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十年启示录

2018-05-30 22:57耿肃竹
国企管理 2018年11期
关键词:金融危机金融

耿肃竹

十年前,一场肇始于美国的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给世界经济带来重创,至今仍然令人心有余悸。金融危机十周年之际,美联储8月发布了一份报告,数据显示,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人均损失了7万美元!

在世界面临更多新问题新挑战的当下,回首这场危机带给我们的教训和启示,不无裨益。

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大量金融机构遭受巨额损失,股价惨跌,直接对股市大盘造成冲击。受此影响,美国房贷两大巨头房利美、房地美被政府接管;世界最大公司美国国际集团公司寻求政府保护;美国五大投资银行均遭到重创。

如上面说的那样,美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后,瞬间就席卷全球,从美国纽约到英国伦敦,从法国巴黎到德国法兰克福再到日本东京,西方主要经济体的股市动荡不已。

这场金融危机已从金融领域扩散到实体经济领域。受出口需求减少信贷紧缩等不利因素影响,2008年亚洲经济增长率为6%,低于2007年的7.5%,而2009年这一数字将大幅降至4.9%。所以,很多经济学家或者学者直接把这次的次贷危机与美国上个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相提并论。

危机,机会!

十年前的9月15日,美国雷曼兄弟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拉开了沉重的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黑幕。雷曼兄弟公司在其发展历史上曾至少四次处于倒闭边缘,每一次都能峰回路转化险为夷。然而在2008年次贷危机的冲击下,雷曼兄弟在劫难逃。

有经济史学家认为,2001年的“9·11”事件改变了全球政治格局的走向,而论后续影响力,雷曼兄弟十年前的倒下,同样是“改变历史的一天”,在全球经济史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目前被视为热点的贸易战和汇率等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都是十年前开始的那场金融危机的产物。

两场股灾看似发生的时间、所处的国际国内政治经济环境不同,但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始终或明或暗地游离于资本市场的上空。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学院郑志刚教授告诉记者,2015年,政府怀着解决包括互联网企业在内的新经济企业融资难为目的,积极推动股价攀升,以降低新经济企业的融资成本。以至于主流报刊高喊“4000点才是牛市的开始”。更早些时候,监管当局不满意蓝筹股估值偏低,上市公司不关心股价的现象,鼓励上市公司进行在资本市场实践中一直颇受争议的市值管理。一时间以提升股价为目的的雇员持股计划,并购重组,甚至企业更名等五花八门的市值管理手段纷至沓来。

金融危机十周年之际,美联储8月却发布了一份报告,数据显示,在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人均损失了7万美元!

旧金山联储近日在一份新的研究报告中估计,2008年房地产市场崩盘和随之而来的经济衰退,使每个美国人的终生收入平均损失7万美元。

此外,研究人员还表示,此次金融危机也阻碍了经通胀调整后的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即使过去了十年,这些专家还是表示,现如今,美国是否能够收复这些失地依旧令人质疑。

很多学者把2018年股灾发生归因于中美贸易摩擦、去杠杆政策出台和新资管计划落地等短期政策冲击。在郑志刚看来,股灾发生有外因,更有内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同样来自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的有形和无形干预。

那场来势迅猛的金融危机改变了全球市场的宏观环境。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认为,金融危机限制了欧美政府解决日益加剧的不平等问题的能力和意愿。各国不但在增长方面付出经济代价,也付出了社会日益分裂的更高成本。在美国,这种改变导致右翼思潮的泛滥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对全球自由贸易秩序挑战的结果之一,就是美国更轻率地对贸易伙伴发起贸易战;在欧洲,金融危机带来了主权债务危机。虽然欧洲央行已经实施了十年的刺激政策,但一些欧元区主要经济体仍未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

就危机的影响而言,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已经被十年前的危机所撼动。量化宽松是金融危机的一个明显而直接的结果,从“直升机本·伯克南”到“德拉吉火箭炮”再到“安倍三箭”,全球主要央行打开“军火库”的结果是人为制造出流动性。尤其是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虽然有效缓解了金融危机的冲击,但也永久性地损害了美元的信誉,让握有美元者更加坚定寻求外汇储备多元化的途径,不愿再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在国际贸易结算中,一些国家通过货币互换,努力避開美元而实现本币结算,减少对美元的依赖。

脱虚,向实!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是个大国,必须发展实体经济,不断推进工业现代化、提高制造业水平,不能脱实向虚。

“加入WTO后的十年是中国制造业的黄金十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制造业开始受到双向挤压,劳动密集型产业往东南亚迁移,高新技术引领的高端制造业回流。”天堂硅谷金融研究院院长郭丰回忆,依赖出口的中国经济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中遭受重创,GDP增长率一度由2008年第三季度的9.5%跌落至2009年第一季度的6.4%。

“四万亿投资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刺激了房地产市场,也造成了影子银行的兴起和资管规模的爆发,金融业总资产急剧扩张,实体经济下降。金融资产规模的急剧扩张,必然伴随着不断攀升的金融风险。外部环境中,美联储不断加息意味着全球货币迎来流动性拐点”,郭丰说。

IMF数据显示,2009年到2012年间,总计有4.5万亿美元资金从发达经济体流入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占同期全球资金流动规模的一半。如今,国际资本流动的方向发生了周期性逆转。外汇储备的快速流失无疑不利于新兴经济体应对新的金融动荡,2016年第四季度,中国开始加强外汇管制,意图遏制人民币下行压力和减少资本外流。2017年,中国更提出了去杠杆,要既防“黑天鹅”,也防“灰犀牛”。到现在,防控系统性金融风险依旧被屡屡提起。

中国监管部门需要谨慎把握金融去杠杆的力度和节奏,既保证不因杠杆的快速去除而影响金融市场稳定,又能够挤压资金在金融体系内空转的空间,并迫使其进入实体部门带动产业的转型升级。浙江的经济转型早,政府意识比较超前,提出要重点发展数字经济和信息产业,以及提出“凤凰计划”,让企业通过上市来转型升级。目前资金流动性紧张,建议企业还是要坚持主业,不要涉足自己不懂的领域。

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回顾了这十年来中国乃至国际上应对金融危机采取的措施和经验。一是采取经济复苏的政策,克服经济危机的影响。2009年通过G20的舞台出台了强劲、可持续、平衡增长的框架。二是在危机过程中,通过IMF来筹集新的资源。筹集资源是为了防止金融危机的蔓延、流动性短缺。金融危机发源于发达国家,但有可能对发展中国家造成損害,特别是带来资本外流、贸易融资短缺等问题,并推进了IMF治理的改革。与此同时,在国际金融治理构架上通过G20成立了金融稳定论坛,大力支持国际清算银行通过巴塞尔协议更新来修改金融领域的主要规则。三是宏观审慎。经过这次危机,推出了宏观审慎的政策框架,在这个政策框架里强调资本缓冲的作用、强调逆周期调节。同时,也通过新的规则要求出台了压力测试,使得一些资本薄弱的金融机构加快在资本市场融资,通过新的融资强健资本基础。四是加强了监管。首先是先针对“大而不能倒”的机构。为了防止这些机构对市场产生过大的冲击,先后明确了全球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特别是“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各国监管机构也认定了国内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在2014年的G20会议上,又提出了对于全球系统性重要银行总损失吸收能力的监管,类似的方法也推广到了对保险机构的监管上。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对市场规则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进。首先是让影子银行大量回归。另外,对衍生品交易进行了规范,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对于各种金融市场交易要实行CCP(中央对手方)制度。同时,会计制度的改进和审核也是一项重要内容。

此外,国际货币体系和资本流动问题受到重视。2016年中国人民币纳入了SDR。在整个经济复苏过程中,中国通过国际金融舞台大力推进贸易融资、开发性融资、普惠金融、绿色金融、气候变化融资等。

最后,宏观调控为了适应危机的情况作出了很多改进和创新的探索,特别是通过量化宽松解决利率零下界的问题,也尝试过前瞻性指引等调节措施。

“金融危机纵然给世界金融体系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但这也不失为一次‘重生的机遇,尤其是在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的支持下,金融创新不断涌现。”在浙江财经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研究员黄文礼看来,这十年间,金融科技的迅速发展是值得关注的“危机财富”。

大数据技术提高了金融机构的风控能力,丰富了传统征信模型的数据来源,有助于完整地展现企业或个人的信用特征,形成更为精准的用户画像。而机器学习等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在智能投顾、金融预测与反欺诈、融资授信等方面得到运用。

这些技术与传统银行信贷、保险、资产管理、证券交易等行业的结合,均可以列入金融科技的范畴。金融科技这一概念于2011年首次被正式提出,旨在用技术提升金融产品质量,拓宽金融服务范围。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世界各国都进行了监管改革,对金融行业的监管日益趋严,而金融科技的迅速发展更是暴露了当前监管体系不够完善的问题。”有专家认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监管科技才应运而生,利用技术对金融产品与服务进行更为全面的风险评估,帮助金融机构更精准、更高效地解决监管合规问题。这是对传统金融监管体系的补充,比如由英国率先提出的“监管沙盒”概念就是如此。去年五月,中国人民银行也成立了金融科技委员会,目的在于强化监管科技应用实践,积极利用科学技术丰富金融监管的手段,提高监管效率。

回归,本源!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金融工作要回归本源,服从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一直积极借鉴美国等发达国家在经济发展上的先进经验,对于金融体系的建设和完善十分重视,并力推金融市场化改革,特别是储蓄利率市场化方面的改革明显跑在了其他改革的前面。

对于中国来说,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但仍应认识到其中的风险。脱离实体经济的需求过度发展金融体系,会增加市场泡沫,导致大量资金“脱实向虚”,金融体系内的自我循环,会积累很多问题。如果中国发生像“两房”一样的金融衍生品资金链断裂,其带来的问题可能不止倒掉一家像雷曼这样的“百年老店”。

国际金融危机已经过去十年,但它向中国提供了镜鉴,使中国看到了“脱实向虚”隐藏的严重危害。近几年,尽管经济运行中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但我国政府坚持“去杠杆”,避免发生影响到国家金融安全的恶性事件,并且强化了对经济转型的紧迫感和执行力,使中国在目前能够有能力应对国际市场出现的不利变化。

近年来,中国经济结构中国内市场在GDP中的比重逐年上升,这是中国经济最可靠的保障,是中国经济的“压舱石”。金融必须牢牢地把握在为实体经济服务的方向盘上,而不能脱离实体经济“野蛮生长”。在这方面,即便是在近几年,中国并非没有教训可以吸取,在经济增长下行的过程中,一些互联网金融理财产品以明显脱离市场实际的高利率引诱客户,而实体经济中的中小微企业却一直在为得不到金融支持而叫苦,这一定程度上说明我国金融体系的建设还存在不可忽视的偏向。

国务院副总理刘鹤曾经说过,每一次危机都意味着金融监管的失败。在2013年《两次全球大危机的比较研究》的报告中,他提到:“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中国的战略机遇主要表现为海外市场扩张和国际资本流入,中国抓住机遇一举成为全球制造中心”。

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全球进入了总需求不足和去杠杆化的漫长过程,中国的战略机遇则主要表现为国内市场对全球经济复苏的巨大拉动作用和在发达国家呈现出的技术并购机会和基础设施投资机会。我们应牢牢把握这些实质性变化,认真分析中国与大国经济体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所出现的巨大利益交集,明确提出解决全球增长困境问题的方案,在外部条件明朗化后稳步加以实施。

近期,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金融技术的快速普及和发展,“金融科技”这一话题被频繁提及,监管层先后出台相关政策,并在多个场合公开发言,鼓励和扶持金融科技产业发展,在业务层面鼓励互联网金融机构继续发力普惠金融。

互联网技术进步带动金融科技快速发展,以及各种金融创新产品在内的互联网金融新业态开始涌现,传统金融面对科技创新带来的颠覆性变革,将以往繁复的金融服务流程进行简化,弥补其短板与不足。但技术创新往往会让人忽视甚至掩盖技术运用的风险。

浙江大学互联网金融学院院长贲圣林认为,金融科技化、跨界化、智能化给中国带来三大挑战:一是金融监管可能会滞后于市场的发展;二是中国在金融科技领域的一些监管可能会相对滞后于国际一些先进的做法;三是如何监管我国的金融巨头,使之能兼顾服务国家利益与消费者利益。“目前,中国金融科技发展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合规意识、国际管控能力、自我约束能力、危机管理能力都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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