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婚恋经历背后的满儿

2018-05-25 11:27刘洁
北方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新批评传记

刘洁

摘要:从文本生产的角度出发,文本与作者传记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铁木前传》中的满儿形象,其性格特征、思想意识与个人品德融合了作者孙犁婚恋生活中三位女性各自鲜明的特点。孙犁在满儿身上寄予了其对当代女性的尊重、赞许、希冀并在作品的情节设置中体现出关于女性社会定位的深度考量。满儿形象不论对于十七年阶段还是当下新时期,都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在这一人物的隐性悲剧下,凸显了孙犁对于女性问题的思考。

关键词:新批评;外部研究;传记;满儿

从文本生产的角度考量文本与作者传记间的关系,可以为文本人物性格和行为找到现实依据。孙犁以女性为中心的写作视角及其小说的生活化、真实性,不仅基于他其对社会的洞察,更得益于几段对其进步思想塑造影响深刻的婚恋经历。满儿身上的不同品质影射出孙犁一生中经历三位重要女子:结发妻子王氏;教书生涯的紅颜知己王淑以及延安相恋的进步青年梅。三位女性各自性格中的闪光点被投射到文本形象的塑造中,使得人物形象复杂且具有深度,极具美学意义和现实意义。

一、满儿对孙犁发妻的同源影射和深度考量

(一)根源:同源悲剧的影射

表面看来满儿是年轻貌美、放纵任性的精神逆退的青年女性形象,但实质上,可将满儿理解为社会转型背景下包办婚姻旧制的牺牲品:身陷狭窄天地,年纪轻轻却已婚,已然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机会。其形象影射了孙犁的结发妻子的亲身经历。

孙犁对发妻是理解、尊重并感激的,孙犁将发妻的现实悲剧投射到满儿身上,把发妻的包办婚姻束缚设定给满儿,对发妻的惋惜隐约贯穿了满儿一生。满儿与发妻性格不同,但是悲剧根源却是相同的。满儿与王氏都是旧制度的牺牲品。在戏里戏外悲剧氛围的铺陈渲染下,孙犁将读者的思路从悲悯引向深度思考,将矛头指向了新时代残留的旧风气。

(二)前途:女性视角的考量

孙犁的第三段恋情,在晋察冀边区工作时代,孙犁深爱进步的女青年梅,梅和他有着相同理想追求以及关于文学人生共同语言。孙犁怀揣着对往日恋人美好独立品格的向往,在小说里满儿的思想意识中塑造了这一缺憾,进而通过满儿的悲剧表现出对社会转型时期妇女的前瞻性思想的忧虑。

在满儿的人生轨迹与思想意识中都潜在地包含着对女性意识觉醒的呼唤。孙犁通过满儿这个人物形象告诉女性:女性要有自己的进步方向,并且认清时势,才算是完整的女性。孙犁通过满儿这个复杂形象提出了一个新的命题,即对新时代背景下女性前途和方向的问题。满儿是不拘于旧制、自由灵活的女性,在解放后的新社会却退变成为落后分子进而成为隐性悲剧,重要原因在于思想方向的偏离。

(三)缺憾:身体自由与灵魂自由的悖反

满儿向来是这部作品中最具争议的人物。今天看来,孙犁在对于满儿的艺术处理上是褒贬兼具的:美化固然存在,对满儿的客观形象的美化是冲破十七年保守风气桎梏的审美觉醒;而对其主观精神形象的隐性美化则包含着对女性开始具有独立自主的现代意识的精神觉醒的赞颂。后者的现实来源,从作者与文本的原生关系来解读,可理解为孙犁从两位婚外女友的人格特点中提取出来的新女性的美好品质。对于满儿身上的“浪荡部分”孙犁则是对比结发妻子王氏而呈现出的一种缺憾,这一部分孙犁明显没有美化,而是通过人物的不完满对当下社会女性的发展寄予了一定的期望。

满儿心向往之的仅仅是肉体的不受拘束,而面对新环境中的精神主流却表现出退避。这明显是其缺憾所在。女性意识的觉醒绝不单呈现在两性关系之中,而更多的是女性精神灵魂的独立自主,在于对新社会重大机遇的正确判断,在于对进步精神的皈依与学习。社会越进步,女性越要有自己自主奋斗的空间,而从这个层面来看,满儿个体所呈现出来的进步,仅仅处在身体自由的狭窄层面,孙犁在此处设置的缺憾再次留给读者更多层面的思考空间。

二、满儿对孙犁初恋的影射与其人格双面性

孙犁与发妻于少年时期成家,彼此都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并无爱情可言。孙犁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是在参加工作初期结识的进步女青年王淑。王淑优秀进步,活泼可爱,两人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书面恋爱,这段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从孙犁心底树立了时代新知女性形象,满儿正是这种新知女性形象在另一个侧面的表达。在孙犁的意识中,女性是值得被尊重的独立个体,在社会地位上是完全不输于男性的进步、独立、有力量的形象,这也就是孙犁在《铁木前传》中对满儿的形象刻画充满自由追求、突破传统的意味之所在。

孙犁笔下的女性形象,一改中西方传统意义上女性受害沉默、无思想、花瓶式的特点,从社会舞台的幕后走到台前,成为具有鲜活生命和个性的言说者。孙犁开始赋予其敢于脱离家庭和传统束的思想,忠于独立自主意识的灵魂。在《铁木前传》中,满儿处于小说所展现出的整个农村社会转型时期大的隐形悲剧中的一个环节,满儿是进步的,满儿也是退步的——满儿不屑于九儿和四儿的进步思想,她想过放浪形骸的生活并且逃脱包办婚姻的束缚。这里有两层含义:

(一)满儿的进步性

满儿隐藏在文本深处的进步性正是《铁木前传》具有饱满现实意义的源头所在。满儿从内心深处向往自由,追求独立,不愿意为人左右。这其实是解放后女性的精神状态里普遍缺乏的一种因素。尤其是面临合作化这种具有里程碑性质的历史节点,人们如果守旧,忸怩做作不敢大步突破旧式生产形式和生产思维的桎梏,缺乏认定目标进而大胆前进的魄力,如同黎老东等人的生存状态,那么任何改革都是无法进行的。如果我们将满儿性格中求新求自由这种完全站在民族劣根性的对立面的特点提取出来,将之放大到全社会,作为一个新的风向标,那么改革的阻力也许就小很多。

(二)满儿的退步性

满儿的退步性表现在逃离学校的进步教育,她和九儿有着迥然不同的思想意识。即便是在进步干部亲自驻扎到家里为她做思想工作,这个心思细腻且复杂的女性也仅仅试图表现出柔弱甚至受害的姿态,或者在诡计的外衣下面藏着无可奈何的逃避,而六儿则充当其逃避现实与无可奈何情怀的挡箭牌。

女性不可作为一个寄生者。首先,脱离包办婚姻风气的束缚,女性不是原生家庭的寄生者;其次,在婚恋关系中保持独立自主,女性不是男性的寄生者;最后,女性有自己的思想和事业,女性不是男权社会的寄生者。孙犁在《铁木前传》中,对发妻包办婚姻的影射批判了束缚女性的原生家庭和旧风气。对两位进步恋人的影射,一方面肯定以满儿为代表的青年女性的自主精神,另一方面也对她们不能真正形成自己的进步思想,正确把握人生以缺憾的形式表现批评的态度,对时代寄予了更多期望。

三、结语

满儿可谓是一种人工拼合的产物,更似生活中的真人、集善恶美丑于一体的常人,使满儿形象本身有深度有魅力,并且在放浪的表面形象中展现出某种层次的时代进步性,成为当代文学史上女性形象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正是通过对满儿这一复杂形象的塑造,孙犁在该文本中实现了对于女性社会地位和社会归宿问题的重新审视,并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价值判断,即进步女性不仅要有独立自主、追求自由的意识,更要有正确的前进方向,以期最终完成现代女性社会角色和社会地位的成功转变,重塑其社会价值。

参考文献:

[1]滕云.孙犁十四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2]闵建国.中国现代著名作家的婚恋与创作[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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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5]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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