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诗尧散文诗[组章]

2018-04-25 01:48孙诗尧
诗潮 2018年1期
关键词:散文诗暴雨星星

孙诗尧,女,满族,1986年1月生。吉林九台人。文学博士。作品散见《星星》《中国诗歌》《星星·散文诗》《中国民族报》等。曾参加2015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现居河北石家庄。

风声疾

这骤起的风,就像熟透了的向日葵,从地平线上奋起而飞。

林木森森,其叶灼灼。树木在半空中撑起巨大的伞,踉踉跄跄。立在树叶上的风,仿佛那些擅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厌恶他人的人,从来不懂得如人心一般坚韧的树根。

雷声轰隆隆,滚滚而来,是空气里闷热的震感。一切如投林的飞鸟,扑腾腾地陷入黑。

是啊,那些曾以为一定要有的仪式感就在匆忙、围观甚至幽怨中消散了。没来得及拍照、发朋友圈,没来得及惊恐,没来得及告别,甚至没来得及诅咒。就这样散去。

面对诸多不公,没有什么比雨,更懂暑中取凉,更得故人心。

雨里听出,眼角繁花似锦。想到而立之后的尽孝,仲夏竞比前半生还慢。

安静是心上的尖。凡心尖之物,莫不无所伤。破窗,风卷入暴雨,如音截入颂章。

度量云朵与泥土的距离,雨一生漂泊。像是历经婚姻的人们,身体里所有渴望都成了毒,蛊惑了所有喜怒哀乐。

拥有的,终将被怨怼;付出的,也会被敌视。只是这险中求胜后,硝烟褪去,要怎样等待下一场劫后余生。

风暴一向和死亡匹配。

就在刚刚,人们笑谈着死去的诗人,那血液和爱情一樣年轻。在此时,大地倒映在诗人的眼里,翻滚着层层水花。世界何时变得如此轻佻,我们可以随意在诗中谈起爱,甚至以死明志。而人们也热衷消费诗人的死亡,仿佛死亡是才华的最高奖赏。人们惯于在诗人的祭日或诞辰讴歌他的作品,欢呼着,庆祝他的死亡——他因死亡而成为真正的诗人——人们心中最敬仰而又恐惧的人。

我们已没必要害怕悲伤,因为它在匆忙中变得戏谑或嘲讽。我们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就像看不清风的质地,直到建构出一个可供堕落并可躲在里面的词汇,像云,像雨。

来吧,像云,像雨,我们一起走向风,走向消失。

暴雨

踩在黎明与黄昏的云端,我听天空的呐喊,觉醒人间。

奔跑中,我极力抵抗着风雷穿越而来的萧索。当雨珠由上而下如钉子决然扎进墙壁一般,大地战栗。

恍惚间,日子慢下来。如一场花开,如一个人逝去,如剥开洋葱,慢慢瞥见心的恶毒。

暴雨阵阵,急促,酣畅。无须掩饰自己的卑怯与虚伪,不会以各种标榜细水长流地践踏。这就像三十岁以后的路,没有哪一条是明快的,却如突然的暴力,让身体束缚在虚无的灵魂里。

我说这是后半生的监狱,是难,是劫。而在母亲眼里,这些缓慢的粗暴,才是美好的开端,如发芽的痒,如分娩的痛,如麦田的泥泞,如生命的终结。如她的一生。

重逢

浑白的云丛低矮,你的脸,掩映其中。河流似旋灯,追逐暮夏的叶。那些铂金碧玉,借着黄昏的雨声没入阶前的草,如肉身一般清晰。

我看见从未有的光芒在我体内泻出。

你习惯在忧伤中沐浴,眺望夜晚。我曾在山河的背影中,埋下闪电。如今影芳踪,仿佛探寻千年遗落的封地。终于让多年的信件,寄回一份探索。我们找寻彼此身上的自己。

某时某刻,总会遇到一些人,告诉我们,什么是孤独。在这些遇到的间隙中,一年年的月光嚼碎皱纹,我们自己也见证了孤独的袭击,如雨打黄叶。

夏日的雨,打落我吧,用你的深情。

如果我们遇到并相爱,如果我们相爱到选择婚姻,那么就用耳朵锁上门吧。门外的誓言,是背给别人听的。门里的怨言,是留给对方说的。

是谁说,始乱终弃。当初为何而在一起,就会为何而分开。如叶纷纷,从现在起,我遇到的每个人,都不会是仇人。

很多苦楚,都可以如日月,瞬间翻转。离别刻骨,却总可以平淡地重现在这,相似的重逢中。

风向东北

华北的风中带有湿气,像我的眼。

东北方向,是一种羞于人语的痛,像夜里身体某处隐秘的疼。又爱又恨又上瘾的意淫,是一场梦寐,却难求。

浸泡榛蘑、宽粉,清洗土豆、茄子,它们渺小如我,却悉心喂养居无定所的人儿。那些人儿,手无缚鸡之力,心思密集若星光,快速地洒下,如比东北方向晚半小时的暮色。

跟熟悉得恐惧的自己同床。雷声入窗,甩进来的雨像我的泪珠,全国各地地跑,就是跑不回故乡。是啊,回不去,才叫故乡。对于故乡的懂得,始于逝去的亲人常常出现在异乡的梦里。这些人,成了我与故乡唯一的联结。

每一处风,每一个毛孔张开,渴望这片深情的沼泽。可周遭依旧未安静,像搁置许久的晨星。每一处异乡,都是孤独者的纵欲。

我原本已心安,谁知风向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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