,请姑娘把这株枯草枕在枕边,入睡前请想着那位有钱的李公子就可以了。”春花答应了下来。当夜,枯离检坐在灯下打盹,春花则安卧于床。

春花照枯离检的吩咐,果真把那株枯草枕着,脑袋瓜里回忆着包了整个客栈的有钱公子,没多久就入了梦乡。这梦里头,因为枕了通梦草的关系,春花便梦到了李公子,自然整晚都与他呆在了梦里头,席帐春暖。

隔天,李元天手脚乏力,搞不懂梦里头怎么就被叫了过去与一女子私会,醒来才记起那女子不就是被关在枯离检房间的那位青楼女春花吗?这古怪的梦搞得他身心疲累,也没心情再整人,遂让手下把枯离检给放了出去。李公子功名心还是有的,只是今次大考,本来想包了客栈图个心静,如今反倒弄巧成拙。春花闪出客栈时,还朝李公子招了招手,嘴角扬着轻浮的笑。枯离检则一副精气神俱佳的模样。

等待放榜的日子,枯离检在京城四处转悠。在暮柳街上,竟然又遇上了那位名叫春花的女子。春花与枯离检打了声招呼,询问他考得如何。枯离检颔首含笑而过,春花却又拦住他的去路:“枯公子,我记起来了,你那晚给我枕的那株草,我以前见过,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见那个人?”

枯离检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世上还有人知道古境说的通梦草,便表示愿意随往。于是,春花把枯离检带到了一栋茶楼。茶楼里头,有一个年轻的后生,正在抑扬顿挫地说书,此说书人,茶客称之为潘少。春花挑了张桌椅,安排枯离检坐了下去。

说书台上的潘少,气宇轩昂,口齿伶俐,气场不凡。不过枯离检总觉得潘少的眼中,似乎透出一抹相熟的眼色。他怎么会有通梦草,难道认识古境?枯离检把疑问抛给春花,春花咬了下手帕,狡猾地道:“潘少可是我的常客,他的随身之物,视若宝贝的便是那株枯草,我也曾问过潘少,他起先敷衍,后来被我问多了,索性告诉我了,说枯草乃是通梦草,是他家族的秘术。你那日在客栈交给我那株草时,我了然于胸,断定公子必定认识潘少,潘少是个好人,公子必定也是好人。我便与那绑架你的李公子在梦里头纠缠,他估计隔天也没有心思赶考了吧。”

枯离检还纳闷那天拜托春花之事怎么这么顺利,原来有这层关系!随着说书人手中止语木一拍,道声:“客官,欲知后事如何,赶明儿再续!”底下掌声雷动,那勤快的茶楼伙计也忙着给各位匀茶。枯离检紧盯着潘少,身边的春花早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他跟在走出茶楼的潘少身后,紧追慢赶,到了茶楼外的拐角处,枯离检喊声:“先生留步!”潘少转过身来,笑道:“明日是放榜日,枯书生考得如何?”枯离检愣住了,他的脑子一下子清晰了,他在破祠得到书匣里的书,书面上便有潘文二字。莫非那些书的主人,正是眼前的这位潘少?更让枯离检吃惊的是,岂止找到了书的主人,而真相竟是:

古境被影州知县请去府里头说书,午间小休时,偶然从芸窗听到一个消息,不过听得不甚明白。事态严重,古境遂枕着通梦草入梦,在梦里头,把知县老爷给擒来问事,方知槐阴街即将大祸临头,官府为了政绩,要剿杀藏在槐阴街的一伙强盜,准备不顾百姓安危,火烧槐阴街,而后再把这放火罪名嫁祸给被烧死的强盗!得知消息的古境,计划了一事。他密告了槐阴街乡邻,且在枯离检的梦里头先导演了一场火灾,让他切身体验火灾的惨烈,实际上是把他转移到了破祠后,用药物让他昏睡时做下的梦。而官府围剿的真正的火灾,是发生在隔天,那时候枯离检早已睡在破祠,所以当枯离检回到槐阴街后,仍然可目睹到火灾后的残景,让他以为这一切是真实的,而他则是灾后余生。潘少即是古境,那个暮年的老者,谁能想到竟是一个翩翩公子所扮。潘少痴迷于说书,对功名淡泊,他遇到了骨子里有正气的枯离检,所以愿意帮助他。他留下自己用过的书匣和一株通梦草,就是希望枯离检能奋发有为,考取功名,肃清黑暗势力,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放榜那天,李家的奴才见到榜上前三甲的名字,当中便有枯离检,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去告知主子,嘴里头喊着:“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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