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点书,读吧

2018-06-27 10:36二月河
新湘评论·下半月 2018年4期
关键词:陈腐史书外国

二月河

这是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得最多的话,因为是我自己走上创作道路感受最深的真实,所以大致都是顺口飘出,不假思索,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它的正确性,只管说只管劝。

但当读者回問我一句“读什么书为好,有什么样具体的建议”这样的话,我往往就打住了。

从我的实际感受而论,开卷有益。无论你读什么书,文学、史书、论述、小说、各种经典文论,只要你打开书往下细看,没有哪本书是直接教人为非的,也没有哪本书不教给你一些你不曾了解不甚知晓的知识。——我说的开卷有益,是说你如能在读书中始终把握好自己,一看就知道它在那里说什么,哪些是对的,哪些话不可听用,哪些东西只是作者自说自话,就不会走入歧路。

这样说读书还是有前提的,读一本信一本,真的就坠入作者的创作圈套之中了。

我在少年时,读到《万法归宗》《算命实易》《奇门遁甲诠释》这些怪书,看到里边说得花里胡哨,和我所过的现实生活距离遥遥,书中演算的推论“天干地支”所采用的方法就成了我注目的重点。有的书,比如说:为人看相貌、批八字、相阴阳宅、人死批央之类的书,它的社会科学意义可以说是“没有”。但它中间演论的“干支”学说对于我们阅读正规史书有辅助作用,这就是它的“益”。读过来,看到史书中有如类似之处也就明白了,不必在此处过于用功。年轻时曾阅读过俞樾的《春在堂集》,里面也有些诗词不为时人所知,“白杨春草三杯酒,天上人间两处心。”别的东西我或许用不到,就这两句诗就发人深省:这也就是“益”。有的东西我在阅读中始终也没有弄明白。比如说:讲象数易经“算命”的,你一说你的出生年月,算命先生五指一轮,天干地支就出来了,到底他是怎样算的?没有书上教的公式,根本就看不懂,也就算了。我又不当算命先生,明白这些作甚?过些时还想再看看,那就再翻翻书,仍然不明白……我就原谅自己,这不是我应该懂的。曾国藩的得意弟子中过状元,他都弄不明白,我何必?不了了之!

我们正经的师长,教我们读《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等,长成人后阅读《儿女英雄传》全文,才明了文康在写这部书时的真实想法是很陈腐的。管它呢,陈腐它陈腐去,《儿女英雄传》的前十回还是很好的,就如《歧路灯》《蜃楼志》《江湖奇侠传》这类书,内容尽管奇,或半部好半部不怎么样,读一读便开眼。书这样写,有点味道。这个味道便是你开卷的“益”,长了见识。

就这样去读,我觉得并没有哪一位作者能把书写得让我钻进去出不来。连《红楼梦》我也是审视着阅读,结合了乾隆朝的文化实际猜测它为何受到当时读书阶层的全力追捧。

读得越多,思维便越全面越健康。更健康的人,就更不是某一种书的有害思维会把读者轻易拉下水去了。

所以,我近来常说:怎样读书?要让青年们如同饥饿的羊到了草地上一样贪婪地去阅读,草地上的草,有的也有毒,贪婪地去吃也会把毒草吃进肚子里——不要紧,别的草还有的是解毒的呢!

我这辈子别的不敢吹牛,见过的读书人不算少,见过的不读书的人和别人差不多一样多。读书读痴的人是有的,读书读成傻子的人一个也不曾见过。读痴了的人是因为读得太专,路子窄了,马入窄巷是难回头,放开眼走进去,巷子窄,从巷子那头儿出去了的有的是。如果仅仅痴迷几本书钻牛角尖,就会误了你的前程。如果放开了眼,你面前是一大片书的草原,怎么会吃这种亏?我承认有一些很好的书会使人痴迷,就如《红楼梦》是好书吧,读进去痴了的,史书和现实中都有的。但“红痴子”并不能算是坏人。有人引导读书并不会变痴,更不会变傻。

不单读中国书如是,读外国书也一样。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读外国文学的,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在参军不久,读到俄国莱蒙托夫的一部诗选,而后又借阅了《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悲惨世界》《王子和贫儿》《汤姆·索亚历险记》《战争与和平》《复活》等等,司汤达的书,还有欧洲的一些时尚小说。像猪八戒吃人参果,统都一捞而食之。就如《多雪的冬天》《静静的顿河》《船长与大尉》,我觉得它们也都好,很开眼。但没有一本欧洲的文学作品像我们中国的书这样迷离混沌的。“简单明了,直接。”是我对外国书的一般评价。不像我们中国,把很多天象易经知识都混进小说、人物中,他们的书读起来比中国的书读起来更过瘾更省力!如同《基度山恩仇记》,恩就是恩,仇就是仇,说得明明白白。有的创作思维,我们搞不清楚,是我们中国的文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造成的。读得多了,一些文化的差异也会一望而知,一望而解。

但外国作家作文常比我们中国人狡猾。我们的书表述语言场景和人物个性大致都是直来直去,但外国作家不用春秋笔法,不使用曲笔,说什么就是什么。莱蒙托夫比普希金要更深邃。从他们作品的比较中就能感受,如《商人卡拉希尼柯夫》中,沙皇最后在要动手杀卡拉希尼柯夫时说的:

孩子,你已经凭着你的本心回答了我的问题

现在你去吧,去吧

你自己走上那高高的断头台

低下你强悍的头颅

我将从国库里拨出银两赡养你的妻子和儿女

你的兄弟可以在广大的俄国到处去做生意,不必上捐也不必纳税

我还将吩咐他们将斧子磨得锋利

我还将命令莫斯科的所有教堂都把丧钟敲起

让人们都知道

我浩荡的皇恩也没有把你忘记!

虚伪而残忍,沙皇的个性跃然于纸上,没有任何矫饰。这类的表述在中国小说或诗歌里是很少见到的。还有诸如幽默和戏剧性的效果几乎是这些外国作家的追求,我们在这一点上也不及他们。

语言的特色和中国的质直与单纯也有所不同。对爱情和死亡的直观表述也是他们的一大特色。

在写小说和诗歌领域里,我们和他们的差距还是不小的,读一读就知道了。

不管中国书外国书,我们中国的孩子们都要多读书。读书更多的人,必定更幸福更健康,走路更宽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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