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造就林的海洋云的故乡

文/躬耕田亩

看了第一眼，便爱上

国志峰是河北兴隆县人。2000年7月，从河北林业大学毕业后，国志峰去塞罕坝林场总场参观的路上，美不胜收的景色让他惊叹不已，他当即决定留下来和这片林海融为一体。于是，国志峰成为塞罕坝森林保护的第一个本科生。

塞罕坝系蒙汉合璧语，意为“美丽的高岭”。历史上，这里曾森林茂密，是清朝皇家猎苑的一部分。然而，到了清末，为弥补国库亏空开围放垦，树木被大肆砍伐。逐渐地，美丽高岭变成茫茫荒原。1962年以来，塞罕坝创业者在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高寒荒漠中，用青春、汗水和智慧，在渺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培育出112万亩人工林，创造了“沙漠变绿洲、荒原变林海”的人间奇迹，筑起为京津阻沙涵水的“绿色长城”。这片绿来之不易，守护好这片绿也并非易事。除了防火，防治病虫害这个森林“无烟的火灾”是重中之重。

国志峰报到时，时令已近大雪。老场长安顿好国志峰，领着他参观塞罕坝林场场史馆。前辈们住过的马架子、造林用过的工具、穿戴过的衣帽，默默向国志峰讲述着自己身上的故事，马蹄坑大会战、六女上坝的传奇……随着老场长的讲述，国志峰对这片土地的情感也加深了。

“既然学林，就要到一线去。”国志峰请求老场长把自己放到林场青年先锋队。

激情澎湃过后，挫折随之而来。冬至前后的塞罕坝，天气就像发了疯的怪兽，西北风裹着雪花到处乱窜。恶劣的天气稍有起色，国志峰就要出门跟师傅们一起间伐树木、修枝打杈。“这里一天三顿都吃冷馒头，因为早起就要上山，馒头都是自己带在身上；衣服每天湿了干，干了又湿，一天不知道要爬几座山头，有时候累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让国志峰多次萌生退意，可当看到这里越来越美时，心里特别有成就感，他还是留了下来。

17年，潜心只做一件事

从2000年到2017年，国志峰几乎爬遍了林场的每一座山头。国志峰已经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旦发现哪棵树木长势衰弱，主梢枯黄，就会立刻断定它的病因并采取防治措施。可即使他经验再丰富，也会遇到难以攻克的难题。

白毛树皮象，是国志峰和伙伴们发现的塞罕坝独有的一种害虫。白毛树皮象成虫期，成群结队爬到新栽植的松树幼苗上，嫩绿的树梢韧皮被它们锋利的牙齿咬断，松树幼苗赖以生存的营养运输通道被切断。成片的松树幼苗主梢枯黄死亡，让老场长心疼得发颤，他一把抓过国志峰：“你是林保专业出身，给我查一查到底是什么虫子作怪，把它给我彻底灭掉！”

国志峰连续观察了3年。3年来，他像魔怔了一样，整天想的就是白毛树皮象，它们什么时候出来为害，在哪个季节变成什么虫态，什么季节防治效果最好……为了验证晚上白毛树皮象会不会出来，他和同伴半夜起来，拿着手电筒在营林区宿舍周围的树上找。

工夫不负有心人，国志峰终于揭示了白毛树皮象的基本习性。白毛树皮象的卵、幼虫、蛹都在树根下，没办法防治，但是变成成虫后，它要从树根爬到树上，尽管有翅膀，但飞翔能力非常弱，多数时间依靠爬树。掌握了白毛树皮象的习性短板后，国志峰琢磨出一个防治办法：在树根部绑上涂药的棉球，设想让白毛树皮象通过棉球时就被毒死。可是白毛树皮象也不是省油灯，过段时间再去观察时，发现它依靠仅有的飞翔能力飞跃棉球，照样大吃不误。

一种方法不奏效，就再想另一种。国志峰在树根灌药，试图把卵杀死，可试验发现白毛树皮象的产卵期长达两三个月，药效在这期间会早早过期。这个方法也行不通。

国志峰蹲在树下凝望着大快朵颐的白毛树皮象，白毛树皮象也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国志峰连续一个月不下山，跟白毛树皮象耗在一起，一个月后终于又找到一种对付白毛树皮象的方法。根据白毛树皮象飞翔能力弱，主要依靠攀爬的习性，国志峰发明了一种缓释药，药液喷到树上会变成一个个水滴形状的小胶囊。等白毛树皮象慢腾腾爬到树干上的时候，一脚踩炸了胶囊，里面的有效成分“啪”地炸到它身上，就会中毒而死。

国志峰与白毛树皮象的这场博弈，以国志峰完胜收官，从此国志峰有了一个雅号——“啄木鸟”。

用7万立方米，造就林的海洋云的故乡

“如果满分是10分，你给自己林场生活的幸福指数打几分？”有人问国志峰。

“9.8分。”国志峰低头沉思片刻，给出这样的答案。

0.2分扣在哪儿？国志峰默默地转过身，望着远处的林海，自己对妻子和孩子的亏欠，又何止这0.2分呢？

大学毕业后，国志峰一头扎进塞罕坝，他和妻子从此一个在塞罕坝，一个在北京，开始了七夕鹊桥相会的生活。当年国志峰到塞罕坝，他的女友考入中国林科院，攻读硕士学位，毕业后在北京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爱情的小窝安在哪里？北京？塞罕坝？关于“谁投靠谁”的问题，两人开始了一场拉锯战。

每逢节假日，塞罕坝或百花怒放或层林尽染的时刻，国志峰都会向女友发出真诚邀约。一对情侣徜徉于花海、徘徊于林间，静谧的世界，只有你和我，除了鸟儿的呢喃，就是一对爱侣的卿卿我我。女友被征服了，一年后提着行李箱来到塞罕坝，成为国志峰的新娘，跟丈夫一起融入了这片花海林海。

比起大都市的繁华与便利，塞罕坝有诸多不便，尤其是国志峰进山防虫治害的时候，一连几个月不回家是常事，山里信号不好，妻子常常一个人独守空房，只能把一份浓浓的牵挂寄托给朗月繁星。

时值隆冬，妻子孕期反应很强烈，国志峰决心放下工作，安心伺候妻子备孕。老场长理解国志峰的心情，破例给他放假，自己带上队伍进山防治山鼠。

望着长长的队伍从地平线消失，国志峰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他拿着斧头到外面劈柈子，斧头高高扬起，却在空中迟迟不落，妻子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地叹口气，转身去里屋给他收拾行囊。孩子在肚子里翻腾不已，抚摸着不安分的孩子，望着结好的行囊，妻子的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停。

国志峰推开妻子递过来的行囊，不忍心离开。“你心里咋想的，还有谁比我更清楚？眼见山鼠成患，你又是最懂鼠患防治的人，大家离不开你。”知夫莫如妻。

“哎，山鼠厉害啊！好好的一片林子，山鼠一会儿工夫就能祸害掉，十几年树龄的一棵树长起来不容易，树根部的皮一旦被山鼠啃吃得溜光，树就毁了。特别是今年，我们调查发现，全林场有4万多亩森林需要防治山鼠，现在正下着第一场雪，山鼠食物稀缺，就开始出来频繁活动了，可是沿着山鼠脚印下鼠夹子的功夫只有我最到家，指望他们，我真的不放心。”国志峰难为情地解释着。妻子把行囊挂在丈夫的肩头：“去吧，我们娘俩等你回来。”

妻子是国志峰坚强的精神后盾，而国志峰把一腔热血全部给了塞罕坝。

塞罕坝如今是郁郁葱葱、满目苍翠的景象，被誉为“花的世界，林的海洋，水的源头，云的故乡”，每年吸引着50多万名游客慕名前来。2000年以来，塞罕坝每年防治病虫害约14.6万亩，挽回可能损失掉的木材7万立方米。“每年我们都要进行十多万亩的防治，我们的岗位虽然平凡，但一想到我们的辛苦能够守卫塞罕坝百万亩森林，守卫塞罕坝的绿水青山，就感觉挺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