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要学好莱坞吗

韩小凌

多年来，随着电影行业突飞猛进的发展，各种论坛、交流活动此起彼伏，随之便是各种“体系”说、“制度”说频繁涌现。与此同时，越来越多海外留学的年轻电影从业者回到中国，试图将他们在海外的所学与中国的市场环境、资金环境相结合，实现自身价值并强大整个产业。

当我们提产业、聊技术、探讨管理体系的时候，最常拿来对标的就是好莱坞。然而，即便中国有可能是体量规模上最接近美国、最有可能成为“好莱坞第二”的国家，就是否一定要照搬好莱坞呢？笔者以为这个问题就像“IP”概念一样，看上去似无不可，但要细细推敲、前后推演后方能下定论。

首先，好莱坞之于全世界电影业最特殊的是其强大的公会体制。公会体制的成立有美国的特殊历史背景，这在其他任何国家都无法复制。在美国，任何有公会的地区，需要聘任多少公会成员不是雇主能决定的，而是公会定的；公会成员的薪资也不是雇主定的，而是有公会标准下限；雇主的行为在公会的实时监控下，稍有过分都可能招来巨大的法律诉讼官司，足以致其破产。尽管能进入公会的专业人员的基本素质可以信赖，但基于上述原因，很多项目制作时尽量选择躲开这些受公会制度限制的地区。这进而催生了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新西兰等国家的电影产业。

其次，美国的法律成本非常高。在美国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律师，影视行业也一样。在比弗利山的数次中美合作论坛现场，你会看到各种公司总裁、副总裁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律师。这种复杂、严密的法律体系，虽然保证了各类业务的严格进行，但对于法体、政体和英美法系完全不同的中国来说，想完全照搬恐怕是不可行的。

第三，由于上述原因，美国影视业的人员分工整体来说比中国、也比其他国家要细碎很多。

好莱坞的体系在庞大的电影项目中有可能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几百人剧组的管理和大型企业差不多，因此行业公会、律师会计师甚至人力资源都是必需的配备，基于这种系统下的严密分工，流程才能顺利流畅地执行。

反观国内，我们没有同业公会，只有协会或学会，仅限于同行间业务交流互帮互助，不可能成为强悍的談判主体。项目里各主创部门间的平衡和尊重，更多要靠是否有懂行的投资方和制片人。即便到了今天，还不时会听到有“新锐制片人”对于为何要早早物色好后期制片经理表示费解，同样也有一些制片人直接拿拍摄预算当全片预算。

所以，在我们的电影行业各工种专业水平良莠不齐，且缺乏懂行又有经验的监制来判断、组织的情况下，如何确保项目有效率、在及格线以上的运行，恐怕是眼前众多以影视为真正主业的公司都很焦虑的问题。显然，这些问题通过照搬美国的法律和公会是不可能解决的。

放眼全球，以工作人员素质好、成本较合理见长的国家，如新西兰、英国等，在和好莱坞合作的几十年里并未习得其复杂体系，却积累了顶级专业人才，进而促使自己的电影产业得以发展，尽管产量不高，但水准居世界前列。相比好莱坞，也许这些“电影小国”的道路更值得我们学习。毕竟，电影是人做出来的，一批技术水准合格的工作人员才是真正支撑起整个产业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