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蟒岛守望者(上)

2018-04-19 08:04初国卿
共产党员·下 2018年3期
关键词:边防小岛孤岛

初国卿

在高分辨率的中国地图上,我们能找到乌蟒岛。这个面积只有1.88平方公里,海拔203.9米的小岛,孤悬黄海之上,和北面的王家岛,南边的海洋岛大约在一个经度线上。东望朝鲜半岛,几乎和平壤一个纬度;西距最近的蚆蛸岛、小长山岛也有20多公里。2012年,大连边防支队接管乌蟒岛守卫,常年派驻一位边防警官。

5年来,岛上相继换了4位边防警官,年纪最大的生于1985年,最小的生于1989年。他们单枪匹马守孤岛,或坚守半年,或将近两年。在艰苦的孤岛生活中,他们不仅要做好“爱民固边”工作,还要忍受常人难以抵御的寂寞与孤独。见到这4位“80后”军人,我想起了英国作家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灯塔看守人》;想起了美国电影《海角乐园》《荒岛余生》《六天七夜》和《迷失恐龙岛》。但又似乎不一样,因为没有可比性,因为他们的创作是虚构的艺术,而我在这里所要叙述的则是真实的人生。

第一个登上乌蟒岛的是1987年出生的徐贺。我见到他时,他已是一名上尉,匀称的中等身材,脸上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挂着阳光般的微笑。看上去很睿智、精干,还带有几分书卷气。聊起来才知道,他是沈阳新民姚堡人,2011年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所学专业是艺术商务与管理专业。按其专业,他毕业后应当做艺术中介,但从小喜欢军事的他却毅然选择了从军,成为一名边防卫士,而且还分配到了海岛上。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一个人守卫一座远离陆地的孤岛。

在决定上岛之前,徐贺曾做了大量有关乌蟒岛的功课。他告诉我说,这个乌蟒岛在明代的《辽东志》里就有记载,说“吴忙岛,去城三百里”。此岛因大多数时间雨雾朦朦,又称“雾朦岛”,还因形似乌龟状,又称之为“龟岛”。而“乌蟒”之名则是清朝末年才有的。据说当年山东半岛有几位兄弟听说此岛环境优美,海鲜丰厚,于是渡海来到此,盖房种地,撒网捕鱼,日子过得有如桃源仙境。但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岛上来了五条巨蛇,兴风作浪,将美丽的海岛糟蹋得乌烟瘴气。兄弟几个只好拿起武器,与巨蛇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将毒蛇斩杀,小岛恢复平静。当地老百姓因为五条巨蛇的传说,开始称此岛为“五蟒岛”,久而久之又变成了今天的“乌蟒岛”。直到今天,岛上的居民还说小岛周边的菜砣子上的五个砣子就是当年斩杀的五条巨蛇所化。

徐贺说,上岛那天,他站在交通船上,看着尾随在浪花中的海鸥群和半隐在云雾中的乌蟒岛,以及岛周边时隐时现的砣子,心中充满着豪迈激情,还有传说里山东兄弟建功立业的雄心,当然还有孤岛的惊险,甚至《海角乐园》里的浪漫。我理解徐贺当时的心情,一个25岁音乐学院毕业的中尉军官,孤身闯孤岛,这本身就充满着传奇色彩,况且前路还有那么多的未知数。

上岛后,徐贺临时住在獐子岛渔业公司的一个加工厂里,他的住所就是警务室。为了尽快熟悉岛上的情况,他先是大略地绕岛一周,对全岛有个概略的印象,然后就开始走访村落。当时岛上共有5个自然屯,很少见到机动车,175户居民中只有一家养了一辆皮卡车,还有一户有一辆摩托车。全岛人都稀罕这辆皮卡,说是岛上的“悍马”。所以,徐贺只能步行一村一户地走,先从岛东的“前对圈”走到岛北的“南洋”,再从岛北的孙家沟走到岛西的柳家沟、张家沟。

时间不长,岛上的居民和他熟络起来,警民之间在短短时间内建立起了信任和谐的关系。徐賀本人则成为岛上所有纠纷的调解者,他的手机就是岛上的“110”。因为岛上从事海产养殖业的作息时间关系,许多外来打工者总是在两个时间里给他打电话,一是午夜12点,那时在海边作业的打工者才回到住地;二是清晨5时,那是养殖工人上班之前。这些人找他诉说待遇问题、安全问题、劳资问题、与雇主纠纷问题等。每一个电话他都认真对待,一一记下,过后再进行调研、核实,对劳资双方进行调解,最终把问题化解。

徐贺在乌蟒岛不到一年,当他离开小岛时,战友们说他身上有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我也相信这种说法,一个人有了守望一座孤岛的经历,必然会涵养出一种性格特质,这就是因为孤独而单纯,因为寂寞而高贵的独特气质。这让我想起爱因斯坦在谈到他的职业选择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不当一个物理学家的话,我最愿意做的是成为一个灯塔看守人。

接替徐贺的第二任边防警官是李鑫隆。1989年出生于营口,沈阳建筑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毕业,大学读书期间曾是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他上岛时才24岁,是守卫乌蟒岛的几位边防警官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李鑫隆的守岛岁月也是从走访村民开始的。海岛上大部分渔民每天早上6点钟就要出海作业,走访渔民家最好的时间就是6点前。所以,他每天早上4点多就起床。对此渔民陈广栋感触很深:“我每天6点出海作业,小李隔三岔五都会在我出海前来我家一次,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有时会开玩笑问他:你这么早就开始工作,算不算加班啊?”长时间跋涉在山路礁石间,他半年多就穿坏了3双胶鞋,双脚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在小岛上,人们都传颂着李鑫隆帮助新疆维吾尔族青年艾斯卡尔江·亚生的故事。乌蟒岛每年开春时都会有大批务工人员通过中介来此从事养殖业,艾斯卡尔江就是这样来岛上打工的。由于对海上劳动生疏,再加上语言不通,让艾斯卡尔江生活得很不适应,并因此与雇主屡屡发生矛盾。于是他找到了李鑫隆,经过几次交谈,李鑫隆了解到,艾斯卡尔江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把他从小拉扯大的。长大后,他长年在外打工,四方漂泊,这是第一次到海上务工,因此他很不习惯,但和雇主签了合同,也只能坚持干下去。因为艾斯卡尔江的饮食习惯,他吃不惯每天的海鲜,再加上大强度的劳动量,使他日渐消瘦,见此情形,李鑫隆就托人从岛外采买牛羊肉回来,隔三两天给他开一次“小灶”。还不时拿出自己的津贴,让艾斯卡尔江寄回老家给奶奶。不久后,新疆家里突生变故,他必须赶回老家去,而他与雇主签的是一年的合同,如果中途离开,只能得到回家的路费。于是李鑫隆耐心细致地说服了雇主,给他开了三个月的工钱,还为他购买了船票、火车票,一直将他送上了返乡的火车。列车开动之时,艾斯卡尔江依依不舍,忍不住直擦眼泪。

李鑫隆驻守乌蟒岛两年,两年的春节都是在岛上过的。记得2013年的除夕夜,在岛上一片鞭炮声中,他给父母打电话。母亲包完了饺子还没有下锅,因为还没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听到儿子的声音,母亲哽咽着说:“第一次在外过年,要多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和你爸,要安心工作。”听到母亲的哽咽声,他强忍眼泪,故作镇静地说:“妈妈,我不能回家,因为岛上的百姓需要我。您放心吧,我这里有亲人。”放下电话,他在断续的鞭炮声里,望着焰火闪烁的海面,禁不住泪流满面。他才24岁,后来他说,擦掉除夕夜的眼泪,就让他更加坚强。正是从那时,他心中暗自发誓:“因为穿了这身橄榄绿,就要对得起亲人和国家,一定要做乌蟒岛的一面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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