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茨“小鲜肉”总理会为欧洲带来什么

文/张亚

动荡与变革中的欧洲，近年来涌现出不少新面孔甚至“小鲜肉”，新当选国家领导人的年龄不断刷新。2017年10月15日，奥地利国民议会选举投票结束，31岁的奥地利外长塞巴斯蒂安·库尔茨领导的中右翼人民党在选举中获胜，他本人成为二战之后欧洲最年轻的总理。

库尔茨的从政履历至今不满10年，然而，从选举伊始，库尔茨就人气爆棚，所到之处，都能听到成千上万年轻粉丝的尖叫声。同时，这位欧洲政坛“神奇小子”创造的奇迹，也正在向世人昭示着欧洲社会的新走向。

小镇少年 大学学位至今没拿到手

为什么要在库尔茨的“欧洲最年轻总理”标签前加一个定语“二战之后”呢？翻开欧洲史我们就可以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历史上贵族政治传统深厚的欧洲，年纪轻轻甚至30岁上下就出将入相者代不乏人。而两次世界大战之后，贵族政治在欧洲大范围退潮，上台执政的，多为在选战和党派政治中历练、拼杀出来的“老江湖”职业政客。即使在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年轻的君主、王子、公主和老练首相的组合也成了“标配”。

再来看库尔茨，就可以发现其确有特别之处：他不但没有贵族、家族、父母背景，甚至可以说就是“草根”出身。

1986年8月27日，库尔茨生于奥地利维也纳西南郊的梅德林区，该处是一个蓝领聚居的社区。库尔茨的母亲是历史教师，父亲是西门子公司的工程师。他小时候上的是公立学校，从小和大量移民一同学习、相处，除了成绩优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与不少奥地利政客一样，大学没毕业他就走上从政之路。2008年，中止了在维也纳大学法学院学业的库尔茨，从奥地利人民党青年支部脱颖而出。2009年，他担任人民党青年支部主席。2011年，库尔茨被选为维也纳市议员，随后担任奥地利内政部国务秘书，旋又出任新组建的移民融合事务部部长。库尔茨抓住机会，积极与各个社团族群展开对话，并进入校园，在学校内指派融合亲善大使，协助不同国籍人士对话与融合，从而成为年轻人偶像，那时候，他对移民、难民问题的立场是相当温和、包容的。

2013年9月，库尔茨以高票当选国会议员，该年12月16日担任奥地利外长，随即负责主办2013年在维也纳举行的伊朗核谈判，并担任“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轮值主席，在这个过程中，他完全没有初出茅庐的生涩感，立即成为欧洲政坛的明日之星。

库尔茨金发碧眼，颜值超高，口才出众，拥有1.86米的模特身材，在很多中产女性眼中，库尔茨是“完美的女婿人选”。2017年5月，库尔茨首次向公众介绍了自己交往10年的女朋友苏珊，希望通过展示“好男人”形象收获更多选民的支持。

上位之路 在最被需要的时候出场

近年来的欧美政坛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很多政治倾向非常保守的右翼政党，甚至极右翼政党，都刻意推出一些年轻、有活力、形象俊朗的年轻政客或是干练而富有个人魅力的女性政客，让他们作为党首参加选战，往往能收到左右逢源的奇效。这是为什么呢？要搞清楚其中的玄妙，我们还以库尔茨为例说明——

大选期间，库尔茨全力自我包装，推出充满时尚感的海报，在竞选影片中他驾驶摩托车，攀岩登顶成功，展现年轻风采——个人秀取代了政治阐释，明星范儿模糊了政治光谱。应该指出的是，面对众多年轻选民，这一招非常有效。

现在的欧洲年轻选民，多为政治立场并未笃定的中间派、骑墙派，大多数时候看人不看事，思维方式直观、主观，往往直接将选票投给“我们”的候选人，至于其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反倒在其次。社交媒体的勃兴使得选举更多成了一种真人秀，从政经历、人际网络、政党奥援等传统变量日益被忽略，候选人的形象气质、是否善于和选民媒体沟通、主要政见是否“接地气”等表面化因素越来越凸显。

库尔茨的横空出世，是一种“新加旧”的结合，新的是年轻的个人形象、气质，旧的是仍然强调奥地利传统价值，例如竞选期间主打“真改变”“新方向”口号，但具体立场却是朝向保守派，特别是反移民主张。他在大选前一天表示，若赢得胜选将做三件事：减税、结束社会制度遭滥用及停止非法移民，后两者凸显他对移民问题的强硬立场。这些，又能够很好地覆盖传统保守选民（多为中老年人、农牧民、低收入者）的政治诉求。

就这样，政治光谱保守但形象清新俊朗的小鲜肉库尔茨，将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群成功拢在了自己旗下。

2013年，时年27岁的库尔茨刚成为奥地利外长，震惊欧洲政坛。当时曾有不少人质疑库尔茨的能力，嫌他太年轻，甚至嘲讽他“刚从迪厅出来就去处理国家大事”。然而事实证明，这位“政治金童”并非仅仅靠脸吃饭，而是已经赢得人心、羽翼丰满。

近年来，中间偏右的奥地利人民党和偏左的社会民主党组建的执政联盟在经济、社会改革等方面表现不佳，两党渐行渐远，不断传出不和的声音，爆发执政联盟危机。2017年5月，主张继续联合执政的奥地利副总理兼经济部长、时任人民党主席的米特勒纳被迫辞去党内和政府中的一切职务，拥有超高人气的库尔茨以98.7%的党内支持率当选人民党主席后，明确拒绝了时任奥地利总理、社民党主席克恩与人民党继续联合执政的建议，主张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认为这是带来改变的“唯一正确道路”。

乱象初现 国家需要重回巅峰还是恢复平静

库尔茨的大选广告影片中有一句旁白——“让奥地利重返巅峰”，这句乍听起来响亮而又励志的口号为他赢得了不少选票。但是细思极恐：奥地利的巅峰是什么？是数百年前的神圣罗马帝国抑或哈布斯堡王朝？还是百年前曾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奥匈帝国？平心而论，近年来，与欧盟其他国家相比，奥地利在生活质量、富裕程度、社会保障等多项指标排名中位居前列。与历史上任何时期相比，如今奥地利人的生活水平毫无疑问地都处在“巅峰”。

其实，如今最为困扰奥地利人的，是2015年以来的难民潮造成的一系列问题，有打破奥国内稳定社会结构的可能，这让奥地利人感觉平静富庶的生活受到了威胁。2015年的难民危机中，人口不到900万的奥地利慷慨地接收了10万名寻求庇护者。当时，身为奥地利外长的库尔茨敏锐地发觉到民意的转向，公开明确反对大幅接纳难民，并誓言关闭移民借横渡地中海、穿越巴尔干进入欧洲的主要路线。

很快，难民问题持续发酵。首先是难民中不到18岁的未成年人比例很高，需要奥地利政府为他们聘请教师，或寻找监护人提供全天候照管，导致安置费用居高不下。而且不少孩子其实是作为家里的“探路先锋”独自上路的，希望获取难民身份后再利用难民家庭团聚政策接家人过来。近几年，利用相关政策漏洞虚报年龄的难民案例逐渐增多，奥地利不得不对一些看上去年龄在18岁上下的难民开展年龄测试。再如，很多年轻男性难民在奥地利举目无亲，生活困难，为了生存依附于奥地利本地年长女性，认她们做“干妈”。这些“干妈”通过经济资助，来换取与年轻难民之间的情人关系，相关丑闻频频见诸媒体。

2017年的奥地利大选中，难民问题已经成为主宰选战的最大主题。库尔茨在难民问题上的明确立场，使得他收获了大量选票（难民没有投票权）。2017年3月的《时代》杂志，将他评选为“新世代领袖”之一。

暗渡陈仓 政治金童能否带来承诺中的“改变”

2017年10月15日胜选当晚，库尔茨面对欢呼的支持者慷慨陈词：“今天不是战胜别人的胜利日，而是真正改变这个国家的机会。”“今天，选民给予我们伟大的责任。我们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意识到民众对我们的运动所抱有的很大希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在我们的国家要建立新的政治风格。”

此前，奥地利已然历经60多年的温和派中间派政府统治，然而，面对难民冲击带来的社会转型，传统的应对之策已经不能满足选民的求变心理需求。

近年来，许多奥地利人一直抱怨政府死气沉沉，因循守旧，无所作为，于是，“改变”如期而至。此次选举使极右翼的自由党多年来首次有机会参与组建联合政府，标志着奥地利政治全面向右倾斜，一场自上而下的社会变动乃至重组已经蓄势待发。

2016年年底，38岁的中间党主席拉塔斯当选爱沙尼亚总理。2017年4月，马克龙以39岁之龄，打破了由拿破仑保持的长达170年的纪录，成为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到了6月，印度移民第二代、公开同性恋身份的瓦拉德卡当选爱尔兰统一党主席后，以38岁之龄成为爱尔兰最年轻的总理。10月，31岁的库尔茨再次刷新了这个年龄纪录……然而，这一系列清新面孔的背后，是欧洲政局的全面右转，保守势力、右翼极端势力纷纷走上前台甚至加入了执政联盟。王子公主、金童玉女的政治新星秀，究竟会带来怎样的“改变”，是值得欧洲人冷静思索的一个全新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