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这十年：打造宇宙，打造观众

王一博 李莎

好莱坞影星小罗伯特·唐尼被主持人请到了舞台旁边。和他一起站过去的还有漫威新电影《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导演罗素兄弟，演员“洛基”汤姆·希德勒斯顿、“小蜘蛛”汤姆·霍兰德和“绿巨人”马可·鲁法诺。随后，陈奕迅、张杰、张靓颖等中国歌手站上舞台中央。现场一千位的漫威粉丝们不停地喊着“No”，表达不满。

这是4月19日晚，漫威影业在上海迪士尼小镇举办的“漫威电影十周年庆典”的一幕。很快，一张小罗伯特·唐尼面无表情、双唇紧绷的照片在网络上传播，引发争议。有人吐槽活动主办方支持“九头蛇”（指漫威电影中的反派组织），有人在小罗伯特·唐尼的微博下不停道歉。还有粉丝发出“中国配不上漫威”的言论。

现场粉丝大多已经在迪斯尼小镇等了一夜。

有些资深粉丝甚至从不单独去影院，一定要和其他人组团包场，因为看漫威电影必须尖叫;如果内地上映的时间晚，有些人会专程去澳门、香港提前观影。“坑已经入了，出是出不来的，只有乖乖给漫威送钱的份了。”成都大三学生jocelyn说。在漫威Facebook官方账号上，像jocelyn这样的粉丝达到3000多万。

5月11日，比北美晚近半月，《复仇者联盟3：无限之战》将在大陆上映。从2008年的《钢铁侠》开始，漫威电影已经十年了。十年中，他们制作了19部电影，全球累计票房超过140亿美元，是史上最赚钱的电影系列。

钢铁侠的故事就是唐尼的故事

“十周年庆典”结束第二天，小罗伯特·唐尼发布微博称：“感谢，再见上海。”

这位在1994年就拿过金球奖“最佳群戏奖”的好莱坞明星，后来两次涉毒被捕，事业彻底停滞。

2005年，小罗伯特·唐尼成功戒毒。导演乔恩·费儒坚持选择这位过气演员，在他看来，“斯塔克（钢铁侠原名）的故事实际上就是小罗伯特·唐尼的故事”。

电影中的托尼·斯塔克（即钢铁侠）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当他换上钢铁盔甲，就是最强的超级英雄。此时，小罗伯特·唐尼的片酬只有50万美元。如今，他在《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片酬已经达到1亿美元。

2008年5月2日，《钢铁侠》在美国上映。首日票房3523万美元，是当时电影史上非续集电影首映票房的第二名，仅次于《蜘蛛侠》的3900万美元票房。最终，《钢铁侠》为漫威带来5.85亿美元的全球票房收入。

在这部电影的结尾彩蛋中，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钢铁侠家中。

“你是谁？”钢铁侠问道。

“尼克·弗瑞，神盾局局长。我来和你聊聊建立复仇者联盟的事。”这是神盾局局长首次登场。他左眼受过伤，带着黑色眼罩，穿着黑色皮衣。这个角色由好莱坞黑人影星塞缪尔·杰克逊出演。

这个片段的意义远超普通的电影彩蛋，它展开了一个庞大的电影宇宙。“到处都在猜测尼克·弗瑞到底是谁，他出现的意义，是否意味着这些都共存在于同一个宇宙？”凯文·费奇在纪录片《漫威影业：宇宙集结》中回忆道。漫威电影宇宙的序幕由此拉开。

曾經是最烂电影

漫威的故事始于1939年。美国出版商人马丁·古德曼成立了时代漫画公司。此时，另一家美国漫画公司DC漫画已经推出了两位代表性超级英雄——超人和蝙蝠侠。1961年，时代漫画公司正式更名为漫威漫画。

漫威漫画第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上是1944年的《美国队长》，电影曾在1948年在中国上映，被翻译为《无敌大侦探》。此后，漫威电影在大银幕上消失了42年。这段时间内，DC漫画才是漫画改编电影的霸主，《超人》《蝙蝠侠》相继被拍成电影。1986年，漫威漫画改编的第二部电影《天降神兵》上映。这部电影由乔治·卢卡斯监制，全球票房3796万美元，却不幸摘得第七届金酸莓奖“最烂电影”等四个奖项。直到上世纪90年代，漫威作品才开始频繁登上大银幕。

此时，漫画产业开始走下坡路。仅在1994年上半年的漫画销量就锐减36%。漫威需要通过售卖漫画改编权维持生计。1998年到2007年的10年间，共有16部改编自漫威动画的电影上映。

授权模式让大制片厂掌握了绝对权力，漫威只能获得票房分成的九牛一毛：哥伦比亚凭借《蜘蛛侠》前两部赚到16亿美元，而漫威才分到7500万。2002年，“漫威之父”斯坦·李接受媒体采访时打趣道：“我从蜘蛛侠身上没有赚到一分钱。”他还说，如果自己拍《蜘蛛侠》，“破坏的场面就不会这么多了”。

但授权费还是挽救了漫威。学者伯纳德·梅基在他的著作《文化产品的资本化》中记录，2004年漫威总收入的83%来自授权。

2005年，漫威转变思路，从一家出售版权的漫画公司，摇身变为独立制片的电影新贵。这一步走得并不容易，漫威从美林银行贷款5.25亿美元，用电影版权作为抵押。三年后，他们的第一部电影《钢铁侠》诞生。

宇宙集结

《钢铁侠》上映一个月后，漫威推出了第二部电影《无敌浩克》。在这部电影结尾，钢铁侠再次现身，并透露：“我们正在组织一个联盟。”但被问到“我们”是谁时，彩蛋戛然而止。漫威打造电影宇宙的意图已经明了。

在漫画世界，漫威早已拥有上百个平行宇宙，每个宇宙中都发生着不同的故事。但在电影界，还没有人做过这件事。2008年，漫威正式确定了一项电影计划，名为“漫威电影宇宙”（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缩写为MCU），并授予其编号Earth-199999。目前，漫威电影宇宙进入到第三阶段。

十年里，每一部新电影上映，都会有新的线索和人物出现，接着再把这些英雄一网打尽，推出集团作战的电影，“每一个超级英雄都有自己庞大的粉丝基础，所以当决定将这些人物放在一部影片里的时候，每一个超级英雄的粉丝也就汇集为这一部新作品的观众。”编剧、作家罗伯特·麦基说。

jocelyn是2014年在电影院看完《美国队长2》后被“圈粉”的。“看着红女巫和快银在彩蛋中出现，心想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完了完了入坑了。”在jocelyn看来，尽管漫威宇宙听起来非常宏大，但对“路人粉”很友好，“不管是从哪一部（电影）开始了解漫威宇宙都很容易上手。每一部之间的关联都很紧密，除了插入下一部电影的彩蛋，很多后续的故事都已经埋下种子等待发掘。”

《钢铁侠》中美国队长的盾牌曾在斯塔克的办公室背景出现，美国队长也在《无敌浩克》的雪崩场景中现身了一秒钟。有影迷统计，《钢铁侠2》的彩蛋联动了《雷神》，《雷神2》的彩蛋联动了《银河护卫队》，《银河护卫队》的彩蛋联动了《复仇者联盟3》……为了培养粉丝的忠诚度，漫威的创作者们设计了很多需要按下暂停键才能获取的信息。

美国学者德瑞克·约翰逊在文章中分析道：“漫威电影中出现的悬而未决的场景和角色的机智幽默不仅是叙事扩张的需要，也有助于培育观众的参与感。”“每次在影院看到斯坦·李出现时，大家都会心一笑，就和春晚里听到‘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是一个道理。”jocelyn说。

全球狂欢

“漫威强调其服务于粉丝的能力，让他们感觉到对漫画角色的归属感和拥有感，同理，漫威将自己描述为产业内部的社区所在地，在这里，员工也会有归属感。”美国学者德瑞克·约翰逊在文章如此评论。漫威的员工们确实充满了想象力，比如，有人用胶带把办公桌抽屉封得严严实实，里面装满水，养了条金鱼。

2009年，迪斯尼以42.4亿美元的天价收购漫威，给予漫威充分的创作空间，只负责发行工作。92岁的迪斯尼保持常青的策略是：合家欢，情节简单，崇尚真善美。这些关键词同样能套用在漫威身上。“（漫威）能同时讨好年轻的男性观众和女性观众。”知乎漫威话题优秀回答者红盾局长克里斯说。

漫威系列的每一次上映，都是全球影迷的狂欢。在韩国有人不满《复仇者联盟3》的几处韩语翻译，在总统府青瓦台网站请愿，要求禁止这名翻译人员今后参与任何影片;在墨西哥一家医院的儿科肿瘤医生塞尔希奥，时常打扮成超级英雄的模样出诊;在新加坡，“漫威十周年庆典”在40亿英镑打造的滨海湾金沙酒店举行，活动地毯特意选择了和电影反派灭霸肤色一样的紫色，共有數千名粉丝到场观看。

中国特供

漫威电影发展的十年里，也是中国电影飞速发展的时期。十年前，中国电影票房43亿元，十年后，这个数字增长了13倍，达到559亿元。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票仓。

2015年，《复仇者联盟2》在中国拿下14.5亿元票房，位列当年内地电影票房第5位，这也是漫威电影在中国创造的最高票房纪录。一年后，《美国队长3》以12.46亿元票房排在当年内地电影票房第4位。截至目前，漫威已经在中国拿到了105亿元票房。

漫威电影对中国市场的重视程度也在不断增加。为了取悦中国观众，专门推出中国特供版，邀请中国演员出演。《钢铁侠3》的特供版比原版多出了3分钟里，范冰冰和王学圻完成了自己的好莱坞首秀。

从《钢铁侠3》开始，主创频繁来到中国与粉丝互动。他们会开微博，来中国参加电影发布会，小罗伯特·唐尼甚至宣称在家中穿汉服。

2014年，漫威加入了一位韩国超级英雄白狐。5月9日，两位中国英雄将出现在漫威漫画中。这是去年，漫威与网易漫画签订合作协议后，共同推出的角色。

“搞瘫”好莱坞

漫威电影已经改变了世界电影的格局。老对手DC漫画也加紧打造自己的扩展宇宙（DC Extended Universe）;环球影业跟着打造了一个“黑暗宇宙”（Dark Universe），首部作品是去年上映的汤姆·克鲁斯主演的《新木乃伊》。56岁的阿汤哥凭一己之力与邪恶作战。

一位英雄，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凭借一己之力打倒反派，这样的剧情在市场上屡试不爽。

虽然大多数观众还是乐于买单，但在业内有许多人提出了质疑。不久前，著名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公开表示：“我希望大家能尽快对《复仇者联盟》感到疲劳，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些。只是，除了这些雄性激素过高、没有家庭的男人们花两个小时拼死冒险顺便破坏城市之外，还有其他的故事可以讲述。”

就连《复仇者联盟3：无限之战》的导演罗素也自嘲：“好莱坞被我们搞瘫痪了一年，因为几乎所有演员都在世界各地忙着拍《复仇者联盟3》。”

已经被漫威培养了十年的粉丝无法认同这种观点。谈到这个问题时，红盾局长克里斯语气激烈地对记者说：“承认它是个工业品就那么难吗？而且工业品不代表它不伟大，做出一个很厉害的工业品也是人生巨大的成就。”

“太慢”，不行

李安曾经尝试过在漫威作品中融入深刻的思考。2003年他执导了《绿巨人浩克》，但与其说这是一部超级英雄电影，不如说是借着绿巨人来探讨父子关系的人生哲学。这部电影全球票房2.45亿美元，IMDb评分仅有5.7分。

后来，漫威电影宇宙成立，执导其中第二部电影《无敌浩克》的导演路易斯·莱特瑞尔在评价这部影片时说：“我喜欢作为导演的李安。在他执导的《绿巨人浩克》里，有很好的艺术感。但作为一个书迷，我绝对不喜欢《绿巨人浩克》，那可真是太慢了。”

快速、热血、激情才是超级英雄片应有的特质。“人类总是热爱这一类史诗般的冒险。将自己投身在这样的故事中，跟随着主人公，你将经历一次情感上的过山车。”罗伯特·麦基早前在接受《东方早报》采访时解释漫威电影大受欢迎的原因时说。

2017年10月7日，位于亚特兰大的《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片场内，汇集了80位电影人。其中有“漫威之父”斯坦·李、漫威影业主席凯文·费奇，也有“美国队长”克里斯·埃文斯、“黑寡妇”斯嘉丽·约翰逊、“奇异博士”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等明星，“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站在了C位上”。他们要为即将到来的漫威宇宙十周年拍张“全家福”。

漫威粉丝Belinda看到照片后热泪盈眶，她想起了有漫威陪伴的十年，以及漫威之父”斯坦·李曾在漫画封底写的那句：“真信徒，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