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无择成此大?下邳不独有元岑

衡正安

一个当代书法家，如果能几十年默默无闻地对书法至诚地热爱，而沉潜于一种书体的创作和探究中，并取得不俗的成绩和影响，这不仅在书法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在当代书坛更是卓然不群、孤寂超迈。晁岱卫就是几十年坚守在隶书的书法世界里，用他执着的艺术精神、超凡的艺术禀赋以及坚韧的艺术品格，成就了他不斐的艺术成果，给浮躁的书坛树立了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具有十分典型的研究价值。

一

晁岱卫的从艺经历和取得的艺术成绩，固然让人羡慕和赞许，然而最让人敬佩和感动的是他40余年浸淫于隶书书法艺术的创作和研究之中，并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境界。

晁岱卫隶书的基本审美风格以艺术成就最高、艺术形式最成熟的东汉隶书为根基，遍临了几乎所有的名碑、名刻，在此基础上又大量吸收了两汉摩崖、简牍、帛书、瓦当、封泥以及镜铭等书法艺术因子，使隶书这一艺术一方面保持了“纯化” 的传统艺术形式， 同时又扩大了传统意义上“汉隶”的艺术形式范畴，创造性地开拓了一个“大隶书”的书法艺术系统，为隶书艺术的体系构建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和突出的贡献。

东汉尚厚葬，故汉碑大兴，出现了众多没有留名的隶书大家。隶书改变了篆体“引书”的特点，在结构、章法、取势以及用笔上都有了巨大的改变，是今文字和古文字的分水岭，然而，其古意、用笔、艺术追求还是和篆书一脉相承，特别是中锋用笔不仅是大篆体系书法的基本要求，也是隶书用笔的最大特点，是后来所有书体的根本。晁岱卫的隶书作品不但古朴淳厚、气象宏大，很好地把握了“汉隶”宽博、厚重的艺术特色，同时也汲取了新的隶书考古发现素材，形成了自我的隶书面貌，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对经典的取法。虽然晁岱卫的隶书表现出“大隶书”的多元艺术风格，但是对东汉经典名碑的取法是他建立自己隶书语言的基础。《张迁碑》《石门颂》《衡方碑》《西狭颂》《礼器碑》《曹全碑》《乙瑛》《褒斜道》《杨淮表纪》《祀三公山碑》等，这些耳熟能详的隶书名碑，是他浸淫最深、研习最久的，也是他建立自我隶书体系的基本构架。这些超越时空的经典之作，陶染并奠定了他雄厚的隶书基础。其次，吸收最新书法资源。我们是幸运的，因为随着现代考古学在这百年来的大发展，书法新的资源大量发掘，特别是几十万枚汉代简牍帛书的出土，使我们有条件看到古人无法想象的、那么丰富的书法艺术资源。特别是“写出来的隶书”更是古人无法看到的，使我们省去了“透过刀锋看笔锋”的困惑，让我们的书法艺术视野迅速扩大，有条件也有可能创作出有异于古人，甚或超越古人的书法艺术作品。

二

如果从书法学的角度去观照晁岱卫隶书书法，他在艺术审美风格上主要表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专：晁岱卫专攻隶书40余年，这在当代书坛是非常少见的也是非常可贵的。几十年来他一直醉心于隶书体系的研习，心追手摹，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这是非常难得的，因为隶书艺术那种博大、威严的精神指向和“现代”有着很大的距离，甚至是相反的，从这一侧面反映了晁岱卫内心的宁静和淳朴。他从隶书一体突破，展示自己对书法的理解，艺术化地表现书法的精神追求。这种“专一”精神在当代书坛显得尤为难得而弥足珍贵。

正：大汉之朝，不仅在书法艺术上有着辉煌灿烂的历史，在诗词歌赋、绘画雕塑、文学艺术等方面也有惊人的创造。其最大的艺术特色就是“正”，就是堂堂正正，这是中国文化最可贵之处。晁岱卫的隶书充分展现了东汉隶书的一种浩然正气，一种书法的正途，这种正气也是中国书法主流精神的艺术体现。这个“正”也是一种“正体”之正，是书法之根基。环视当代，这种正大之气也是最为缺乏的。

敬：文化的最高境界是一种虔诚。金文大篆、东汉隶书是在一种敬畏的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没有对文化的敬畏、没有对经典艺术的敬畏，就不可能产生出精美的、震撼心魄的书法作品，同样，我们在研习隶书时没有这种对文字的虔诚和敬畏，是难以把握汉隶精髓的。晁岱卫的隶书在取法、技术上表现出专和精的艺术追求，在整个艺术的审美感受上把我们带入了一种敬畏的艺术氛围，如以多种形式创作的《心经》，给人以祥和、肃穆的艺术感受，这是他内心对汉隶的虔诚的外在物化。

大：大气，永远是书法艺术的主导风格。缺少对大气的主动自觉，过于耽于“精细”，是艺术衰败的标志。帖学在清代中叶的式微就是这一审美倾向的结果。晁岱卫的隶书，不管是取法纯粹的汉隶范式，还是参入帛书的“草隶”，抑或吸收民间的瓦当、封泥、镜铭等素材;不管是几个字的小幅作品，还是上百字的较大篇幅的作品，都给人以宽大、深厚之感，这是汉代书法的基本风貌，也是中国艺术的主导气质。

富：晁岱衛的书法追求，从真草隶篆等书体上来看，显得比较单一，但是他能够融合东汉和西汉多种书法形式的隶书资源，特别是最新出土的两汉甚至更早的书法资源，大量地吸取并运用于自己的隶书创作之中，将看似单一的隶书写得非常丰富，如诸葛亮《出师表》、陶渊明《桃花源记》等，运用简牍帛书将隶书的方笔改作圆笔，间于八分之长撇捺等，显得在稳健中又见开张之势，还有吸收了篆书的一些艺术元素，使其更加古朴、悠远，表现出十分丰富的艺术面貌。

化：书法的学习要求我们泥古能化，将诸多的艺术元素融入一种或多种字体中。但是，对于一种书体的互相化解，并形成自己的面貌，难度是很大的。晁岱卫能将不同的隶书形式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隶书个人面貌，具有丰富多彩的“大隶书系统”的书法艺术范畴。如《林散之诗》《书断》等作品，娴熟地将镜铭、瓦当以及缪篆的书法元素糅合在一起，显得既古朴又生动。他的隶书在“化”的意义上，还有一个特色就是能够由近现代出土的“写出来的隶书”，化入以凿刻为主要产生方式的碑刻之中，赋予隶书“书写” 的用笔特色，这是古人无法获取的条件，也是今人能够突破古人的重要方面之一。

几十年来，晁岱卫寂寞地走在隶书书法艺术的创作、研究之路上，无怨无悔地献出自己所有的才华和精力，终于取得了优异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