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油到底该不该吃

袁越

保健品的疗效从来都是有争议的，鱼油也不例外。

鸿茅药酒事件再次暴露了保健品市场的乱象。

保健品和药品非常不同，科学界对于保健品的疗效一直是有争议的，就连鱼油这种名声一直很好的保健品也不例外。下面我就用鱼油作为例子，探讨一下保健品的问题通常都会出现在哪里，以及普通消费者应该如何选择。

大家熟悉的鱼油产品指的是富含奥米茄-3（Omega-3）脂肪酸的药丸，这类脂肪酸是哺乳动物神经系统发育所必需的营养物质，对心血管系统的健康也有一定的好处，甚至还能抑制炎症反应，功效非常多。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功效都是已经被大量科学研究证明过的，起码在现阶段是没有任何疑问的，这一点和市面上很多号称有疗效的保健品非常不同。比如前一段闹得沸沸扬扬的鸿茅药酒，其保健功效没有经过任何科学研究的证明，这样的保健品是不能吃的。

自然界的奥米茄-3脂肪酸主要有5种，EPA和DHA是其中真正能起作用的两种。这两种脂肪酸主要存在于深海鱼类的脂肪中，因此越肥的鱼含量越高，像三文鱼、金枪鱼和沙丁鱼等都是EPA和DHA的绝佳来源。人体不能合成EPA和DHA，只能从食物当中获取，所以这两种脂肪酸又被称为人体必需脂肪酸。第三种奥米茄-3脂肪酸ALA则大都存在于植物油和坚果中，人体可以把ALA转化成EPA和DHA，但转化效率不高，只能满足部分需求，这就是世界卫生组织把深海鱼类列为健康食品的主要原因。

但是，好吃的深海鱼类大都非常贵，一般人吃不起，于是有人把一些产量大但口味不怎么好的深海鱼类加工成了深海鱼油药丸，迅速成为保健品市场的宠儿。事实上，这就是大多数保健品厂家的思路，即把食物当中的有益成分提取出来，提供给那些急需这些化学成分的人。

很多科普作家相信药补不如食补，建议大家多吃鱼少吃鱼油。这个说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有道理的，但在这里却并不一定适用。因为深海鱼类的肉中普遍含有大量有害化学物质，比如汞、二嗯英和多氯联苯（PCBs）等，吃多了反而有害。如果鱼油生产厂家能够在生产过程中把这些有害化学物质去掉的话，就可以扬长避短，更好地达到保健的目的。

类似的案例还有维生素药片和蛋白粉，前者普遍存在于各类食品当中，一般人只要吃得健康，是不必额外补充维生素的。但是对于某些特殊人群，比如孕妇或者常年晒不到太阳的中老年妇女来说，适当补充叶酸或者维生素D就显得很有必要了。后者同样广泛存在于各类食品当中，但是对于那些健美运动员来说，他们的身体所需要的蛋白质要比常人多很多，蛋白粉就成了一个相对廉价的选择。

鱼油的销量节节上升，全球每年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了10亿美元。关于鱼油疗效的研究也层出不穷，但结果却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好，有相当多的研究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结论。比如有研究表明鱼油可以促进大脑发育，但服用鱼油的孕妇生出来的孩子却并不比没有服用鱼油的孩子发育快多少。再比如，有人发现鱼油可以延缓大脑衰老的速度，很适合老年人服用，但很快又有人发现服用鱼油会增加前列腺癌的患病风险，因此老年人慎服。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局面呢？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普雷斯顿·梅森（PrestonMason）教授在2016年发表过一篇论文，指出原因很可能是市面上的鱼油产品质量不稳定，其中含有的奥米茄-3脂肪酸已经变质了，消费者吃进去的很可能只是普通的脂肪而已，其中甚至可能含有大量胆固醇。

原来，奥米茄-3脂肪酸极易氧化，常温条件下几个小时内就会被分解，从而失去其特殊的功效。鱼肉当然也是如此，但如果鱼肉变质的话是会发出臭味的，我们很容易就能闻到，然后就不会再去吃它了。鱼油生产商为了增加利润，会用除味剂来消除其臭味，消费者闻不到，还以为自己吃下去的是好东西呢。

事实上，这就是保健品和药品最大的不同。制药厂对药品生产过程的监管要比保健品严格得多，其有效成分的含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杂质也会被严格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之下。但保健品的生产就没那么严格了，因此同样都是奥米茄-3脂肪酸，作为药物使-用的应该都是很可靠的，但作为鱼油销售的则不一定，不同品牌的鱼油其有效成分可能会差出好几倍，其功效自然也就很不稳定了。

换句话说，鱼油还是管用的，前提是一定要买到高质量的产品。问题在于普通消费者并不知道鱼油产品的质量到底怎样，这就是市场上大部分保健品的最大问题。

所以，不少科学家建议还是吃鱼比较好，只要别过量，就可以避免吃到变质的鱼油，同时又不会被其中含有的微量重金属所害。

另外，吃鱼还可以减少其他不健康肉类的消耗，这是保健品所不具备的好处。众所周知，一个人如果晚餐吃了鱼，通常就不會再点一块牛排了。但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吃一粒鱼油，那他很可能会觉得自己已经补足了奥米茄3脂肪酸，于是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吃牛排或者红烧肉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陆地动物脂肪中含有的大量奥米茄-3脂肪酸和奥米茄-3脂肪酸的代谢途径是一样的，前者如果吃得太多的话就会影响到后者的消化吸收，从而把后者的健康好处掩盖住。

据统计，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随着饮食结构的变化，人类食物当中的奥米茄-6脂肪酸和奥米茄-3脂肪酸的比例，已经从2：1增加到10～15：1。我们的身体内充斥着过量的奥米茄-6脂肪酸，已经腾不出手来消化奥米茄-3脂肪酸了。因此后者的很多健康功效也就无从谈起了。

从鱼油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保健品是一个充满了各种猫腻的行业。作为消费者，我们必须小心对待，绝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轻信厂家的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