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上的快乐生活

罗倩仪

曾在西班牙和挪威生活过的建筑师穆威觉得那里的人与自然特别亲近，令人羡慕，回国后，他便开始尝试带上孩子在大自然中建造房子。一年前，他更是在武汉郊外朋友租的300亩小岛上，建造了自己的“隐形房”，只为让家人和孩子，能在周末和假期重返自然，享受贴近自然的悠闲时光。

带上孩子，做自然亲子项目

建筑设计师穆威有一连串很厉害的头衔：2010年上海世博会挪威馆设计师、中国数字建筑设计专业委员会联合发起人、国际NGO世界儿童运动创始人……2010年，穆威回到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建筑系任教，开始了一系列本土化的建筑探索。也是在这一年，他遇到了妻子小冬，建筑设计系毕业的高材生。结婚后，穆威和小冬迎来了大女儿石榴和小儿子石头。

“一家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却觉得相互都不熟似的。”穆威很快就觉得都市人的生活节奏太快，工作非常忙碌，他们和许多父母一样，与孩子并没有深入的交流。另外，穆威曾在西班牙和挪威生活过5年，那里人与自然的亲近让他觉得印象深刻。他认同孩子应该多去接触花草蟲鱼，和大自然在一起，这让他萌生了带着孩子去大自然建造房屋的想法。做自然亲子项目能将设计工作和陪伴孩子两件事情合二为一，穆威和小冬立马积极地行动起来。

从2012年起，他们开始着手一些亲子建造活动，两孩子就跟着穆威夫妇去采风、盖房子、学术研究、参观交流……石头在一岁多的时候就跟着穆威、小冬远赴法国，感受国际儿童建造的氛围。

一家人一起“浪”还不够，穆威开始召集在国内外、不同城市、不同肤色的父母和孩子们一起“浪”起来。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了一起，一起画图，一起撸袖子干活。穆威有更大的理想，他想尝试一种发动儿童和家庭广泛参与的建筑方式。于是，穆威发起了工作营，不仅带着自己孩子，还带上了很多家庭和孩子们，建造一个儿童引领家庭建造的自然亲子社区。期间，他们还做出了“天空之城”“丝房”等惊人的项目。

“天空之城”的完成式形态，是一系列呈倒金字塔结构、悬浮在空中、有着交错邻里关系的微型建筑群。这个形态也是穆威基于孩子们的创意、与他们充分沟通后得出的设计结论。“天空之城”在2014年斯洛文尼亚的欧洲设计年上，获选全球五十大建筑，这是穆威第一次尝试拉着儿童跟家庭团体协力建造的房屋。项目以“周末建造工作营”的名义对外募集参与者，吸引了36个孩子参加，其中最小的5岁，最大的12岁。在项目前期，穆威带着他们画草图、做模型、讨论方案，后期则把家长一并召集过来，挖地基、切割板材、搬砖、搭建。

而“丝房”是继“天空之城”之后的第二次儿童自然建造活动。穆威选择了一片樟树林作为场地，由40个6到12岁的孩子和家庭共同参与和建造。每个周末，家长和孩子都聚集在一起，从场地认知开始，每个孩子都需要提交草图和草模，并在穆威指导下进行尺度和基本建筑知识的培训，之后开始在树林里搭建真正的丝房。

“丝房”是一个被树木定义的建筑，樟树是环境，也是建筑的一部分。建筑没有图纸，而是用孩子们的眼睛在树林里发掘隐形的建筑，穆威则提供在树林间编制空间的方式。穆威笑着说：“因为孩子这个特殊群体的加入，‘建筑更像是一个硕大的林间玩具。”此外，他还表示，丝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建筑，因为它没有基础，没有柱子和横梁，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杆件的存在。但它重新诠释了建筑的可能性，拓展了建筑学的边界。

在做亲子项目的过程中，穆威不但陪伴了自己的孩子，更推动其他孩子和父母们建造自己的自然家园，感受生活的本质。

重返自然，建造“隐形房”

亲子项目结束后，许多家长和孩子都表示那是一段美妙而难忘的经历，家长们真希望时间能停在那里，好让自己多陪陪孩子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其实，穆威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回到武汉这个大城市，离开孩子，独自投身工作，堵车、忙碌、奔波，让他再次感觉到和家人有疏离感，这让他觉得特别焦虑。他总是回想起做亲子项目时，与孩子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

一天，女儿石榴又缠着穆威，要他讲在西班牙的故事。想起在西班牙居住的日子，穆威的眼里不禁闪出一丝柔和的光。他缓缓说道：“在西班牙时，我住过一个在海边的木屋。夏天的时候，凌晨三点，天就大亮了，很多海鸥会在窗前飞舞、拍打翅膀，叫我起床。西班牙那里的小孩，从小就学习木工，在野外玩耍。我从那时起就觉得，人类应该生活在自然中，而不是把自己装在城市的几室几厅里。”最后那几句话，仿佛不是说给女儿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穆威忽然激动地抱起女儿，走到妻子小冬身边来，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城市周边山水非常漂亮的小岛，带你和孩子们重返自然，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我要在周末和假期把你们都带到岛上，我们可以放松地读一读书，陪陪孩子。”小冬听后，表示全力支持他，并提醒他说：“你看，老吴那个岛怎么样？”

一言惊醒梦中人！老吴是穆威多年的好朋友，10年前租下了武汉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岛。小岛位于武汉的北部，一片湖、一个岛，还有一座小山。小岛面积有300亩，老吴一直在岛上做可持续的农业实践。他本来就是农民的儿子，曾经在城市里创业，后来，厌倦了城市生活，决定回归乡村生活。

穆威记得，6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岛，就觉得那里实在太梦幻了：一片荒草，一棵棵树，一大片开阔的水域。这是一个能让人从城市中解脱出来的好地方！穆威立马拉上三五好友，提出在老吴岛上造房子的想法。本以为朋友们先会认真考虑一番，再做打算，没想到大家一拍即合。没过多久，他们就聚在一起，一起设计，一起建造，准备搭建一种自然的建筑。他们管这个项目叫“小岛邻居”。

项目从盖房子开始，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目前，一共有4个小房子，每个房子的特点都不一样，是4个不同的家庭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穆威一家所住的房子，大概有60平方米，俯瞰是一个“X形”。这和我们在城市里日常居住的空间很不一样，它有很多转角，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带来很多的新鲜感和意外感。

房子是用原木、螺栓这些材料搭建的，成本低廉，对土地也几乎没有破坏。面朝湖水的墙壁，是一大片落地玻璃，于是就让室内变成了一个取景器，目力所及，都是漂亮的水和远处的山。因为穆威希望房子能和自然融为一体，所以外墙选择用反射性的材料。这样，房子的外立面就像镜子一样，反射周围的自然环境，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房子都会消失在大自然的景色里面，仿佛隐身了一样，被称之为“隐形房”。

虽然房子不大，也没有所谓的几室几厅的概念，而是用一些比较柔的高差来分割空间，也没有专门的卧室，穆威把睡觉的事想得非常简单，他认为只需要一张地毯，一个休息的地方就行了。

大量的空間提供给一家人做日常的活动，可以做很多好玩儿的事，小孩子也可以光脚满地打滚。有趣的是，穆威还专门设计了一个人面对着湖水发呆的空间。

穆威的一个好朋友喜欢养猫和钓鱼，小岛的环境非常适合他。他的房子有64平方米，有一面长达11米的落地窗户，供他和他的猫眺望风景。

一个独立艺术家住的房子面积是最小的，只有32平方米。他的想法很简单，只希望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在湖边睡觉。对他而言，睡觉只需一张床垫，把床垫掀起来，就是可以用来跳舞、喝茶的一个地方。

走进小岛，过奢侈自然生活

孩子们第一次走进小岛上的家时，显得特别兴奋。他们甜笑着说：“这个房子有木头的味道。”他们还会冒出许多问题来，比如：农民是如何耕作的？鸟兽是怎么样生活的？

穆威记得，女儿石榴3岁的时候，不敢光着脚在草地上走，因为幼儿园老师和她说，自然不安全，自然不卫生。他不希望孩子们这么小就和自然割裂，像他们这一代人那样，在钢筋水泥中长大。现在，孩子们可以在小岛上高兴地跑来跑去，那里有捉不完的虫子和采不完的野花。石榴还会采来各种野果，问穆威这是什么。穆威耐心地作答，然后一家人分享美味的野果。石榴惊讶地说：“这些野果子居然比超市卖的水果还好吃呢！我可以摘一些带回学校给同学吃吗？”“当然可以。”穆威看到石榴脸上流露出来的喜悦，自己也不禁微笑起来。

来到小岛上，穆威感觉时光慢了下来，阳光也变得格外柔和，他搂着小冬，看着一对儿女在湖边快乐地玩耍，心情便觉得特别好。他一直觉得，在中国这样高密度的城市里，一个家庭当中，老爸非常忙碌，老妈非常焦躁地陪着孩子，小孩子在两个人的焦躁当中很紧张地做作业。大家的家庭关系，很多时候是非常机械化的。而在这个岛上，一家人都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更愉快地交流，体验慢生活。

现在，这个小岛就像孩子们的冒险乐园一样，到处都是他们可以玩耍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经历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萤火虫，石榴兴奋得叫起来：“爸爸，看看这是什么？好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一样！”第一次见到蜂鸟，穆威对孩子们说，这是世界上最小的鸟。第一次钓鱼也是在这里，穆威还和孩子们比赛谁钓得多。第一次看到满天的星斗，孩子们躺在穆威和小冬的怀里数星星，数着数着，沉沉睡去。还有第一次被青蛙吵到睡不着觉，记得那天晚上，屋外一直传来“呱呱呱”的叫声。孩子们不禁好奇问：“是什么东西在叫呀？”穆威回答：“是青蛙呢。”“原来青蛙是这样叫的啊，我第一次听到青蛙叫。”石榴眨着眼睛说，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由于在岛上收获了许多在城市里得不到的快乐，孩子们越来越喜欢到岛上来居住了。每到周末，他们甚至主动说，不去游乐场，去小岛玩。

时间长了，孩子们都把岛上的动物们看作自己的邻居了。有一次，穆威在岛上开车，石榴还郑重其事地叮嘱他：“爸爸，你要小心开车哦，我怕你会撞到兔子和野鸡。”穆威忍不住微笑：“爸爸答应你，一定会很小心的。”

穆威在岛上建房子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的事传开后，他和小冬的一些朋友曾慕名前来观看。那时，穆威一家正在湖边自由自在地画画。一直生活在都市里的朋友们，在这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穆威一家一起作画的温馨画面，不禁感叹：“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自然生活啊！”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