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笔迹抖动痕迹的形成机制及应用

杨彩丽

浙江汉博司法鉴定中心，浙江 杭州 310007

笔迹是书写人根据文字符号和其他符号的书写动作规范，通过书写运动器官运用书写工具在书写面上运动所形成的动态痕迹。当书写人受身心状态或与书写活动相关的各种客观条件影响时，笔迹或多或少会暴露出一些反常特点，抖动就是其中常见的现象。进行笔迹鉴定时，根据具体情况分析研究导致书写人书写抖动的因素有哪些，抖动痕迹各有哪些特点以及如何进行区别，有利于客观地分析成因，切实合理地解释特征差异，从而准确把握本质差异与非本质差异，为作出正确意见创造条件。

一、导致书写动作抖动的因素

(一)生理因素导致的抖动

书写运动是客观世界的各种刺激作用于书写人的视觉、听觉和其他感受器，并由相应的传入神经将指令传到书写中枢，经大脑一系列的心理和生理综合分析，由大脑皮质传出书写信息，最后通过肩、臂、肘、腕、手等书写运动器官联合运作而完成[1]。神经系统和书写器官是书写运动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书写人正常书写时神经系统和书写器官基本处于正常状态下，若其中任何一部分出现障碍或发生变化或神经传导的过程反应变迟钝，就会影响正常的书写活动，使笔迹出现相应变化，笔迹抖动痕迹正是这种变化的突出反映。导致书写动作抖动的生理因素就是书写中枢、神经传递过程与书写器官发生变化或出现障碍。

1.初学写字的人书写抖动

每一个书写人都会形成一定的书写动作系统，初学写字的人书写动力定型系统尚未形成，书写动作表象尚不精细，处于仿写练习阶段。仿写练习是建立书写运动条件反射的过程，既通过练习使脑、眼、手达到熟练配合。初学写字的人书写时脑、眼、手还不能熟练配合运作，主要靠视觉的物理反馈调节，具有“照猫画虎”的特点，因而书写动作缓慢而不协调，笔迹易出现抖动。初学写字的小学生肌肉和耐力比较差，骨骼也非常软，握笔动作不规范，执笔位置或高或低，有的小学生甚至全手握笔，这样写出来的笔画可能如蚯蚓，弯曲抖动现象明显。

2.老年人书写抖动

人到老年，手臂肌肉松弛，握力减弱，视觉、感知灵敏度减弱，手臂运动不灵活，并且书写人书面交际的需要也明显减退，有的长时期很少从事书写活动，使书写技能出现不同程度的退化现象，同时记忆力减退使得原来建立的书写动力定型的协调性减弱，因此部分老年人书写时运笔会难以自抑出现抖动等现象。

(74岁老年人签名)

3.病残性书写抖动

书写人患某些疾病或书写运动器官伤残会影响书写人进行正常的书写活动。如书写人患帕金森综合症，震颤是患帕金森综合症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以手部最明显，手指表现为粗大的节律性震颤。这种症状是由于手指和手掌的肌肉痉挛造成的，并且这种痉挛传导到前臂、后臂甚至整个肩带肌肉，使手臂松散无力、震颤疼痛，以致笔越握越紧，写出的笔画出现激烈的抖动痕迹。若书写人手部有外伤、手指残缺、手臂骨关节有病、身体虚弱等，则易造成书写人书写时握笔不稳，书写无力，协调性下降，写出的字迹抖动明显。

(癌症患者签名)

4.左手书写抖动

习惯于右手写字的人的语言中枢，定位在其大脑左半球，直接支配右手执行书写活动。当利右者改用左手写字时，因右半球—非语言优势半球缺乏处理较高级言语活动的功能，会使神经活动过程相反而复杂，左手书写神经道路的增长，必将导致反映时间的延长。加上人体解剖结构和生理功能的对称性，左右手的镜像运动和书写人平时缺乏或从未进行左手书写练习，从神经中枢到各有关器官之间很难做到默契配合协调活动。这样势必造成书写动作的不精确，不协调，笔迹出现弯曲抖动等迹象。

(中年人左手签名)

5.醉酒者书写抖动

酒精对大脑神经系统具有兴奋和麻醉作用，书写人饮酒较多时，中枢神经系统会高度兴奋，血液循环加快，大脑皮层的整合机制发生障碍，自制力减弱，肢体动作不协调，手臂颤抖，视觉模糊，其运笔会出现抖动现象。

6.寒冷导致的书写抖动

当书写人感觉很冷时，身体骨骼肌运动生热，书写人的身体尤其是四肢可能会难以抑制的颤抖，同时手指僵硬，书写时握笔不稳，书写动作不协调，造成笔画的弯曲抖动。

7.运动后书写抖动

人在激烈剧烈运动后交感神经兴奋，交感神经兴奋可以造成骨骼肌收缩，影响肌肉的张力。书写人在进行手臂运动后，书写时肌肉会小幅度快速抖动，带动书写工具形成笔迹的抖动。

(二)心理因素导致的抖动

1.注意分散导致的书写抖动

注意是机体的一种定向反射活动，它是大脑皮层最清楚的意识状态。注意分散是指书写人书写时注意不由自主的偏离正在进行的书写活动。注意分散在很多类型笔迹的书写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如摹仿书写人在进行摹仿书写时，边看边写，注意力易分散，行笔缓慢，同时心理活动剧烈，遇到复杂或较长笔画，易出现弯曲抖动现象。

2.意志局限造成的书写抖动

意志是人们自觉地确定目的，并支配其行动以实现预定目的而自觉努力的心理过程[1]。书写人故意伪装书写时，书写人接受意志的支配作用自觉的改变原有的书写动作习惯，使笔迹特征发生变化。意志的能动作用是有限的，一个人想要故意扭曲自己已有的书写动作习惯本就是一件别扭的事，若意志不坚定就会出现书写变形，如笔画出现运笔不流畅、弯曲抖动、笔力分布异常等。

(摹仿签名)

3.精神紧张导致的书写抖动

书写人心理上的高度紧张会影响书写运动肌体正常运作，如书写人被胁迫书写时，心理上处于高度紧张、恐惧等状态，易造成手臂颤抖，手部动作不协调，从而书写水平下降，书写出现抖动现象。又如考试时考生作弊，因为要防备监考员，作弊人处于高度紧张、戒备等异常心理状态，就可能影响书写运动器官的正常发挥，造成书写抖动。

(采样时紧张书写的签名)

4.书写人故意书写抖动

书写人在抱有某种目的书写时，凭理解的摹仿笔迹特点伪装书写[2]，故意改变书写的流利、自然程度，在书写过程中有意的抖动，同时通过停顿、重描等方法制造摹仿特点。

(故意伪装书写签名)

(三)客观书写条件导致的抖动

客观书写条件包括书写工具、书写承受物、书写环境和书写姿势。客观书写条件既是书写活动的必备条件，又从不同侧面制约甚至干扰书写活动。当客观书写条件异常时，书写时易出现抖动。

1.颠簸环境造成的书写抖动

书写人所处的载体处于摇晃、震荡状态时，书写人会难以抑制的发生惯性，或多或少的随载体运动而运动，这样书写时书写运动器官就难以正常运行，使书写形成的笔迹出现异常特征。如在行进中的车上写字，人的身体随着车的颠簸而摆动，书写人的书写运动肌体必然会随之摆动，从而使书写的笔迹出现弯曲抖动现象。

2.衬垫物不平或过软、过硬导致的书写抖动

正常的书写衬垫物一般是光滑稳固的平面，如桌面、硬纸板等，这样就能保障书写时笔尖与纸面接触稳定，书写活动正常进行。若书写衬垫物异常，如以手心、人的背部、粗糙的地面、墙面等为书写衬垫物进行书写，由于衬垫物凹凸不平、过软或不稳定，笔尖与纸面接触不稳，在纸平面会上下移动，形成运笔的上下抖动。若书写衬垫物过硬，与硬笔笔尖相触，笔力轻重失调，运笔则全面细微抖动。

(小汽车副驾驶室台面上笔迹)

3.高位执笔书写抖动

高位执笔书写时，由于书写人控制笔管的支点高，书写动力的传导与释放不稳定，使书写人难以准确、自如的控制笔尖的运动。同时，高位执笔书写时书写人往往手腕悬空，失去了手掌底部的支撑和调节作用，原有的动觉反应系统遭到破坏，致使手指、手腕运动不习惯，写出来的字迹轻飘无力，弯曲抖动。

二、不同原因形成的笔迹抖动痕迹的特点

笔迹抖动痕迹的形成机制是多样的，不同原因形成的笔迹抖动痕迹有不同的特点，具体表现在抖动的位置、数量、幅度、规律、速度、力度轻重等方面。

(一)抖动痕迹出现的位置

初学者的笔迹抖动痕迹多出现在较长、较复杂的笔画上[3]；老年人书写、醉酒者书写和高位执笔书写，抖动痕迹出现的位置不定，可能出现在笔迹的各个部位；病残性的人书写抖动依据病的类型和残疾的情况而定，如患帕金森综合症的人书写，可能所有笔画均出现抖动痕迹，书写人手有外伤时，若书写人书写水平很高，则书写的笔画较复杂时才会出现书写抖动现象；左手书写，抖动痕迹也多出现于较长的笔画，一般来说，笔画均较长时，书写竖笔画出现抖动现象的几率比书写横笔画多；书写人感到寒冷时书写，抖动痕迹可能出现在所有笔画中；运动后书写抖动在一定时间内，手臂放松后抖动也随之消失；摹仿书写抖动多出现在连笔转折和笔画较长的部位，若摹仿书写的内容较多，则后期书写的笔迹中出现抖动；在摇晃颠簸的环境书写另起笔时易出现抖动[3]，也可能某个笔画突然出现抖动，这要视颠簸环境而定，如在行进中的火车上写字，火车颠簸时字迹出现抖动痕迹，路面平整，火车不晃动时书写字迹就不会出现抖动现象；当衬垫物过硬时，笔画的中间段易出现抖动现象，当衬垫物不平或过软时，与凸起或凹陷处相对应的笔画易出现抖动现象。

(二)抖动痕迹的数量

一般情况下，初学者的笔迹、醉酒者的笔迹、高位执笔书写的笔迹中抖动痕迹出现数量较少；一般性摹仿书写中，练习摹仿抖动数量较少，临摹、套摹数量较多，故意摹仿书写抖动多而明显；老年人笔迹、病残性人书写笔迹、左手书写笔迹、衬垫物过硬书写笔迹中抖动痕迹出现数量较多，多出现在全篇字迹，甚至于每一笔画；若书写时一直处于颠簸环境，笔迹抖动痕迹出现的数量也会较多；书写人感到寒冷时书写，若自身抵抗力强，书写水平高，则笔迹中出现的抖动痕迹数量少，反之，则抖动数量多。

(三)抖动的幅度

初学者的书写抖动、醉酒者的书写抖动、注意力分散或意志局限造成的书写抖动以及衬垫物过硬、高位执笔书写引起的抖动，抖动幅度都较小；高度紧张、兴奋时书写抖动幅度剧烈；故意抖动书写、左手书写抖动、病残性书写抖动以及颠簸环境造成的书写抖动，抖动的幅度一般都较大。

(四)抖动的规律

老年人书写抖动、病残性书写抖动、左手书写抖动和寒冷环境书写抖动比较规律，相对均匀自然；醉酒书写、高位执笔书写、摹仿书写出现的抖动则缺乏规律性，具有偶然性；在颠簸环境下书写，是时而抖动时而不抖动；运动后书写抖动在一定时间内，手臂放松后抖动也随之消失。

(五)抖动的速度

寒冷时书写笔迹、运动后书写笔迹及衬垫物过硬时书写笔迹抖动速度较快；初学者笔迹、老年人笔迹、病残性笔迹、左手笔迹抖动速度较慢；伪装笔迹抖动速度也较慢，但有形快实慢的现象[4]。

(六)抖动的力度轻重

左手书写的抖动、高位执笔书写抖动、老年人的笔迹、醉酒者的笔迹以及运动后笔迹抖动显得轻飘无力；初学者的笔迹、摹仿书写的笔迹、故意书写抖动及颠簸环境下书写的笔迹中的抖动痕迹则看起来笔力较实。

三、笔迹抖动痕迹在笔迹鉴定中的应用

(一)有助于判断检材笔迹是否正常

判断一份检材笔迹书写是否正常，有无伪装，有无受外界条件影响而产生变化，就要对检材的通篇文字进行周密的分析。最根本的就是从组成字的基本笔画着手，笔画流畅自然，一般是正常笔迹。相反，笔画运笔呆滞、弯曲抖动，往往是伪装或条件变化笔迹。

(二)有助于区分笔迹的伪装变化与条件变化

现今，笔迹检验案件中伪装笔迹占有的比例越来越高，在区别笔迹的伪装变化与条件变化时，稍不注意就易产生混淆，倾向于把弯曲抖动等特征当作伪装形成的特点。事实上，笔迹文书在形式上具有随意性，时空选择上具有随机性，可能就地取材而书写条件却不正常，如垫在膝盖上书写、在行进中的汽车内书写等。还有一些诸如遗嘱笔迹，酒后书写笔迹等，情况比较复杂，很容易判断失误。分析抖动痕迹的数量、位置，抖动的幅度、规律等，再结合笔迹的其它特征，可以对笔迹的伪装变化与条件变化加以区分。例如检材笔迹几乎全篇都有抖动痕迹，且出现笔画弯曲抖动幅度大、字的结构松散不规则、字体偏大、字行不整齐、运笔中断、续笔发生错位等现象时，可以考虑排除摹仿书写，从生理因素方面来分析笔迹的形成方式。

(三)有助于分析检材书写人的状态及客观书写环境

了解案情是鉴定人检验的重要工作，鉴定人除了了解案件的基本情况，了解书写人以及其他当事人的年龄、文化程度、职业身份、书写技能及身心状况等情况外，还应询问双方当事人检材的形成过程，如检材在何时、何地书写，利用哪种笔书写，采用何种方式书写等。根据笔迹中抖动痕迹的数量、力度轻重、出现部位及规律性与否，有助于分析书写人的年龄、精神状态、身体状况、文化水平及书写环境等相关情况，再与了解的案情相互印证。

(四)有助于评判采样时书写人的心理状态

笔迹检验中，检材是特定化的，样本具有相对不确定性，我们应根据检材的条件去选择样本，使它的条件尽可能满足检材比较的需要。但实践中经常收集不到平时样本或收集的平时样本数量少，不充分，需要采集实验样本。实验样本字迹书写流利、自然，基本可反映书写人系正常书写。实验样本字迹中出现抖动等异常痕迹时，根据其特点及了解的书写人相关信息，可以评判书写人有无心虚，担心被鉴定人识破，故意改变书写方式或降低书写速度等来伪装笔迹。

(五)有助于判断笔迹特征差异点的性质，选取价值高的笔迹特征

笔迹特征差异点的性质表现为本质的差异和非本质的差异。本质的差异是不同人书写习惯的反映，而非本质的差异是书写习惯形成和反映过程中主客观因素的影响导致的。鉴定人选择的笔迹特征是否准确直接影响到检验意见的科学性，对非正常的检材应在判明伪装或变化的原因及其程度选择笔迹特征。确定抖动痕迹的形成方式后，就可以对相关特征的稳定性加以评判，分析哪些差异点是因不同书写人书写习惯不同而形成的本质差异，哪些差异点是因不同客观因素或主观心理所造成的非本质差异，进而防止机械比对，选取价值高、稳定性强的本质特征作为鉴定的依据。

[ 参 考 文 献 ]

[1]贾治辉.文书检验[M].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07：25-26，32-37.

[2]贾治辉.自我摹仿笔迹鉴定研究[J].政法学刊，2009(4).

[3]李素真，黄勇军.浅谈笔迹的抖动现象[J].刑事技术，2002(2).

[4]何雁.探讨条件变化笔迹和故意伪装笔迹的运笔抖动特征的区别[J].法制博览，201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