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立致夏敬觀書札簡釋

2018-06-07 02:22吴建偉整理
历史文献 2018年0期

□ 吴建偉整理

陳三立(1853—1937),字伯嚴,號散原,江西義寧(今修水)人。夏敬觀(1875—1953),字劍丞,一作鑒丞,又字盥人、緘齋,號吷盦,江西新建人。兩人均爲近代著名詩家,在數十年交往中,贈詩往答,互爲引重,成爲一生摯友。上海圖書館藏《夏敬觀友朋書札》中保留了若干封陳三立致夏敬觀書札,可爲我們進一步了解兩人事跡提供新材料,兹僅就所知略作釋讀。而超出筆者知識範圍者則附於篇末,以待高明。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劍丞先生大鑒:

奉覆教誦悉。此文衹求體潔而不失生動,尚不足辱援古賢相稱許也。第二句本作“叛軍起武昌”,又作“變軍起武昌”,不云“武昌變起”“武昌亂起”,以上下文之音節故,嫌過露痕迹,私以爲革命乃成今日公共名詞,又爲其號召推翻之事實,究竟宜避去與否,乞與海藏諸君更審酌之。爲關於行文一節目,非僅就此稿而論也。近所爲詩,欲捐故技受要道而未能,奈何?公與海藏、拔可有新詩能寄示否?七兒病將全愈矣,承注并聞。怱頌吟安。三立頓首。十四。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楊通通過夏敬觀介紹,①請陳三立書其父楊調元墓誌,即《清故華州知州調署渭南縣知縣楊君墓誌銘》,②墓誌銘寫成於本年正月,③此函中“此文”之謂也。函中“第二句”云云,今本楊調元墓誌銘作“武昌變作”。④“海藏”,鄭孝胥之號。⑤“拔可”,李宣龔之字。⑥“七兒”,即陳三立子陳方恪。⑦

劍丞吾兄鑒:

覆書領悉。第二句擬易作“東南之變起”,何如?仍乞酌之。蘇堪喪子想係日内事,聞之極難爲懷。究係何病,係第幾子,年若干,請詳示。傅苕生處已爲一表弟介紹一小事,以事少人多拒而不納,似此不便再與之饒舌矣,當承鑒諒。《小説報》尚未送到。即頌吟安。三立頓首。正月十七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所談還是關於爲楊通作其父楊調元墓誌銘事。“蘇堪喪子”,指鄭孝胥第四子鄭勝病卒。鄭勝生於清光緒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1895年8月6日)。⑧《鄭孝胥日記》民國七年正月三日(2月13日):“小乙於六點二十五分氣絶。”⑨其病因爲腦膜炎。《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1917年2月7日):“汪逢治八點來診。小乙癥極重,名曰腦膜發炎,……”“苕生”,傅春官之字,時剛任江西潯陽道尹未久。《申報》中華民國七年二月二十日第七版《新道尹已視事》:“潯陽道尹出缺……傳於去臘二十七日乘車抵潯。旋於二十八日亥時在小喬巷公館内接篆。”

伯夔明日往通,其八叔父開弔在即,欲擬一聯挽之。摧傷之餘,心如廢井,衹得仍乞公代作一挽詩,不拘何體。屢溷能者,務請爲我解圍。至禱至禱,吷厂吾兄。立頓首。廿五日。

案: 本函疑作於民國十二年(1923)。“伯夔”,即袁思亮。“通”即南通。袁思亮“八叔父”暫不詳。袁思亮有叔袁國鈞(字南生),陳三立爲撰《清故江蘇候補道袁君墓誌銘》。袁國鈞“罷官,歷居上海、揚州,最後居南通……以丁卯十一月四日卒”。袁思亮八叔父或與袁國鈞同住南通。“摧傷之餘”當即該年六月二十九日(8月11日)陳三立喪妻俞明、八月七日(9月17日)失子陳衡恪。

吷庵仁兄世先生侍右:

稍久不通問,伏維伯母太夫人安健勝常,無任頌禱。公頗有所述造否?藝事想益進。聞與公諸輩有復開展覽會之説,其信然耶?前屬作張母墓誌,因山居奇寒,時時感疾,又以平津危急,惡耗頻傳,恐居者不無遷徙,擬待戰局少定,然後把筆爲之。今既荷前途催取,遂於日内勉湊就,録稿呈閲。年益衰,精力益竭,文乃荒劣至此。請公審酌所尤不合,決其可用與否,再轉寄可也。世變既不可收拾,而報紙又屢登故舊喪亡,雖絶人逃世,對此亦安有好懷耶!率布區區,即頌侍福。弟三立頓首。四月十四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二十二年(1933)。民國十九年(1930)夏敬觀開始作畫,并於該年與黄孝紆(字公渚)、吴湖帆、徐楨立、陳灨一、馬壽華等成立康橋畫社。所以陳三立言“藝事想益進”云云。“復開展覽會”未見相關記載,不知最終是否舉行。“張母墓誌”即《張母曹太夫人墓誌銘》,後刊於《鐵路月刊·津浦線》民國二十二年第三卷第九期。“平津危急”指民國二十年(1931)“九一八事變”後,華北遭受日本侵略。民國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1932年4月26日)諸宗元卒,六月二日(7月5日)劉廷琛卒,八月二十二日(9月22日)黄慶曾卒,十一月十一日(12月8日)程頌萬卒於滬上,之前更有不少陳三立好友陸續凋零,故曰“報紙又屢登故舊喪亡”。

吷庵吾兄世先生侍右:

擾攘累月,加年餘未發之舊疾忽迭發數次,致所承惠書久稽裁答,無任疚歉。賤辰辱貺畫軸,高竣蒼潤,居然欲追古作者,賢者信不可測也。當此萬方多難、生靈塗炭之會,頌禱之詞即極工,亦近於欣災樂禍,故兹軸尤可貴矣。栗長屬撰壽序一節,想已逾期。倘爲期尚遠,能容許臘前脱稿,當勉一爲之,否則置之不論可也。伯夔、菊生、叔通先後返滬,當能詢悉山中近狀。率復,敬頌侍安。三立頓首。十月廿五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該年九月二十一日(10月20日)陳三立八十生辰,親朋好友紛紛上廬山賀壽。至作本函時間十月二十五日恰好一月多,所以説“擾攘累月”。夏敬觀雖未親赴廬山賀壽,但也寄贈了畫軸。“栗長”指胡穎之。從目前資料來看,“屬撰壽序”似乎並未如期脱稿,《散原精舍詩文集》和《陳三立年譜長編》暫未有此壽序信息。袁思亮、張元濟(字菊生)、陳敬第(字叔通),就是赴廬山賀壽者中的三位。陳三立有《蘉庵訪我匡廬山居得觀所攜桐城先生日記》詩。陳灨一《睇響齋日記》陽曆11月1日條亦有袁思亮自廬山歸滬的記載。張元濟有《壬申秋祝陳伯巖壽》詩。

吷庵吾兄侍右:

前承書教,獲稔高堂福躬康勝,至爲頌慰。新刊音韻書門外漢瞠目視,無能贊一辭。但覺其用力之勤、徵引之博、條次之審,懸揣爲專門名家之盛業而已。近日尚有他述作否?聞售畫頗獲利,頗爲之喜。僕枯坐卧窮山,又屢見微雪,但已戒絶吟咏,對之益覺敗興耳。陳君一紙附上。即叩侍安。三立頓首。長至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音韻書”不知何指,或即《詞調溯源》?“陳君”當指陳灨一,當時主持《青鶴》雜誌,夏敬觀爲特約撰述。《青鶴》創刊號發行於該年十月十八日(11月15日),十二月二十一日(1月16日)出版的第一卷第五期《青鶴》刊名即爲陳三立手書。冬,陳三立又爲陳灨一敍《睇向齋授經圖》。函中“陳君一紙”或即《青鶴》刊名題字?

吷庵吾兄箸席:

前承惠教,披誦黯然。此别爲互爲依戀之極點,不忍復述也。山居頗適,雪中奇景尤生平所僅見,擬不亟亟圖北行。索居忽發久廢之詩興,凡得十餘首,已録寄伯夔,望取閲指摘之,不必爲哀老作恕語也。文興則遏抑不發,屬作序跋,恐非一時所能應命。伯夔文益進古厚,老夫已望而生畏。所撰尊箸序,尤爲宏我漢京之作矣。此間所稱名勝無甚足觀,但沿徑多置石几,石上必刻“同胞請坐”四字,惟此爲差可賞也。近因氣候暄暖,又初到時多(患)近爐火,致患牙頰腫痛,上冢遂未果。今已愈太半,又當擇天時成行矣。率復,即頌侍福。三立頓首。十一月五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八年(1929)。該年八月陳三立擬赴北平就養於子陳寅恪處,後因道阻而改往廬山。“凡得十余首,已録寄伯夔”,可見袁思亮《題散原丈人廬山詩草因寄山中堅還滬卒歲之約》詩。“屬作序跋”指本年譚延闿、譚澤闿、夏敬觀、李宣龔等收輯陳鋭詩文,裒輯爲《袌碧齋遺集》,前有夏敬觀、陳三立等人序言。夏敬觀屬陳三立爲陳鋭遺集作序,從函中語意來看,此時陳三立序尚未撰寫。“尊箸序”當即夏敬觀所撰《音學備考序文》。從本函可知,陳三立初到廬山時罹患牙頰腫痛,以致原擬的上冢掃墓計劃擱置,不知最終成行與否。

吷庵吾兄侍右:

日前得惠教,悉倦老之病早失於鍼治,此爲大誤。今已矣,亦歸於命數,不可挽而已。數十年摯友,竟以形格勢禁未獲臨視一訣,負疚安極耶!居山中久絶吟咏,因寫優出游,偶得三詩,已寄伯夔處。公閲之,當訝荒廢後之作果不成調也。即頌侍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十四日。

祖夔扇坿寄,乞轉交。仁先想已北行矣。詞社猶未散耶?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九年(1930)。“倦老”,指余肇康。該年七月十七日(9月9日)余肇康卒,陳三立在函中認爲余肇康病卒是因“早失於鍼治”。祖夔,即李祖夔。“仁先”,陳曾壽之字。“仁先想已北行”指陳曾壽於本年五月十八日(6月14日)前至天津溥儀小朝廷。《鄭孝胥日記》民國十九年五月十八日:“雨。詣行在,進講;奉敕,書扇二。召見陳曾壽。”《溥儀日記》民國十九年五月十八日:“見……陳曾壽……”可見陳曾壽必在此前北上天津。“詞社”指夏敬觀等於民國十九年(1930)冬成立的同人詞社——漚社。

吷庵吾兄侍右:

頃承惠教,誦悉一切。新作爲學人之文,妄爲增易處恐仍未安,可與伯夔更審酌之。山中霧雨連緜,日内始稍放晴。花事不盛,日夕杜門,吟咏亦久廢矣。群盗雖環山而出没,恃天塹爲雷池,不欲逃遁示弱也。率復,敬頌侍福。弟三立頓首。浴佛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二十年(1931),浴佛日爲四月八日。“新作”或即《龍榆生東坡樂府箋序》。民國十九年(1930)七、八月時,紅軍進入江西,此所谓“群盗”也。

一〇

吷庵吾兄侍右:

承惠示,悉與伯夔同有悼妹之戚,家運之阸,天實爲之。惟一意調護高堂,勉與惡魔戰耳。誦新詩果皆變徵之聲,樸拙悽厲,不期而近東野,讀之亦爲動魄也。山居僅增十許首,兹節録除夕後三首博一哂,并共周、袁評摘之。余作已統寄倦老矣。率復,敬頌侍祉。三立頓首。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九年(1930)。“與伯夔同有悼妹之戚”指民國十八年(1929)夏敬觀四兄夏敬莊及歸新城陳氏姊、貴築傅氏妹先後殁。“新詩果皆變徵之聲,樸拙悽厲”云云,當指夏敬觀《哭四兄》《余與重伯同時有令原之痛其歸長沙留詩爲别兼以唁余蓋猶未聞其介弟之喪也流涕成篇以報前貺》《挽曾履初》《哭曾重伯》《己巳除日書感》等悼念親友諸詩。“除夕後三首”當指《庚午元旦》《答陳止翁見寄》《開歲三日步循澗水晴望》三首詩。“周”疑系周達。前一年冬,周達有《訊伯揆移居并寄散原廬山》詩。本年年初,周達又有《題仁先廬山詩草并寄訊散原》詩。“袁”即袁思亮無疑。

一一

吷庵吾兄箸席:

頃接惠示并大文,醇意雅辭,悱惻芬芳,此題固不可少略論派别之作也。僕枯坐無聊,共得詩卅余首,竢稍遲彙寄公等一笑。近狀頗適,壽丞今日下山,到滬相晤,可悉一切。前有續致伯夔函,當亦接到。倦老夫人聞病稍劇,想已康復矣。復頌侍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十一月廿二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八年(1929)。“壽丞”即俞明頤。陳三立有詩《雪霽别壽丞出山還滬居》,函中“壽丞今日下山,到滬相晤”云云即指此而言。

一二

吷庵吾兄侍右:

前得讀大序,即妄爲加墨奉還,今想已達覽矣。昨又承寄兩詩(雪詩有“饑鳥”一聯,尤爲絶特),幽懷别趣,自成蹊徑,以視鄙作不脱尋常門面語終有雅俗之别也。雪詩已率答。倦老一首已無話可説。兹乃口占戲語二絶,博公等捧腹。凡來山中共得打油腔垂四十首,仁先攜去稿略備,此後擬暫擱筆矣。率復,即頌侍安。三立頓首。十一月廿九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八年(1929)。函中“大序”指夏敬觀爲陳鋭遺集所作之序。“雪詩”指夏敬觀《雪後寄和伯嚴匡廬雪詩》,其中有“踏啄木爪觜痕,先我有饑鳥”,此所謂“雪詩有‘饑鳥’一聯”。“雪詩已率答”指陳三立有和詩《吷庵寄和山中雪詩聊用俳諧體爲答博一笑》。余肇康詩因其本人無文集傳世而未知其内容,但陳三立有和詩《倦知同年寄示海樓看雪詩感和一首》。十一月二十四日(12月24日),來廬山探望長女病情的陳曾壽(仁先)攜長女下山歸滬治病,陳曾壽有《十一月廿四日攜女下山治疾走别散原先生》詩,陳三立有《仁先護女疾出山還滬居惘惘話别贈一首》詩,在道别時“攜去”了陳三立的詩稿。

一三

劍丞仁兄世大人執事:

久不通問,得書甚慰。東坡七集宣紙本早已售盡,僕屢向藝風索取,尚不能得。應候其明歲由都還再印,始可再索也。僕久不作文,心如廢井。近兼勸業場游客絡繹牽率,又督署事亦時時須一應付,竟無從容閒暇之日力。以故急須酬了之文債十餘篇,皆不能踐諾,誠有如曾文正所謂外慚清議、内疚神明者。古愚所屬,上年本托胡梓方代擬一首,因不甚洽意,遂擱置未寄。今數日内復須往西山掃墓,兼趁皓如未歸營葬事之前一商路事,更不及抱筆矣。千萬轉致古愚,有乖盛意,極爲疚歉。如必獲一文爲壽,則庶三方居里,其文筆亦雅暢,盍轉一丐之乎?拙稿數百部已爲人索取將盡,尚多無以應,請速告子言將滬店所存扣留百部或五六十部勿售,取以寄我,至要至要。已得子言書及詩草,容再作答。其世兄電報差,前途已允留之矣。怱怱,復頌箸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十一月初二日。

案: 本函作於清宣統二年(1910)。“東坡七集”即蘇軾的詩文集一百一十卷,包括《東坡集》四十卷、《東坡後集》二十卷、《東坡奏議》十五卷、《東坡外制集》三卷附樂語、《東坡内制集》十卷、《東坡應詔集》十卷、《東坡續集》十二卷附校記。“藝風”即繆荃孫。繆荃孫受端方所托,以明成化四年(1468)江西吉安府程宗刻本爲底本,以明嘉靖本和錢求赤校宋本爲校本,校刻了《東坡七集》。《藝風老人日記》宣統元年十二月五日:“發陶齋信,寄《蘇集》報銷帳并印書價。”十二月十五日:“積餘交印《蘇集》,價玖拾肆兩。”印成後,多有贈售。如《藝風老人日記》宣統二年八月一日:“接楊子夝一柬,購《蘇集》。”八月三日:“寄《蘇集》紅宣紙一,又代售黑宣二、連泗二……送程儀與《對雨樓叢書》與童祥熊。劉健之取紅宣一、黑宣四去。京客取連泗二部、朱《叢書》五部去,付價。”八月七日:“發連泗紙《蘇詩》十二部與徐積餘,内二部轉交陳幼吾。”八月十日:“李貽和取紅紙《東坡集》價玖拾元去。”類似情況還有不少,兹不多舉。繆荃孫於宣統二年十月四日“戌刻到京,入西便門,到前門火車站下車”,直到宣統三年(1911)三月十九日“收拾行李,奉學部文書,挈阿三、王升廚子出京”,二十五日“己刻到南京,午刻到家”。“勸業場”即南洋勸業會。“督署”即陳三立入兩江總督張人駿幕。“路事”即南潯鐵路事,陳三立爲主要負責人之一。十月,贛路京局有贛路收歸官辦之懼,電請江西諮議局妥議籌款辦法。十一月,贛路因江西諮議局募集公債以救危亡之提議,再起拒債風潮。十一月二十九日(12月30日)陳三立抵西山掃墓。十二月二日(1月2日),參加贛路第二届股東大會。又會商贛撫馮汝騤,暫解贛路款項之缺乏。“古愚”指劉光賁。“胡梓方”即胡朝梁。“皓如”指劉景熙,時任贛路公司坐辦經理。《贛路坐辦辭職爲準》:“贛路公司坐辦劉景熙近來正丁母憂,以故公司目前開股東大會未能入場。現劉紳以家居守制,恐悮路工,特呈請撫院辭去坐辦之職。”可見劉景熙丁母憂在家守制,所以説“皓如未歸營葬事”。“庶三”,喻兆蕃之字。光緒三十四年(1908)七月,喻兆蕃之母李太夫人以疾終於寧紹台兵備道府。越二月,喻兆蕃扶喪歸葬,按禮須在籍守制三年。“子言”,即陳詩。“拙稿”指《散原精舍詩集》。

一四

劍丞世仁兄有道:

奉示及海藏序稿均讀悉。近公在蘇,衹得一紙,所謂屬送樊山詩函者竟未到,殊可怪也。海藏於拙詩僅删十餘首,則非精選可知。鄙意自辛巳至戊申止,均爲光緒時代,似可名爲江介八年詩;若加入今歲之作,或稱江介九年詩,何如?尚有一本系雜録去秋至今夏所得者,容不日專人迎六兒時帶上,請再交海藏續選,并與商定付印。辦法擬不分卷數;如訂爲兩本,則别以卷上、卷下,可否如此,并裁酌。宛陵詩稿善餘不能借出,繆筱翁所藏擬他日向假,已與渠言之。局面又變,公能一來否耶?怱怱不盡。三立頓首。十三。

案: 本函作於清宣統元年(1909)。該年五月,夏敬觀赴蘇州,巡撫陳啓泰辟爲左參議兼憲政總文案,總辦江蘇咨議局地方自治籌備處。“樊山”即樊增祥,此時任江寧布政使,與陳三立常有唱和。陳三立擬將光緒辛丑(書札誤作辛巳)以來詩作出版,屬鄭孝胥選編。本年夏,陳三立“六兒”陳寅恪畢業於復旦公學,故陳三立決定派人迎回陳寅恪時順便帶上詩稿一本。“善余”,陳慶年之字。從函中推知當是夏敬觀欲托陳三立向陳慶年商借“宛陵詩稿”,但未果,轉而假借繆荃孫所藏之本。陳三立與《繆荃孫書》(三):“拙稿奉呈一册,乞教定。《宛陵》《巢經》二集并還,幸察入。”此書作於清宣統二年(1910)八月五日。“局面又變”當指光緒朝轉爲宣統朝。

一五

劍丞世仁兄有道:

前覆一書計達覽。兹由小價帶呈拙作最後本,請轉交海藏。選至去年爲止,似較妥也。定名、款式另紙開列,二者宜何所取,并乞與海藏諸君爲我決之。如付排印,最須防訛謬,即海藏樓本猶不免有錯字,則校對之人極當留意。至工本若干,亦望示知,不欲偏累公等也。怱頌台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十七夕。

散原精舍詩

義寧陳三立

又一式

江介八年詩 起光緒辛丑訖戊申

義寧陳三立

拙稿計已交海藏。約何時選畢,届期再以弟七本奉寄。此月内衹成半山亭集一首,殊無興致。公增新作否?聞嚴又翁壽海藏詩極佳,如未北行,能索稿寄談否?蓋亦欲效爲之耳。立又頓首。

案: 本函作於清宣統元年(1909)。“半山亭集一首”即《三月十三日陶齋尚書集半山亭看雨》詩。該年四月六日(5月24日)夏敬觀將陳三立詩稿送交鄭孝胥。《鄭孝胥日記》宣統元年四月六日(5月24日):“夏劍丞送來陳伯嚴詩稿六本,伯嚴屬余選定,將付排印。”“嚴又翁”即嚴復。《鄭孝胥日記》宣統元年三月十日(4月29日):“午後,詣愚園,嚴又陵作五古一篇爲壽,來聚者又有趙竹君、樊時勳、李拔可等,惟夏劍丞未到。”嚴復該年一月至三月末在上海。“北行”指嚴復於四月初至北京任憲政編查館二等諮議官。

一六

新詩意格清渾,頗近簡齋。率和一首呈哂教。肯堂稿已收到。劍丞仁兄新福。三立頓首。人日。

近與樊山唱和之作頗不少,聊録上《除夕》《元旦》二篇。

案: 本函作於清宣統元年(1909)。“新詩”指夏敬觀《除日雪晴寄伯嚴》詩。“率和一首”,即陳三立《人日和劍丞滬居見寄》詩。“肯堂”指范當世,陳三立好友兼兒女親家。前一年即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范氏詩集《范伯子詩集》十九卷刊刻出版。《除夕》《元旦》兩篇即《清光緒三十四年除夕》《宣統元年元旦園居作》。

一七

劍丞仁兄世大人執事:

小聚旋别,忻悵如何。日間想安抵局所,盡持籌握算、利析牛毛之能事矣。黄舍親書來頗訴愁困,然蔗味回甘,知執事終有慰其羈旅也。兹有告者: 羅二達衡久羈滬上,須毛總辦至,乃可望光復舊物,但究非本省候補人員,得隴望蜀,諸多滯礙。今已決計改省江蘇,需費在千金左右,除自行籌備外,堅屬僕爲張羅四百金。念兹事於渠生計頗有關係,惟不能向冷悠之人張口。及此日來,衹與雲秋、次申、恪士商之,皆允各假百金,余數雖微,尚無所出。若得執事再以百金相假,則此舉成矣。無如執事蒞差伊始,百孔千創,驟用相苦,實爲不情,爲之奈何?抑執事别有可用融之處矣,先爲挪移,俟達衡景況稍優,即取以償抵,亦曲全之一策也。諸乞鑒酌是荷是禱。僕日内擬還南昌一行。倚裝布懇,敬頌籌安。世小弟三立頓首。九月三日。

達衡寓上海桂墅里。如有回示,即徑寄達衡亦可。

案: 本函作於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夏敬觀於該年五月赴江蘇海門廳榷税,所以函中有“日間想安抵局所,盡持籌握算、利析牛毛之能事矣”之語。在此之前,光緒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日(1903年1月20日),李宣龔邀飲陳三立等於石壩街一枝春西菜館,此爲“小聚”。“黄舍親”未名所指。“羅達衡”即羅運崍,陳三立前妻羅孺人之弟。“毛總辦”即毛慶蕃,時任金陵機器製造局總辦。“雲秋”指杜俞。“次申”指薛華培。“恪士”即俞明震。本函作於九月三日,距夏敬觀赴海門任僅隔兩月,故函中稱夏敬觀“蒞差伊始”。

一八

劍丞仁兄世大人執事:

君署提學,他無足道,惟與梅庵遥遥相映,一詩家,一書家,又相映,頗覺有趣也。毛布政事出意外,從此財政監理益横行天下矣。在此公實不宜於今世,得遂初服,亦稱甚幸。但其虧負尚多,恐不免有饑寒之患耳。章西庚案粗擬結,亟思乘勢開復處分,亦是人情,特乞轉商左四丈,可否法外推原,曲予寬貸,渠所擬稿及鈔件并上,擬作有照得字樣,雖可笑,考所述情節,似尚非無理取鬧。左四丈如於此等無足重輕之員使獲頂戴榮身,藉謀衣食,亦蔭德事也。惟君爲代致區區,致感致感。小兒寅恪擬十八九日放洋往德留學,與王旭翁世兄同行。僕數日後須一赴滬,爲料理寄費等事。惜君不及至滬,僕又不暇至蘇,暢敍無由耳。怱草布懇,即頌大喜,不一一。三立頓首。冬月初九日。

案: 本函作於宣統元年(1909)。“君署提學”指夏敬觀於該年十二月署理江蘇提學使,爲期兩個月。“梅庵”即李瑞清,時任兩江優級師範學堂監督。毛慶蕃於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任甘肅布政使。宣統元年(1909)以甘肅布政使護理陝甘總督。後“立憲”議起,清政府因强行進行清理財政而與各省督撫産生糾紛。十一月,毛慶蕃爲度支部派駐甘肅的財政監理官所劾“玩誤新政”而落職,所以函中説“毛布政事出意外,從此財政監理益横行天下矣”云云。“章西庚”或是章楨?“左四丈”指左孝同,時任江蘇提法使。陳寅恪留學德國亦在該年,陳三立率全家自滬送别,并有《抵上海别兒游學柏林還誦樊山布政午彝翰林見憶之作次韻奉酬》詩。“王旭翁”即王仁東,“王旭翁世兄”疑指王仁東子王繼曾,時亦赴法國留學。

一九

劍丞仁兄世大人左右:

别且一月,維侍奉萬福。僕近病足,艱於步履。劉雲老兩電相招,苦不能赴也。然病中反賴以稍了文債。季廉墓表亦草就,不能工,聊摻私抱而已。兹録稿呈教,并請嚴又老削正其不合爲幸。小兒寅恪買書需錢,匯寄恐太緩,懇公先墊交四十元。此款即兑寄尊處也。怱怱,惟葆衛。三立頓首。八月十日。

舒堪兄均此致意。

案: 本函作於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劉雲老”即劉矞祺,時任江西鐵路總理。陳三立時任江西鐵路名譽總理。劉矞祺兩電相招當是邀往江西同商路事。“季廉墓表”指陳三立撰《南昌熊季廉墓志銘》,寫成於本年。“季廉”,熊元鍔之字。熊元鍔“獨服膺侯官嚴復氏之説……執贄嚴先生門下。……嚴先生既先爲家傳,余復次列君學行始末,并余所以交君者,以銘其藏”。所以陳三立又請嚴復“削正”。該年六月間,夏敬觀受聘任復旦公學監督,此時陳寅恪正肄業復旦公學,因此懇請夏敬觀爲陳寅恪買書費用先行墊付。

二〇

劍丞吾兄鑒:

頃奉惠書,猥以拙文爲尚不惡,甚慚。屬改定兩處,遂就原稿酌易數字,不識妥否?尚乞細勘之。海藏所寫尊夫人墓銘如已印出,寄數分爲盼。怱復,即頌吟安。三立頓首。廿五日。

拔可尚未來見。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六年(1917),具體時間可能爲七月二十五日。所謂“拙文”應即陳三立撰《清故禮部祠祭郎中夏君墓誌銘》,寫成於該年。墓主爲夏敬觀從兄夏敬敏(字達齋)。《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七月十七日(9月3日):“夜,月極明,夏劍丞來,以伯嚴文二篇使余觀之。”《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七月二十日(9月6日):“觀陳伯嚴所爲《夏郎中誌》《袁海觀誌》,并不佳。袁父子皆事袁世凱,余必不爲此文,伯嚴何故爲之?異哉!”《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七月二十三日(9月9日):“夏劍丞來,以陳伯嚴文稿還之。”鄭孝胥《與夏敬觀書》:“《郎中誌》即前夕所談,酌易數字可矣。”“尊夫人墓誌”即陳三立撰《夏君繼室左淑人墓誌銘》(此據《散原精舍詩文集》),《碑傳集三編》作《左淑人墓誌銘》,寫成於該年二月。《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二月四日(2月25日):“夏劍丞來,以其室左氏墓誌銘求余書之,其文乃伯嚴所爲也。”《鄭孝胥日記》民國六年四月十六日(6月5日):“夏敬觀來,取其室左宜人墓誌銘以付石印。”故而函中陳三立有“海藏所寫尊夫人墓銘如已印出,寄數分爲盼”云云。

二一

一病月余,始漸愈。雖不至死,然磨折良苦,當是衰老不勝病之故。病少間時,偶占小詩消遣,凡得十首。數日内元氣稍復,又得補作虞山記游三首,統呈鑒定後即交病山、晴初諸君,并飭胥另録一分,寄仁先西湖,或由晴初轉寄,使獲知卧病情況大略也。聞濤園、拔可病均就愈爲慰。劍丞仁兄。三立病起白。七月廿四日。

恪士則俟其病大愈,再與一觀可也。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該年六月十日(7月17日)前後,陳三立患白痢疾,卧床者彌月,七月初漸愈,函中所謂“一病月余,始漸愈”云云即指此事。“虞山記游三首”即《虞山紀勝三篇康更生王病山胡琴初陳仁先黄同武同游》,包括《破山寺》《藏海寺覽尚湖拂水厓劍門諸勝》《逍遥游山館啜茗》。“病山”即王乃徵。“晴初”指胡嗣瑗。在陳三立患病期間,至少有沈瑜慶(號濤園)、李宣龔、俞明震亦各自有恙。沈瑜慶本年三月七日(4月17日)始病,此後時好時壞,至九月二日卒。張元濟日記民國七年十月十六日(11月19日):“拔可退回七月至十月薪水,因病未到館之故。”從本函來看,夏敬觀帶給陳三立的消息是李宣龔此時病已痊愈。因此得以在八月上、中旬至金陵過訪陳三立。至於俞明震,陳三立《俞觚庵詩集序》:“戊午夏及秋之交,欲病血下痢,觚庵亦卧病滬瀆,皆幾死。”後又有《候恪士不至聞亦卧病海上占此訊之》詩,或即從夏敬觀信函中得“聞”。《鄭孝胥日記》民國七年七月十四日(8月20日):“遂詣印書館董事會,晤俞壽丞,云恪士病頗重。”十五日:“至塘山路視俞恪士,晤壽丞,云延美國醫士服藥。”

二二

劍丞吾兄左右:

前復一箋,計早達覽。袁尚書神道碑文倉卒脱稿,已由壽丞轉交伯夔矣。此文襲唐以後長篇體,無能避繁冗謬,欲略參班、史筆勢,所學既淺薄,但覺章紊而辭俗,反不如斤斤桐城派爲純潔可觀耳。公試取印證,兼指摘疵病所在,幸甚。昨有寄《西湖紀游四子詩鈔》者,不知何人所刊,其中公詩數首,獨追宛陵,然世或易曉其質澹妙趣也。三立白。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六年(1917)。“袁尚書神道碑”舍陳三立撰《清故署兩廣總督山東巡撫袁公神道碑》别無其他。此神道碑由“公(即墓主袁樹勳)子思亮狀公治行,責文其墓道之碑”,所以脱稿後“由壽丞轉交伯夔”。而同時爲“指摘疵病所在”,陳三立也將碑文寄與夏敬觀,因此有了鄭孝胥對本碑文及《清故禮部祠祭郎中夏君墓誌銘》的批評。“西湖紀游四子詩鈔”又作“西湖紀游詩”,本年正月,陳三立有詩《寄仁先戲問彙刊同人西湖紀游詩》。

二三

劍丞世仁兄惠鑒:

頃承大教,悉種種。小女病已日就愈,但尚未復元耳。《鎬仲文集敍》改定呈覽,屬爲令兄銘幽,誼不敢辭。惟以小文而攫多金,恐爲李道士所嗤耳。怱復,即頌吟安,不一一。立頓首。五月初八日。

令兄達齋墓誌“廢工部爲農工商部”之“爲”字,擬易作“置”字,“後母”字妥否?并與海藏諸公商之。《小説月報》有續出者,乞飭分局速送。拔可時時出巡,今已還滬否?王、胡見面否?詒書度已入都。濤園居滬,尚能作詩否?立又頓首。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六年(1917)。“令兄銘幽”即“令兄達齋墓誌”,亦即夏敬觀從兄夏敬敏墓誌。“鎬仲文集敍”即《劉鎬仲文集序》,寫成於癸丑十一月,癸丑即民國二年(1913)。但爲何民國二年的序要到民國六年才“改定呈覽”呢?且似乎序言在該年才定稿,或因該年劉鎬仲文集《求我心齋文集》正式刊行而重新校訂?“王”“胡”應即是王乃徵、胡嗣瑗。“詒書”,林開暮之字。“李道士”即李瑞清。

二四

劍丞吾兄左右:

日前奉書,頃又得續示,均悉。屬爲芝生世丈碑文,自不敢以荒陋辭。乃毅甫兄猥以潤筆先施,乞向致愧歉之意。近歲賣文爲活,實公開其端,後遂成來者不拒之例,無異於市儈,可笑也。亟思九月一至滬,尚未卜能如願否。某君徵所作稱壽,候寄到事略當勉塞責。怱頌侍安。三立頓首。八月廿九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八年(1919)。“芝生世丈碑”即《誥授光?兤:大夫刑部右侍郎龍公神道碑》,墓主龍湛霖(字芝生)。“毅甫”即墓主長子龍紱瑞。“某君徵所作稱壽”云云不知何指,待考。

二五

劍丞吾兄侍右:

聞公領浙學差,可喜者可爲我輩作湖山主人耳。日前龍芝丈碑文脱稿。有傳已入都者,因寄伯夔,托轉交。乃伯夔昨由夏口至,則仍未見此文也。有羅達衡之子名猛,向在金陵高等學校畢業,東、英文均能通習。久謝湖南教習員,走京師覓事,勢必難就。而達衡奇貧可念,公如能爲此子設法圖一位置,無任感幸。何日履新,并盼見示。即頌撰安。三立頓首。十月廿三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八年(1919)。夏敬觀於該年十二月入都任浙江教育廳長。“羅猛”生平待考。鑒於羅猛京城覓事“勢必難就”,羅運崍“奇貧可念”,陳三立在夏敬觀尚未履新時就已寫信説項,可見心熱之至。

二六

劍丞吾兄有道:

日前復一函想達覽。昨得續示,悉一一。又壽彤兄所開恩進士是否即恩貢生,請詢之。蘇戡哀詩有古人未闢之境,乃是天壤間奇作,其疏抉名理,惟坡翁晚歲和陶詩中有與相近者耳。公所爲小詩,亦具蒼色奥味,“江鹹”標題甚怪,究何由知之?江爲何處?爲何時?去冬但聞下關之江水又清數日,不聞其味鹹也。拙稿未刊者約七八百首,擬年底録庚申後至今歲十年之作,印爲續集,仍分上下卷,請蘇戡汰其無聊者,以繼前刻。今公既有刊印近人詩之舉,以之湊數原無不可,但詩至七八百首,雜入彙刊嫌太多,恐有未宜,乞再審酌之。即頌撰安。三立頓首。二月十九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陳三立因撰寫楊調元墓誌,故有“恩進士是否即恩貢生”一問。“蘇戡哀詩”即鄭孝胥《哀小乙》六首,《鄭孝胥日記》民國七年正月七日(2月17日):“夏劍丞來,以《哀小乙》詩三首示之,劍丞以詩去……”“江鹹”詩即夏敬觀《江水忽鹹》詩。從函中可知陳三立此時已有刊行詩集的打算,請夏敬觀轉交鄭孝胥,由鄭氏代爲删削。“庚申”當爲“戊申”。《散原精舍詩續集》最終於民國十年(1921)八、九月間與《散原精舍詩》一起出版。

二七

劍丞吾兄大鑒:

春新承侍祺嘉勝。海上富游冶,何以消遣風景耶!僕改歲感寒頗不適,杜門未一窺衢市,悶損可想。楊使君墓銘日内勉脱稿,文字陋劣,媿無能闡揚萬一。録就呈教,乞轉交。其中敍事或有訛誤及繁簡詳略不中程之處,可告壽枏兄,開列别紙寄下,以便改定。兼欲公與海藏助其指摘,不放過一字,求歸於免詒笑柄而已。怱布,即頌歲祉。不一一。三立頓首。開歲十日。

《戊戌六君子遺集》領到,望先向菊生兄致謝。《小説月報》能飭續寄否?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楊使君墓銘”即楊調元墓誌。陳三立請夏敬觀與鄭孝胥予以指摘文中不當之處,《鄭孝胥日記》民國七年二月二十五日(4月6日):“楊壽彤來,以墓誌格紙及伯嚴與劍丞書示余,凡余以爲未妥處皆照改。”可見鄭氏確有改動。《戊戌六君子遺集》爲張元濟所輯,由上海商務印書館鉛印於民國六年(1917)。

二八

劍丞吾兄有道:

昨奉惠書,領悉一切。高生屬作銘墓之文,附以潤筆,字少而錢多,受之雖面不改色,而心終有未安也。草草涂就,稿呈上,荒率可想。乞公與蘇戡、伯夔諸君爲我指摘而更定之,幸甚。標題若稱“高女”,殊於行文不便,於是徑稱爲“貞女”。《易》言女子貞不字,則是未字之女稱爲貞女,疑不必限字夫而爲之守者,而後名之也,亦有所本。并質之鄭、袁,果妥否?能更易以較妥之稱謂否?近詩數章,盎然古林之趣似張文昌,又半似梅宛陵,又半似謝晞髮。惟“翻向暗”“無所明”等字,似尚須酌易耳。弟自三月後至今尚未出大門一步,詩雖已戒,而徵題者猶有七八起之多,爲之奈何。石遺聞已入都,其所刊雜誌可覓寄一二否?又袁尚書神道碑印本爲人取去,亦欲向伯夔再索一二册,何如?《小説月報》亦久未寄,請告以出價定購,不要贈送也。書價隨時可來取。怱復,即頌吟安。三立頓首。又月八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八年(1919)。“又月”當即閏月,該年有閏七月。“高生屬作銘墓”即《高貞女墓誌銘》。墓誌曰:“高女諱素貞,無錫處士德寶之女也。母何氏,兄曰鼎焱,女年三十二,於光緒三十年十一月十七日未字卒,越十有五年,兄之子陽游學美洲歸,將卜葬其縣華里灣祖塋之旁,介余友夏君敬觀致狀,乞志其墓。”可知“高生”即墓主侄高陽。夏敬觀在接到本函後,即轉示鄭孝胥等人。《鄭孝胥日記》民國八年閏七月十一日(9月4日):“夜,夏劍丞來,示伯嚴所作《高貞女墓誌》。”“翻向暗”暫不知出自何首詩,頗疑即《南窗夜坐》中字句,可能已遵陳三立意見而有改動。“無所明”則未酌易,見《七夕讀大東詩因賦此篇》中“漢光無所明”句。“石遺”,陳衍之號。陳衍於該年二月十二日(3月13日)以閩省通志局鈔書事至金陵來訪,回滬後又陸續至杭州、常熟、蘇州、鎮江、揚州、京城,在京未久即“志局催歸至滬。挈眷旋里。八月納妾李氏”。“袁尚書神道碑印本”即《清故署兩廣總督山東巡撫袁公神道碑》,撰於民國六年(1917)。

二九

前日録寄高女墓誌稿係蒼卒草就。今略有改定,再寫一通呈正,并懇與諸公共審訂之。即頌,劍丞兄箸安。立頓首。又月十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八年(1919)。所談還是《高貞女墓誌銘》。

三〇

劍丞吾兄左右:

頃得覆示,備悉種種。以“處女”易“貞女”自較妥,然以之標題,以未見古有此例,擬意稱爲“高女”,何如?文中稱女處不多,覺亦不甚妨。如終嫌辭不足,即改爲“處女”可也,望更與蘇戡諸公商之。其餘宜悉從蘇戡所改。又篇中“奈何”二字擬删,“況貞女兄之子陽”句擬删“貞女兄之子”五字,并共酌奪。《小説月報》可從三月起補送。中秋後思一爲滬游,尚不識能如願否。高生尚未來見。怱布,即頌箸安。三立頓首。十三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八年(1919)。“‘奈何’二字”和“‘況貞女兄之子陽’擬删‘貞女兄之子’五字”在今本《高貞女墓誌銘》果未見。從目前資料來看,陳三立擬“中秋後思一爲滬游”似並未“能如願”。

三一

吷庵吾兄侍右:

昨發一函并坿伯夔就正之詩稿,想可達覽矣。頃以詩題將盡,忽移興於伯弢遺集序代詩題,信筆湊就,極荒率,望共伯夔細加審摘,斟酌其可用與不可用處爲感。伯夔遺集序,無畏亦屢托壽丞以此相屬,因并録一稿,交壽丞轉寄矣。至序大集及伯夔文集則必有待,不能苟且從事也。怱怱,即頌箸安。三立頓首。十一月初七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八年(1929)。所謂“移興於伯弢遺集序”指陳三立爲陳鋭(字伯弢)《袌碧齋集》作序,序署“己巳冬月”。“無畏”即譚延闓號。從本函可知,陳三立序除由夏敬觀直接邀請外,譚延闓也輾轉委托陳三立的姻親俞明頤(字壽丞)相屬,可謂雙管齊下,所以函中也就有“交壽丞轉寄”一語。

三二

劍丞吾兄執事:

頃又奉大示,領悉一切。履新稍久,想改驗差有頭緒,尚有餘暇及眺游吟咏之事否?羅猛(羅猛爲南京高等學校畢業生)位置承設法,甚感。惟隆兒自都還,言猛近患喀血,恐暫不能勝教習之勞,即達衡亦不放心,衢州一席,應請告以作罷,免誤校事。候猛病愈,再煩執事爲别覓機會可也。兹有吉安彭鳳岡之世兄慶禄,係以部曹爲江西地方檢察廳長保薦任職,分發浙江者,鳳岡函托爲求差使。如遇有可進言之處,乞留意。明知執事所處在無足重輕之間,安能取效?而不能不爲一言者,以鳳岡有世誼,且昔年退居南昌時假其居宅而不肯受賃金者也。呵凍率復,即頌箸安。三立頓首。十一月十六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九年(1920)。夏敬觀於民國八年十二月入都任浙江教育廳長,此時已在廳長位上近一年,所以稱“履新稍久”。“隆兒”即陳三立次子陳隆恪。“彭鳳岡”待考。“彭慶禄”,江西吉安人,清末入京師法律學堂學習。《宣統三年冬季職官録》第三册《民政部·衛生司·額外司員》“員外郎”條:“彭慶禄,江西廬陵縣人,監生。”“員外郎”與函中“部曹”相符,後任至南昌地方檢察廳廳長。

三三

劍丞世仁兄侍右:

奉書以酷暑久未報,甚歉。賢郎玉折,拔可來,始信爲不誣。此等事往古來今直無可説也。諸詩結體寄趣,歸於質澹,仍十之六七出聖俞獨傳滴乳,殆所謂并無分店在外矣。僕杜門面壁,輒彌月不出。恪士葬期如卜秋間,或能假出一游,與公等稍相聚,以寫我憂。雨後乘隙就几,草布一二,即頌侍安。三立頓首。六月廿九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年(1921)。“賢郎玉折”指該年三月夏敬觀子承英殁。八月十三日(9月14日)陳三立等人會葬俞明震於西湖吉慶山,陳三立爲此有《八月十三日會葬恪士西湖吉慶山》詩,此即函中所謂“恪士葬期如卜秋間”。在杭逗留期間,陳三立多“與公等稍相聚”。如在八月十五日(9月16日)赴夏敬觀宅招飲,有《中秋雨霽讌集劍丞宅夜泛湖還蔣莊舟中看月》詩,夏敬觀有《中秋讌集次韻答伯嚴》詩。此後又訪康有爲。再與胡嗣瑗、諸宗元、夏敬觀等至滿覺壟(案:“滿覺壟”今一般作“滿覺隴”,陳三立、夏敬觀詩作“壟”,從之)看桂花,登山至理安寺。

三四

劍丞吾兄鑒:

十五一函想早達。本定十七午東行,乃十六至今三日夜大雨不止,無一隙之間斷。既恐上車、下車受苦,又念淒風苦雨中出游,於滬於杭皆成坐困,是以止而未發,但累公等久候爲謙耳。頃雨始稍斷,然已過午,不及附車。如可望開晴,擬十九定行。忽接隆兒由漢口所發一電,系自京繞道,至彼處還寧,不能不又候一日。如無大雨,廿日或可到滬,到時再知照公與恪士、壽丞。若恪士不能待,可先回杭也。特草此奉告,即頌大安。三立頓首。十八日。

當發此函時,雨又大下矣。

案: 本函疑作於民國四年(1915)。該年五月,江蘇各地多被蝗災。至五月十六日,鎮江大雨,五月二十日前後無錫連日大雨,此後江南均籠罩在風雨中。陳三立有《喜雨》《苦雨》二詩。陳三立《雨霽登樓看日出》首句有“三日愁霖令人老”,可見大雨一連三天,至十九日雨霽登樓。在此前後,俞明震南下過金陵之滬上入浙江,陳三立有詩《觚庵南下信宿舊廬遂入滬之浙頃倦游重過取下關還都敍别一首》,可見俞明震江滬浙之行頗爲怱遽,因此也就有了函中“若恪士不能待,可先回杭也”之語。陳三立此次“東行”的目的可能是赴滬訪梁鼎芬,再南游杭州。但此次行蹤在陳三立詩文中并無反映,或推斷有誤,存此以待高明。

三五

劍丞吾兄大鑒:

三日小聚亦爲難得之樂,定後日早車還寧矣。觀桂詩諸公想已成就,望寄示。不佞於車中得一章,録寄一笑。怱誦侍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八月廿一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年(1921)。“三日小聚”當即前文所釋與夏敬觀、胡嗣瑗、諸宗元等在杭州相聚。八月二十日(9月21日)陳三立已在滬上,《鄭孝胥日記》民國十年八月二十日(9月21日):“陳伯嚴來,未晤。”《鄭孝胥日記》民國十年八月二十一日(9月22日):“李拔可約晚飯,吴寬仲約同往,晤陳伯嚴、朱古微、楊子勤、王雪澂、余堯衢、袁伯夔等;余欲視小虎服藥,遂先去。”“觀桂”即與胡嗣瑗、諸宗元、夏敬觀至滿覺隴看桂花。“不佞於車中得一章”即陳三立在由杭至滬火車中所得《琴初貞長劍丞過湖居偕往看桂花滿覺壟遂至理安寺》詩。“諸公想已成就”,從目前資料看,至少有夏敬觀《陪伯嚴滿覺壟看桂》一詩。

三六

昨方讀愔仲、仁先所寄游詩,妄加墨寄還。兹又承示所作,各極其勝,洵鼎足之雄也。亟盼彙録付印,以娱老夫。尊稿仍郵上。怱頌,劍丞吾兄侍安。三立頓首。十月五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九年(1920)。本年秋,陳曾壽、胡嗣瑗、夏敬觀、王乃徵、朱祖謀、徐仁釗同游西谿,陳曾壽有《秋日同愔仲劍丞病山强村勉甫游西谿訪交蘆庵秋雪庵遇雨歸作西谿泛雨圖題四絶句》詩,此當即所謂“游詩”。

三七

歸來面壁又戒詩矣。在滬行前一二日拔可言貞長已至滬,從者亦當於月底至。兹承手教,定尚未成行耶?大稿各章控搏機趣,别成蹊徑,無一非宛陵家法,以視僕作有討好詩架子,終未能免俗也。胡、諸和作均未寄到。仁先當已歸,其郎君病當已愈。即頌劍丞兄侍安。三立頓首。五月初五日。

案: 本函作於民國十一年(1922)。民國十年八月,陳三立與胡嗣瑗、諸宗元(字貞長)、夏敬觀等在杭州至滿覺壟看桂花,登山至理安寺,陳三立有《琴初貞長劍丞過訪湖居偕往看桂花滿覺壟遂至理安寺》詩,夏敬觀有《陪伯嚴滿覺壟看桂》詩。期間,陳三立有《南湖月夜有懷仁先京師》詩,可見陳曾壽有北京之行。至民國十一年三月九日(4月5日),陳曾壽已歸至杭州丁父憂。陳三立在本年三月底有滬上之行。本年陳曾壽有《四月返湖盧》詩,此或即“仁先當已歸”所指。

三八

劍丞吾兄鑒:

惠書誦悉。弟海上之行,尚未定期,志在兼游富春釣臺也。公能於日内來視,即下榻敝廬,極便,且圖同游棲霞,以了夙願。怱復,即頌吟安。三立頓首。八月廿七日。

久廢吟咏,近始得游紫霞洞、燕子磯諸洞二詩,公來可取去,濫充雜誌篇幅也。此語爲引誘良家子弟起見。

案: 本函作於民國七年(1918)。該年八月二十一日(10月6日),陳三立攜子寅恪、登恪,孫封懷往游燕子磯,遂游十二洞,至三臺洞而還。陳三立有《八月二十一日攜兒子寅恪登恪孫封懷買舟游燕子磯遂尋十二洞歷其半至三臺洞而還》《紫霞洞》二詩。九月(十八日前)偕夏敬觀往游掃葉樓,還過烏龍潭,夏敬觀有《同伯嚴游掃葉樓遂循東岡得鄭介夫祠還過烏龍潭望薛廬賦詩一篇》詩。九月二十八日(11月12日)偕謝鳳孫、陳曾壽、陳曾矩、俞明震往游富春江。第二天偕衆人乘小船上溯至七里瀧,登釣臺,陳三立《同石欽仁先絜先恪士尋富春山水宿桐廬逆旅明日易小舸上沂七里瀧登釣臺復還抵桐廬宿焉賦紀三首》、陳曾壽《九月二十九日同散原觚庵復園絜先游七里瀧》、俞明震《和散原游桐廬至七里瀧釣臺作次原韻》等詩紀此事。之後,陳三立又至滬上。

附待考書札:

此文已成完美之傑作矣。妄易數字:“大義”易作“正法”,安否?此“正法”字用《漢書》,不知當否?請審酌。伯夔又寄五古一首,尊處想亦分致。此詩亦學韓,擬爲改數字而不得,君可先點竄之。吷厂吾兄。立頓首。

大詩古澹純樸,有如退之所稱“天葩散奇氛”者,洵宛陵勝景也。感謝感謝。方卧未起,倚枕率復,吷厂詩老。立頓首。

大稿爲本店自造一家之奇貨,自可專利。間有一二字未歸一律者,宜稍稍收拾之。吷厂吾兄。立白。

代擬壽詩氣格蒼勁,衹嫌太好也。此函歷三日已到郵政,可謂能整理矣。年内當可圖相見也。吷庵吾兄。三立頓首。臘月廿二日。

上冢還五十日在痛苦中,故入夏以來未有一句,已實行戒詩矣。兹録上春日所得廿余首,乞教定。劍丞吾兄。立白。六月四日。

劍丞世仁兄大人惠覽:

得手教,備悉雅況。鄙人近日詩稿,在滬時曾爲拔可取去鈔録矣。文稿頗不欲出示世人,然以君方有噉飯之義,務求充篇幅,聊搶得一册,由恪士攜上,皆廿歲後、四十歲前之作。餘稿竢他日再覓寄可也。怱復,即頌撰安。三立頓首。五月廿二日。

劍丞吾兄惠鑒:

奉書及鈔件一一誦悉。大詩佳極,以有沈異孤往之意境,擺落悠悠談也。伯夔文居然作者,妄易一二,不審有當否?乞轉交之。拙稿不久可録竟。今歲擬戒詩,僅成律詩一首,亦其明效也。怱頌侍祉,不具。三立頓首。新正十三日。

《東方雜誌》望催寄,作爲購閲,不必贈品也。

頃得農髯函,悉謙六同年已漸有起色,擬兩日内還里。前所商募助之事,如能趕及,請匯送農髯轉交爲妥。如不及,事或稍遲,托農髯轉寄。弟抵能私致少許爲贐也。劍丞吾兄。三立頓首。閏二月五日。

劍丞吾兄大鑒:

日前奉一書想達覽。兹有鄉人邵君祖年,字潭秋,現充南京高師教員,事繁而俸薄。日内游西湖之便,欲一承教論,兼冀在浙圖一教習較優於此者。邵君於江西爲農科畢業生,長於文學、歷史,所爲詩奥峭入古,後起所稀。如有機遇,願公有以位置之,使得於治生、求學兩有裨益。甚幸甚幸。即頌台安,不一一。三立頓首。八月晦。

一〇

示悉西溪之游,極符所願。惟仁先他出,未識能結伴否?否則不欲由俞莊獨出也。請候至八點半鐘爲度,如九點前不到尊寓,即爲倦游之券耳。復上吷庵先生。期三立頓首。廿日。

一一

吷庵吾兄鑒:

頃奉惠書誦悉,僕三月中旬由西山掃墓還,忽發生一似痔非痔之小核,系在鄉間連日乘土車看山,爲所震傷而起,痛苦異常,不便坐卧已廿餘日矣。今雖有就瘉之勢,然猶不能起坐伏案,以故前得公與伯夔書俱稽未作答,恐公等懷疑,姑於睡榻中懸紙價數行略相告,餘竢全愈時詳復也。公詩及伯夔一文一詩均絶佳。僕今歲所得詩絶少,容後抄寄。草草,即頌撰安。三立頓首。四月十三日。

① 楊通,字壽彤,貴州貴筑(今貴陽)人,銀行家。

② 陳三立著,李開軍校點: 《散原精舍詩文集》(增訂本)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923—925頁。

③ 李開軍《陳三立年譜長編》據《鄭孝胥日記》定此銘當成於正月,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1183頁。

④ 陳三立著,李開軍校點: 《散原精舍詩文集》(增訂本)中册,第923頁。

⑤ 鄭孝胥(1860—1938),字蘇戡、太夷,號海藏、夜起庵叟等,福建閩侯人。清光緒八年舉人,歷任駐日使館書記官、神户領事、廣西邊防大臣、廣東按察使等。入民國居上海,鬻書自給。後出任僞滿洲國總理。著有《海藏樓詩集》。

⑥ 李宣龔(1876—1953),字拔可,號觀槿,室名碩果亭,晚號墨巢,福建閩縣人。清光緒二十年舉人,官至江蘇候補知府。民國後任商務印書館經理等。作品由今人輯爲《李宣龔詩文集》。

⑦ 陳方恪(1891—1966),字彦通,江西義寧(今修水)人,在家族中排行第七。曾任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等編輯,後任教於無錫國學專修館分校、暨南大學、持志大學、正風學院等校。作品由今人輯爲《陳方恪詩詞集》。

⑧ 鄭孝胥著,勞祖德整理: 《鄭孝胥日記》,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509頁。

⑨ 同上書,第17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