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中国周边学”的机遇与挑战

2018-04-23 03:23关培凤
世界知识 2018年8期
关键词:边界问题周边国家外交

关培凤

创建“中国周边学”的机遇

首先,国家从战略层面对周边地区的高度重视,为“中国周边学”的创建提供了机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近70年来,历来重视周边地区,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指导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期间虽受“文革”影响有所偏离,但总体上执行了与周边国家和平共处的外交战略。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重新确立了和平共处外交战略的指导地位,“周边”一词也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在中国外交和安全战略研究的文献之中。1992年党的十四大报告正式明确提出了“周边国家”概念,与之相伴随,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也从政治为主,转向政治与经济并重,“经济外交”在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中的比重不断上升。

进入新世纪以来,周边在中国外交战略布局中的地位进一步得到加强,“周边”被提升到“首要”的重要地位。2013年10月中共中央召开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十八大以来对周边工作的战略统筹和布局,为创建“中国周边学”提供了时代契机。

其次,新时期的国家实践为创建“周边学”、开展周边研究提供了素材。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思考周边问题、开展周边外交,要有立体、多元、跨越时空的视角。这意味着开展周边工作不仅不能局限于政治、经济和外交等传统领域,更加不能局限于地理上的接壤,而应该把整个亚洲太平洋地区看做“大周边”。在这种“大周边”布局下,传统的较为单一的周边外交研究不再能滿足国家发展和学术研究的需要。“大周边”概念的提出及近年来的国家实践,大大丰富了中国周边工作的内容,为创建“中国周边学”和开拓周边学研究领域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创建“中国周边学”面临的挑战

尽管存在上述机遇,但当前创建“中国周边学”也面临着不容回避的现实挑战。

首先,准确界定“中国周边学”的概念及其研究对象面临较大困难。长期以来,谈到周边,总是与“外交”联系在一起,周边研究往往突出表现为周边外交研究。尽管周边外交是不断发展演变的,但周边学却是一个全新的、且与“大周边”相依共生的学术概念,而“大周边”究竟要“大”到什么程度,迄今仍然不能说已经达成普遍共识。相应地,“中国周边学”的研究对象究竟应覆盖哪些国家和地区,包含哪些领域,其内涵和外延如何,也是见仁见智。在这种情况下,完整准确地界定“中国周边学”的概念,明确其研究领域,限定其内涵外延,并使其广为学术界接纳,非朝夕可成。

其次,在“中国周边学”语境下定位中国与周边关系也有较大难度。历史上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经历了古代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模式、近代以西方列强殖民侵略为中心的模式和战后以美苏冷战对立为中心的模式。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中国与周边的关系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在中国的“大周边”布局中,中国与周边大国和小国的关系、与接壤国和非接壤国的关系、与陆上邻国和海上邻国的关系、与传统周边国家和非传统周边国家的关系等,既有共性特征,更有个性特征;中国对周边的认知、期待和定位,与周边对中国的认知、期待和定位并不总是吻合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某种程度上是存在巨大的分歧和差异的。因此,在“中国周边学”语境下恰当描述和定位中国与周边关系模式,力求达到双向对接和充分认可并非易事。这不仅需要一种全新的理论框架,从宏观上进行规范,还需要根据不断发展的新的国家实践作出调适和补充。

“中国周边学”语境下的边海研究

按照现有的一般理解和实践,边界与海洋问题指的是中国与周边陆地邻国和海上邻国之间存在的各种争议与问题。但在“大周边”语境下,边界与海洋问题显然并不局限于陆地接壤或海上相邻或相向国家间存在的问题,而有更大的纵深。因此,“周边学”语境下的边海研究必须做出新的调整。

第一,在“中国周边学”语境下重新认识“边界”的概念。传统意义上的边界包括两重意思:就一国而言系指该国所辖领土的范围,就相邻国家而言是区分两国领土范围的界限。因此,传统意义上的边界往往指的是一个国家的四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边界已演变为一个包括海、陆、空在内的多维立体概念。而且随着“海洋世纪”的全面到来和空间竞争的日趋激烈,海上和外空的争夺会更加复杂激烈。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中国周边学”,所涉地理范围绝不应止于传统的中国周边国家和地区,而是一个“大周边”的概念。在“大周边”语境下,按照传统的概念去界定边界、处理边界问题,既不符合学术研究的需要,也不能满足国家发展的需要,必须根据边界的内涵与外延,重新界定“边界”概念。

第二,在“中国周边学”语境下确定边海研究的内容。传统意义上边海研究的内容一般会包括边界(陆地和海上)形成史、边界划定、边界勘定、边界变化、边界划分和勘定中的相关法律问题研究,以及边界理论研究。目前,我国对边海问题,特别是陆地边界问题的研究基本上还是以传统研究对象为主,但国外不少学者开始从人类学、社会学的角度研究边海问题。如在中印边界问题研究中,印度就有一些学者从人种、族裔、民族文化传统等角度来论证“麦克马洪线”是一条“族裔边界”,以此论证印度主张的“合法性”。这些动向启示我们,要扩大边界研究的内容,扩展边界研究的范围。在“大周边”的“周边学”语境下,边界研究的内容,除了以上内容外,至少还应包括对边界问题的理论解释,对边界争端管控、解决机制和模式的研究,对边境管理(含边防安全管理、边境贸易、跨界水问题等)的研究,对边界地区的民族、语言、宗教、文化等的研究。

第三,在“周边学”语境下确定边界研究的重点、目的和意义。边界研究具有独特性,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既涉及历史上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民族、文化,又涉及现实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民族、文化,甚至于国际关系和国际格局。也就是说,边界问题与历史和现实的联系都很密切,在时间和空间上也具有宽广性和纵深性。正是缘于边界研究的这种独特性,历史学、历史地理学和外交学中都将边界研究作为重要的研究部分。但在“中国周边学”的语境下,与边界相关的历史问题可以成为研究内容,但不应该作为研究重点,而应该侧重于与其中现实密切关联的部分。

在新形势下,边界依然是联系双边、多边国家关系的桥梁和纽带,对边界问题的研究,应以服务于发展国家间政治、经济、文化合作,传播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型国际观、安全观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因此,在“中国周边学”语境下研究边界问题,不仅要着眼于有利于本国的和平与发展,还要落脚于有利于发展双边和多边关系,有利于实现双边或多边的长期稳定及互利合作。换言之,不仅要进行基于“自卫”需要的边界问题研究,还要注意增加或加强“互利”成分的研究。这尤其体现在探索边界问题的解决路径或解决方案中,只有充分照顾到双方利益和需要的方案,才有可能作为讨论和妥协的基础。

(作者为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国家领土主权与海洋权益协同创新中心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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