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贝贝的诗

2018-06-16 01:46魔头贝贝
扬子江 2018年3期
关键词:魔头白花花值班室

魔头贝贝

旁观经

茶叶静静沉到杯底的凉下来的夜。如拧上盖子。

许多年过去了。月升日落:稚齿和白发。

眼前一只苍蝇嗡嗡。仿佛花丛蜜蜂。隔壁

轻轻打鼾的妻子,梦见久已故去的奶奶,向她要一辆飞鸽牌儿自行车。

随手翻开。折过角的那页,再读,没了当时的怦然。

当时多么朝露,清晨鸟叫新鲜。

茶几上一块傍晚吃剩的西瓜。像散落的血,凝聚一处。

窗外的风。如那会儿在看守所,一群睡着的光头间,他抑制着的哭泣。

蔼蔼经

风中,拂动的柳丝仿佛在说着什么……

鹅卵石小径,不喜欢文学的母亲来回走着,没听见;我跟在后面。

孩子们故意踩踏积水,笑闹着。在一代一代的妈妈爱着的眼睛里。

身旁,昨夜淋过雨被压弯的青草又挺直了。仿佛逝者踮起了脚尖。

耳语经

一颗瞎眼上蠕动着满满的肉。

一只每天拿來、转瞬即空的瓷碗。碎裂在所难免。

高铁列车缓缓开启。顷刻,就身不由己。

她曾如此吸引过他。就像山间夏日暴涨的白花花

溪流,暂时还没露出下面岩石白花花的骨头。

梦里,母亲看着我的死。号啕着,捶胸顿足。

今天下午散步。远远地,我能感到,她在凝视

我的背影。仿佛我这薄薄的一页

四十年来,她还没读够。枝叶间,鸟贪欢地叫着。

垂暮经

风中:在者与逝者的气息。

从大熊星座到我被摁入

其中的牛庄:之间是黑暗、碧绿、枯黄

和渗进洁白的一摊蚊子血。

燕子早已去了南方。

它们中的一群,也许会途经

安徽省枞阳县汤沟镇:外婆和

奶奶的坟墓上空——仿佛不经意的一瞥。

影存经

作为礼物的一天:又避开了阎王的触摸。

悄无声息,落日中,胚胎分裂着发育。像一个个问号,被摁在水底。

残月孤悬。突然用窗外的黑暗揪住我,手机里你

亲人的声音。当值班室内,墙上挂钟,咯噔咯噔,面无表情地走动。

弃置经

中午。与往常一样,回父母那吃饭。妻子远远落在后面。

像路边一板车急于卖到锅里的红薯,每个人都朝家匆匆走着。

清炖土鸡的香味和笑脸。

昨晚喝到深夜,用两根麻辣鸭脖。茶几上,一支红烛静静燃着

——如倒立的叹号。淹没在窗外繁星的省略号和月亮的句号间。

宴饮经

鸟:麻辣鸡块儿。

吐出的骨头。像挣扎之后的平静。

终于散场了。仿佛从未下过——杯盘狼藉的酒桌边,唾沫星子的雨。

我们道别仿佛船沉入各自井底。

一本再次打开的黑暗。他跨上摩托。像一粒疾驰的逗号。

像用来照映孤独,一盏盏街灯,昏黄地亮着。

有时候到家妻子还没睡。还盯着电视,慵倦地等着。

房间里,星球上,戴着租来的表情,我们

流逝地等着:那或轻或重、迟早的、把我们拒之户外的关门的一击。

几乎是傍晚

几乎是傍晚,默默的清晨:舌头全都攥在手里。

香烛下,那个远如少儿的中年男子,一遍遍跪拜着

观世音:一尊倒空的母亲。

碗里还不是粪土的米面。

每天都只是在拨弄废品。却没有怀抱前来回收。

心继续在怦怦跳动。那是钟表的指针,在铿锵咏叹。

银子在天空闪烁

银子在天空闪烁。

不用买,黑暗的镣铐:每个人都转不出手去。

属于月亮的宁静,翻译着伤口。

然后读了会儿僧伽吒经。喝水。方便。然后

拎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巡逻。几百米外

值班室窗口渗出灯光。仿佛证明着此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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