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蓓唱歌

陈冠学

小蓓是只纺织娘，我的小女儿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前年，小蓓在一棵芒果树的枝叶间连续唱了三个晚上，于是我拿了手电筒，和小女儿一同去拜访它。我们离它只有两米远时，它停止了歌唱。它栖在离地约一米多高的密叶间，在手电筒的光线中，身体呈浅褐色，又略带些微薄的柑橘色，一身全由弧线构成，柔美之至。

最近，小蓓又热烈地歌唱起来了，它的歌唱地点就在紧靠我卧室南窗边的芒果树上。小蓓每晚来得很准时，黄昏之后，六点四十分至五十分之间，先是听见它扇动翅膀的声音，然后便连声歌唱，一唱便是三个钟头，中间不歇息。

有一天晚上，下了70分钟大雨，三四天后，芒果树叶开始出油，來势之凶，前所未见。若不喷药，这一片芒果树林三五个月内必定枯死，不得不喷。

喷过药后，胶菌立刻死了，叶面的油随即干了，油胶几天内便会自动脱落，芒果树林得救了。可是这一晚，小蓓没有来，我们担心它或许死了，虽然我选用的是低毒性的药。八点多下起大雨，一连下了40分钟，雨后药味全无。可是第二晚小蓓还是没有来，也没听见它在远处歌唱，我们的心里异常沉闷。今晚是第三晚了，六点四十分一到，我便留意倾听着，将近五十分时，小女儿问我：“远处的声音是不是小蓓？”我凑近窗边听，果然是，它在我的卧室外二三十米处。啊，小蓓没有死！这两三天它一直在养伤，如今复原了，但愿它明晚会回来！

（摘自《访草》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