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为何与北欧国家频频互动

毕颖达

3月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将与朝鲜领导人举行会晤的计划后，瑞典方面第一时间表示“愿意为会晤提供帮助”。随后朝鲜外相李勇浩于3月15日飞赴瑞典，并与瑞典外交大臣瓦尔斯特伦会晤。据报道，陪同李勇浩前往瑞典的还包括朝鲜外务省北美局副局长崔康一。瑞典表示愿为朝美会谈提供场所，首相勒文称，瑞典是军事上不结盟的中立国家，与朝鲜有着长期的外交关系，带着双方的信任，瑞典希望能够扮演一个角色，但决定瑞典扮演什么角色的必须是主要的当事方。

随后，3月18日，崔康一一行抵达芬兰，与美韩官员举行了一次“半官方”性质的对话。芬兰外交部表示，与会各方为建立信任、缓解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在积极的气氛下建设性交换了意见，并称期待这次会议“有助于改善朝鲜半岛今后的局势”。

而在2017年5月，朝鲜官员与美国智库人士就曾在挪威举行会谈，中国外交部对此表示，中方一贯主张通过对话协商以和平方式解决半岛核问题。

近年来，随着朝核问题的不断升级，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断加大对朝制裁力度，一些国家不断下调与朝鲜的外交关系层级，甚至有些国家断绝与朝鲜的往来。但朝鲜与北欧国家的关系却保持着相对稳定，这正是近期朝鲜在瑞典和芬兰的外交活动的基础。

并不密切的往来

自1948年朝鲜和韩国分别建国以来，双方便围绕着政权的合法性展开了激烈斗争。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美苏冷战出现缓和局面，中美、中日关系走向正常化，半岛南方的朴正熙政府积极推行“全方位外交”，不断扩大多边外交舞台。在这种背景下，朝鲜开始寻求推动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间的关系。1973年4?7月，朝鲜先后与崇尚中立、坚持普遍主义原则或奉行不结盟政策的瑞典、挪威、丹麦、芬兰、冰岛等北欧国家建立外交关系。

近年来，受朝核问题影响，特别是在美国的呼吁和压力下，一些国家与朝鲜的关系愈加疏远，仅2017年便有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加拿大、墨西哥、阿根廷、秘鲁、科威特等多个国家与朝鲜断交或驱逐朝鲜驻本国大使，泰国、菲律宾、老挝等一些东南亚国家也减少了与朝鲜的经贸往来。尽管如此，北欧的几个发达国家特别是瑞典和芬兰与朝鲜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但是，朝鲜虽然早与瑞典、芬兰、挪威、丹麦、冰岛五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但受地缘因素及国际政治影响，整体上看朝鲜与它们的往来并不密切。

瑞典：西方与朝鲜联系的枢纽

瑞典是北欧最大的国家，也是朝鲜在北欧的最主要邦交国，曾作为朝鲜战争的中立国监督委员会成员为维护半岛和平发挥了积极作用。朝瑞建交后在政治、经济等领域进行了广泛交流，但在多种因素影响下，两国关系发展受到制约。

在政治外交方面，建交之初两国便互设大使馆，但受1976年所谓“朝鲜外交官走私事件”影响，两国外交关系受阻。进入90年代，受国内经济影响，朝鲜关闭了一批驻海外使领馆，但保留了驻瑞使馆，并由其统管朝鲜与北欧其他国家以及荷兰等八个国家的外交事务，自此，瑞典成为朝鲜在欧洲的一个外交枢纽。同样，瑞典驻朝使馆也负责为其他北欧国家提供领事保护服务，并代理美加澳等国领事事务。至今，瑞典仍与朝鲜保持着相对密切的外交联系，特别是愿意为朝美接触与协商进行积极斡旋，如在释放朝鲜扣押的美国人瓦姆比尔问题上发挥了积极作用。当前，瑞典积极表示愿意促成朝美首脑会谈，并为之提供场所等。

在经济方面，朝鲜与瑞典保持持续往来。两国建交之初便签订了贸易协定，1996年又签署了《工业所有权合作协定》，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两国经济交流与合作。根据韩国方面资料显示，朝瑞1997年至2008年间的年度贸易规模保持在400万?600万美元之间，其中主要以朝鲜从瑞典进口为主。

芬兰：债务问题使双方渐行渐远

芬兰是朝鲜在北欧的主要邦交国家之一。在政治外交领域，双方关系发展较为曲折。20世纪70年代之前，芬兰的原则是不与分裂的国家建立外交關系，但1973年芬兰同时承认朝韩，并于同年与朝鲜建立外交关系，两国互设使馆。但1976年10月，芬兰以涉嫌走私为由驱逐朝鲜外交人员。此后两国关系有所好转，但受债务问题困扰，双方政治关系未能取得深入发展。冷战结束后，芬兰奉行亲西方的政策，与朝鲜的关系渐行渐远。1992年芬兰关闭驻朝使馆，由驻华使馆代管与朝鲜的外交事务，2006年这一权限又转交驻韩使馆负责。朝鲜也于1999年撤销驻芬使馆，对芬兰外交事务交由驻瑞典使馆负责代理。

在经济领域，自70年代起，双方关系一直受债务问题困扰，芬兰方面把这一问题作为两国经贸交流合作的前提。1991年朝鲜曾与芬兰签署《纤维协定》，规定朝鲜连续三年每年向芬兰出口1500万美元的纤维产品，其中的40%用于偿还对芬兰的债务，但实际效果不佳，两国的经济关系难有进展。在安全领域，芬兰追随欧盟的对朝政策，坚持在无核化没有进展的情况下不推进对朝鲜实质性交流的立场，但作为中立国，芬兰并不积极参与对朝制裁。此外，芬兰仍然通过NGO等多种渠道在人道主义方面对朝鲜进行援助，支援规模大约在每年100万?150万美元之间。

挪威、丹麦、冰岛：均无过多实质性往来

相对于瑞典、芬兰而言，朝鲜与冰岛、挪威、丹麦等国的往来较少，目前都没有互派大使。朝鲜于1973年10月在丹麦设立大使馆，后在1976年，丹麦与芬兰一样，也驱逐了朝鲜的外交官，虽然后来再次接受了朝鲜大使，但双方往来非常有限。1998年朝鲜关闭驻丹使馆，外交业务由驻瑞典大使统领，而丹麦与朝鲜的外交业务则由其驻韩国使馆代理。冰岛最初虽然任命了驻朝鲜大使，但从1987年起就不再任命，并从1996年起由驻华使馆代为管辖对朝、对韩外交事务。而朝鲜方面一开始就任命驻瑞典大使统领与冰岛的外交事务。朝鲜与挪威建交后一直没有设立大使馆，而是建立了常设代表处，挪威也指定驻华大使负责对朝外交事务。1976年，挪威同样驱逐了朝鲜外交人员，又于1978年重新接受朝鲜大使，但与朝鲜的交往极为有限。1991年，朝鲜因经济困难关闭驻挪威大使馆，将相关的外交事务交驻瑞典大使馆负责。

经贸方面，朝鲜与挪威之间有一定的经贸往来，1974年双方曾签订贸易协定，1991年末，双方还签订了《纤维品出口协定》，但随着朝核问题爆发，自2012年联合国宣布对朝制裁后，挪威加入其中，双方经贸交流极为有限。从人道主义层面上看，挪威仍然对朝提供人道主义支持，2011年挪威向朝鲜提供了约270万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朝鲜与丹麦受债务偿还问题影响，经贸往来规模有限，据2006年朝鲜的数据显示，双方间的贸易额在1000万美元以下。而朝鲜与冰岛间不见经济上的实质交流。

在安全上，作为北约成员国，冰岛和丹麦站在北约国家的立场上呼吁朝鲜中止生产核计划，遵守《核不扩散条约》。

与朝鲜没有直接冲突

朝鲜与北欧国家特别是与瑞典和芬兰能够保持相对稳定的外交关系，是有着诸多原因的。其中最主要的是，北欧国家多为永久中立国或有中立国倾向的国家。中立国一般不允许外国建立军事基地、不参与对别国的经济抵制和封锁，也不会与他国进行大规模联合军事演习。瑞典和芬兰是典型的永久中立国，它们不加入北约，也不会轻易参加到对朝鲜的经济制裁，对于朝核问题，一般处于呼吁实行无核化的层面，因此与朝鲜没有直接的冲突。其他几个北欧国家虽然是北约成员，但从外交倾向上来看，更多是表现出中立色彩，如挪威有意愿调节美朝关系，希望继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奥斯陆协定》之后促成第二个“奥斯陆协定”。芬兰虽然加入欧盟，但仍坚持奉行军事不结盟和独立的防务政策。

此外，北欧国家中存在着一些左翼政党或亲朝团体，在维系本国与朝鲜关系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丹麦的“丹麦朝鲜亲善协会”，有大约40名会员在开展活动。在挪威至今仍有一些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群体，它们对朝鲜持拥护姿态。这些群体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维护朝鲜与这些国家的关系。

（作者为山东大学东北亚学院副教授、山东大学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