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天野喜孝幻想插画中独特的东方意蕴

2018-04-20 12:09黄瑛曹洁
艺苑 2018年1期
关键词:插画

黄瑛 曹洁

【摘要】 日本当代著名的插画大师天野喜孝被誉为“最终幻想之父”,他的科幻插画作品拥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画面充满神秘唯美的东方魔幻色彩,在东西方插画艺术中独树一帜。本文结合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东西方艺术相互交融的时代背景,通过分析天野喜孝插画作品的幻想性特征与兼容并蓄的东方意蕴,来论述其插画作品中独有的风格魅力。

【关键词】 天野喜孝;插画;神秘魔幻;兼容并蓄;东方意蕴

[中图分类号]J23  [文献标识码]A

“插图”是人类艺术史上最古老的画种之一,起初是为了装饰书籍,增加读者阅读兴趣的,随着书籍出版印刷和不同媒介的发展,现代插图的含义也从狭义变得广义。《现代汉语词典》中插画的解释则是“艺术性的插图”。[1]7在当代,插画已具有独立的艺术价值,它不仅要求艺术家能够用图画去解释补充文字,更要通过插画作品表现艺术家独特的艺术风格特点与审美内涵。纵观天野喜孝的插画作品,从科幻游戏《最终幻想》《吸血鬼猎人D》系列、梦枕貘的《饿狼传》、莫扎特的歌剧《魔笛》和尼尔·盖曼的《梦想猎手》等,我们可以发现其主题始终围绕着“魔幻”二字,而作品里更弥散着迷幻气氛、甚至哥特风格阴郁颓废的美感。天野喜孝笔下身材纤细、眼形狭长如刀、表情冷峻的人物造型既有异族宗教的神秘美感,又渗透出浮世绘和维也纳分离派大师克里姆特的影子。单纯绚丽的装饰色彩留有空白,糅合了敦煌壁画中的东方美感,含蓄而飘逸的线条以及拉斐尔前派的完美细节,都呈现出他插画作品中兼容并蓄的独特东方意蕴。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受到“二战”后外来文化,特别是美国文化的重大冲击,安迪沃霍尔和迪士尼都深深地影响过天野喜孝的插画艺术,这从他早期为《小蜜蜂》《小飞侠》等动画做的角色设计中可见一斑。1967年,15岁的天野喜孝刚高中毕业,就来到日本动画界的始祖公司“龙之子”担任角色设计职位,这期间他创造了大量风格细腻梦幻而影响深远的卡通角色,使他在日本动画界建立起相当的知名度。但是正如他在访谈中自述:“我们那一代,至少是我,受到日本与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后来年龄渐长,逐渐发现日本传统文化的有趣之处,日本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体中。我现在仍然在我的内心中寻觅日本古典美。”[2]112-113 1981年,29岁的天野喜孝开始为著名科幻杂志《SF Magazine》绘制插图,开始了他的插画生涯。在对拉斐尔前派、日本传统大和绘、浮世绘以及敦煌壁画等艺术养分的汲取中,逐渐形成了他神秘魔幻主义的画风,其中含蓄诡谲的造型、高纯度对比强烈的色彩以及细腻飘逸的线条透出“兼容并蓄”的东方意蕴,凸显强烈的个人风格。下文将从作品题材、画面的风格与构成等方面来论述天野喜孝插画的幻想特征与独特的东方意蕴。

一、天野喜孝插画作品中的幻想特征

作为造型艺术门类中的一种,插画有丰富的艺术风格特征和独立的艺术价值。目前国际插图界大约有古典风格、写实风格、街头风格、哥特风格、科幻风格、荒诞风格与童稚风格等。科幻插画中经常出现奇异的生物结构与复杂的机械元素给人超乎寻常的视觉冲击力。天野喜孝在为《SF Magazine》科学杂志设计插图的过程中,奠定了他兼容科幻、东方魔幻与哥特重金属元素的杂糅风格,突显了他插画作品中的幻想特征。

1.东方魔幻题材

神道教是岛国日本的传统宗教,视自然界的动植物为神祇,最初以崇拜自然中的精灵为主。[3]202日本民间有大量的妖怪传说,著名的山妖有雪女,水妖有河童、小豆洗,还有各种器物之灵与人类怨气结成的狐、狸猫、画灵等妖怪,形成了日本神秘的妖怪文化,这种妖怪形象在日本传统浮世绘版画和妖怪漫画鼻祖水木茂的笔下均有生动的表现。在天野喜孝的作品中,不管是动画《天使之卵》《蔬菜精灵》和游戏《最终幻想》《吸血鬼猎人D》系列,或者日本古典文学《源氏物语》绘卷,还有关于中国意向的作品《创龙传》《杨贵妃》和《白蛇传》,以及为莫扎特歌剧《魔笛》和尼尔·盖曼的《梦想猎手》做的插图中,都透露出他对神魔元素与东方传统文化的独特兴趣。《吸血鬼猎人D》(图1)是日本作家菊地秀行的小说系列,讲述了吸血鬼王与人类所生的混血儿“D”猎杀吸血鬼的故事,而故事发生的时间则被设定在遥远的未来;在做《源氏物语》(图2)绘卷时,天野喜孝刻意回避历史上的真实情况,让想象力纵横,展现他笔下“另类”的日本古典美;“梦想猎手”是盖曼多年来第一次回到“桑德曼神话”,故事基于日本民间色彩,讲述了狐狸与僧侣间的朦胧爱情并为爱复仇的故事。歌剧《魔笛》讲的是埃及王子塔米诺与捕鸟人帕帕吉诺为救公主杀死邪恶母亲夜之女王的东方神话故事。在被问及为莫扎特歌剧《魔笛》做插图的原因时,他解释到:“我一直对神话和神话人物感兴趣,并想创造一些东西,但是现有的神话,不管是希腊,日本还是其他什么,已经被多次制作成书或图片。”这段话表明天野喜孝善于在东西方文化的融合中寻求创作灵感与新元素的特质。天野喜孝曾表示想为日本浪漫主义文学大师泉镜花的作品做插图,原因是泉镜花创造的幻想世界中人物的精神在现实与虚幻世界中盘桓。“没有幻想就没有艺术的神奇美艳所蕴含的发人深省的理想的光芒。”[4]313天野喜孝的幻想插画无法用科学解释,但他却把幻想性与科学元素完美地融合,来诠释东方魔幻题材插画的独特魅力。

2.神秘奇幻的风格

风格不仅通过艺术作品的外在形式表现出来,更能深层次地反映出艺术家个人的审美内涵、时代背景和文化底蕴。天野喜孝曾表示自己到过非洲西北部的阿拉伯国家摩洛哥旅游,那里的异域文化对他的艺术创作有很大的影响。摩洛哥的城市菲斯,古老的手工艺如染织、雕刻、制陶等被流傳下来,土金色的沙漠,玄幻的音乐,中世纪的城墙,传说中的红衣老人,整个城市弥漫着神秘原始的艺术气息。首先,在天野喜孝的画集《处女宫》、《幻天》(图3)与《飞天》(图4、图5)中,我们可以看到男女主人公身着淡蓝或淡粉色的阿拉伯风格服饰,头上繁复细致的珠宝装饰品色彩鲜艳、华丽无比,与背景氤氲的色调形成对比,人物尽显阴柔妩媚,从摩洛哥的柏柏尔女人展览的头饰、珠宝、织物(图6)中可以感受到画集中的人物造型对古老的阿马齐赫部落装饰文化的吸收。其次,在《吸血鬼猎人D》和画集《魔天》(图7)里,面部苍白,目光冷峻迷离的男性身形高大修长,披着一袭黑色长袍,衣角露出少许鲜红底色,手持利剑,气质忧郁;背景中阴森耸立的尖顶古堡使人联想到宗教与死亡,整个画面透出中世纪哥特风格的黑暗神秘。而在画集《妖精》(图8)与《魔天》(图9)的世界里,天野喜孝以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将人、兽、花、树、精灵的造型相互融合,没有明显的边界,现实与奇幻世界融为一体,唯美与狰狞相辅相成。

二、天野喜孝插画中的东方意蕴

意蕴是艺术作品中渗透出来的内涵与情感,在形式上表现为一种审美特征。“东方意蕴”指天野喜孝插画艺术受到东方日本大和绘、浮世绘与中国敦煌壁画,阿拉伯异域文化,以及西方拉斐尔前派、克里姆特绘画、中世纪哥特风格等东西方艺术文化的影响,在对不同文化的兼容并蓄后,在造型、色彩和线条方面体现出的东方特色审美特征。

1.唯美意向化的造型

天野喜孝插画作品中的女性拥有魅力的形体曲线,夸张的动态,细长的脖颈,纤弱苗条的身材,狭长如刀的眼睛,面部和手都着以很少的笔墨,使她们天生具有一种神秘冷峻的表情,给人丰富的联想,披着衣纹华丽、富有质感的服饰,骨子里透露出东方式的妖媚。如天野喜孝为《源氏物语》所做的插画中,借鉴日本大和绘时期《源氏物语》绘卷里“引目勾鼻”的程式化画法使人物的脸部表情神秘莫测,男女不同人物被设计成三角形,宽大的衣袖、撑满画面的扇形下摆、飘逸流动的长发,显得唯美而含蓄。在其许多作品中,女性造型与构图又呈现维也纳分离派大师克里姆特的绘画特点。柔美扭曲的身姿,倦意朦胧似睡似醒,微闭着眼睛,轻柔地漂浮在璀璨金色世界里,细腻洁白的皮肤,梦幻而又真实,给人意象化的感觉。但是除了吸收克里姆特的表现手法外,天野细孝笔下的女性形体又有日式漫画特有的单薄匀称,不同于克里姆特画中肉感细腻真实的美感。

2.平面梦幻的装饰色彩

日本的气候四季分明,因此日本人对四季变化带来的色彩与形态变化感知极为细腻,崇尚自然纯粹的色彩美感。赤(红)、黑、白、青(蓝)在日本被认为是自然的四种原色,白色代表纯洁,黑与赤与之对立,青色象征旺盛的生命力。这种原始的色彩观隐藏在大和绘与浮世绘色彩中,同时也影响着天野喜孝的插画色彩。天野喜孝插画作品中的色彩风格多变杂糅,时而清新淡雅,时而单纯饱和,时而浓艳与重金属,色彩的质感介于西方水彩与东方水墨之间,模糊了二者的界限,但是总体上呈现平面梦幻的装饰特征。首先,在他的画集《妖精》(图10)中,以一种特定的群青、绿清、朱丹等高纯度原色与中间色为主色,吸收了日本传统的《源氏物语绘卷》(图11)与《伊势物语绘卷》的用色特点,大面积的青与黑被用在背景中,画面前景由人物华丽的红色与梦幻般蓝色的服饰对画面进行块面分割,或者只有单纯的白色人体,密密麻麻的植物装饰团团簇簇地铺在背景中,形成一朵朵流动艳丽的色块,为画面增添张力与动感,整个画面渲染出一种高雅冷艳的色调,极具装饰美感。其次,江户时代浮世绘大师铃木春信发明的“锦绘”(图12)色调明快、对比丰富,色彩清新明丽,其善于运用黑白条纹增加画面色彩层次感的手法也影响着天野喜孝《梦想猎手》(如图13)中的插画创作。再者,如前所诉,摩洛哥菲斯城市里高纯度的金黄、橄榄绿和火红的纯植物色彩随处可见,还有山城丹吉尔饱和纯粹的蓝色(图14),这种对比强烈、饱和纯净的色彩在天野喜孝插画的背景(图15)中常被用来与前景空白的人物形成色彩的对比呼应,形成画面的虚实关系。最后,日本著名艺术家平山郁夫说过:“日本之美和文化源流就在敦煌。”天野喜孝曾经到过中国观赏敦煌佛像,并承认敦煌壁画对他创作的内在影响很大。在画集《飞天》中,厚重的土黄色与红、白色相称,不同色度的红、蓝、绿、黄像跳动的光斑,梦幻般地闪现在背景中,富有北魏敦煌色彩的韵律美。

3.飘逸动感的线条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说:“线条是有意味的形式。”[5]48与西方注重对物体空间、透视与光影描绘的传统迥异,“线”是东方艺术的灵魂。天野喜孝插画作品中的线条具有东方飘逸动感的特点,细腻又如行云流水般的狂放不羁,画面里的水彩颜色通常不会覆盖线条的痕迹,形成灵动洒脱的画风。例如插画集《处女宫》(图16)里人物飘动的发丝成发散状显得紧张而有力,与头部上方穿插的弧线花朵形成形态上的对比,同时与左下角的布纹线条形成疏密关系对比,使画面有强烈的节奏感。在《骑神到来中》(图17),人与马结合的女性形象在运动中使人物边缘轮廓线与裙摆边缘线构成流畅而饱满的弧形几何骨架,在画面中发散开来,洋溢着轻盈的动感。《梦想猎人》中(图18)狐妖衣纹线条的松动,发丝的细腻轻柔,与身体富有弹性的线条形成力量上的对比,细腻飞动的发丝穿插于衣服之间,形成精致又笔触丰富的细节,与人物着墨极少的身体形成色块与节奏的对比,具有精美的装饰感,这种通过不同质感的线条笔触来制造细节装饰美的手法与拉斐尔前派艺术相似。

三、结语

正如台湾著名的策展人、评论家陆蓉之所说,天野喜孝作品中奇特的美女或者英雄通常是跨文化的,这些奇怪特异的人物唤醒了一个介于现实与虚拟现实之间有趣的连接。可以说幻想与多元文化的融合是天野喜孝插画最大的特点之一。一方面,他的插画作品对于东方魔幻题材的偏爱、对幻想科学与哥特艺术元素的糅合,使其插画作品呈现出神秘奇幻的个人风格特点。另一方面,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在二战后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在艺术作品上显出文化多元性。天野喜孝的插画中对于日本传统大和绘与浮世绘、中国佛教敦煌壁画、西方现代与中世纪古典艺术以及阿拉伯异域文化的吸收融合,使其插畫造型、色彩和线条最终呈现出兼容并蓄的东方意蕴,具有现代东方美感。他插画作品中的幻想特征与对多元文化的包容精神是值得当代插画师们借鉴与学习的。

参考文献:

[1]崔莹.英国插画师[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

[2]Mielke J, Minamotd H. The Genius Behind Final Fantasy.PC Magazine[serial online],September 19,2006,25(16).

[3](日)今道友信.东方的美学[M].蒋莹,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1.

[4]朱广贤.文艺想象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

[5]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生活·新知·三联书店,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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