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还是重生

2018-07-11 03:44
遵义 2018年12期
关键词:仡佬族龙潭文化

文 全媒体记者 陈 涛

一个节日有许多载体、有传说、有故事、有老屋(田东/摄)

时代更迭,给人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然而,越来越多的乡村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民风民俗消失、土地上的人们“流离失所”……

毁灭,还是重生?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 变味的民俗

作家冯骥才说,一个节日有很多载体,它必须有传说、有故事,比如中秋节有嫦娥奔月、吴刚砍树,端午节有屈原投江。同时,它还必须有活动和仪式,如歌舞、赛龙舟、踏青、登高、插茱萸等等。

如今,这些传统的民俗文化却在生活中变得鲜为人知,或已逐渐淡忘、消失。

“20世纪60年代那会儿,我们村里过年那叫一个闹热!”红花岗区金鼎山镇莲池村村民张伦书回忆,我们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追龙灯”。它不像现在的这种玩龙灯,而是10几个人一起,挨家挨户的从晚上转到早上,让大家都能感受到节日气氛。

说到现在,张伦书很是感慨,“都没人玩了。过年也就是看看春晚、玩玩麻将,小孩子们再放放鞭炮,感觉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两样。”

除尘、祭祖、守岁、拜年、贴春联、放鞭炮、舞龙舞狮等,这些传承数千年的春节习俗,过去曾给人们带来具有民族性的文化体验。随着生活的变迁,这些看似非常传统的习俗,却也走了味。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的节日成了吃喝的代名词,不论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还是舶来洋节,吃总是摆在第一位。人们对于传统节日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每次过节的内容大同小异,有时候知道在过节,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过节。

汇川区董公寺镇五星村村民吴生棋很羡慕姐姐们的童年,“我们家是一个大家族,小时候的她们都住在‘吴家大院’。逢年过节热闹得很,听她们说过中秋节的时候,她们就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坐在一排赏月,听着爷爷奶奶摆嫦娥奔月的故事。90后的我,感觉错过了好多。”

漫步汇川区毛石镇古街,一排排参差不齐的老房子呈东西向延展,时间似乎在这里静静诉说着过往。

在当地老人家袁从宇口中,一幅人间烟火的画面呈现。我们是逢三六九赶场,以前一到赶场的前一天,我们就开始忙活开来。到了赶场天,大家各自抬出前一天做好的小吃,又开始现场包抄手、炒臊子、泡粉……忙得不亦乐乎。

那些人来人往画面的背后,到如今只留下古稀的老人和小黄狗在街角默默地等待,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再也无法感受乡土浓郁的烟火气息。

传统节日文化由主题、习俗和仪式等组成,蕴含着民族生活的风土人情等文化因素。由于时代变迁,特别是农业文明向现代文明转型后,农耕社会所形成的许多节日文化与全球化背景下的现代社会,在根本上形成了冲击。

这其中淡忘的不仅仅是节日的真正内涵,更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生命之根。

◆ 乡村“流浪汉”

俗话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曾经一有时间,真的就想回老家看看。”从遵义小山村走出去的陈海,现在却觉得梦里的人们开始变了,这次过年回家,有个很大的感触,就是以往那些兄弟们都没法愉快地相处。他们看到我就说,“哇,老板回来了!”“你现在是富豪,我们高攀不起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类现象的发生,在很多乡村并不少见。那些“流浪汉”,他们自己不努力、不上进,却又看不得别人成功,反而只会冷嘲热讽。

陈海描述,看到他们也真的没有什么话题讲,他们不谈事业、也不谈理想。只会说今天去谁家吃喝,明天去哪家打麻将、斗地主,去打个工只要能维持温饱即可,或者守着那仅有的土地过活。

“其实,在我们农村,大部分老一辈都很勤奋,无论是外出打工,或者干地里的活儿。但我们这一代的很多人,似乎失去了激情,对钱有兴趣,却对怎么赚钱不感兴趣。”陈海遗憾地说,他们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坐着抱怨,从不去真正地改变生活。

他们还那么年轻,却成了一幅被岁月风干的状态。与外面的交流变少,龟缩在自己的天地中,木讷得和地里的庄稼一样。

见到周欣(化名)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玩手机,沉迷在网络游戏中不能自拔。和他断断续续地交谈中,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扑面而来,“从小,父母在外打工,没人管我,我也没有心思好好读书。现在,书没读好,技术也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望向周欣不太富裕的家里,再看他手中的名牌手机,这是鲜明的对比。他奶奶讲:“不晓得哪里弄的钱买手机,一天就只晓得对着手机,连饭都可以不吃。我喊他去随便打个工,他又看不起那点钱。”

这一代留守在乡村的年轻人,不同于那贫困而又饱受磨砺的老一代。他们基本上没有务农经历,学校的生活让他们难以忍受农村破旧、贫穷和慢节奏的生活,对家乡的认同感在减弱。

与此同时,城市正极大地吸引着他们。但户籍制度、经济条件和能力限制,让很大一部分人难以真正融入进去。

“有人说,我们农村人穷,是因为不上进。但是有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生活的无奈映照在彭理(化名)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之前我一直在广州打工,后来自己存了点钱,又向亲戚借了一些,就在广州搞了个五金批发,累也累了、苦也苦了,但最后还是经营不善。钱整光了,欠了一屁股债,只好又回到农村。

现在,彭理在老家,很想干回老本行,但小村庄没有发展的环境。在见过了所谓的“大世面”后,他也不愿意再去做农活,渐渐地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

在乡村发展过程中,“流浪汉”们已经忘了如何去走好脚下的路。

◆ 复活的乡魂

“人走了,心散了,村子的乡魂也就丢了。”常常听老人家们心酸地感叹,等我们老家伙些入土了,很多东西就消失了。

这些话曾令听到的人心痛。幸好近些年,一切都在慢慢改变。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仅仅是乡村经济发展的振兴,更包含了乡村社会治理、生态环境、文化传统、乡风乡俗等方面的振兴发展。

务川自治县大坪镇龙潭村是全国仡佬族文化保存较好的村寨、世界上最古老的仡佬古寨,位于乌江主要支流洪渡河畔,仡佬族的图腾九天母石列于其间,建寨已有700多年。

老人在不断老去,村庄也是(陈庆军/摄)

据史籍记载,仡佬族的先民“濮人”,早在殷周时期,就在这块土地开荒辟地,男子以烧炼丹砂为业,妇女则从事农耕和纺织,繁衍生息。目前,仡佬族占全村总人口的99%以上,为申姓仡佬族世居地。

走进龙潭村,在许多地方因大拆大建而失去古风原貌时,龙潭村另辟蹊径,一手修复古村落,一手挖掘民族特色文化,因地制宜推进新农村建设。

“传统村落的消失导致了乡魂无处安放。现在,我们一方面发展产业,另一方面必须保证文化不能丢、文脉不能断。”龙潭古寨寨老申福进如是说,古村落经过保护与开发后,来的人多了,村民们就顺势吃起了旅游饭。

龙潭村的农家乐由最初的2家开到了30多家,餐饮业也有40多家,旺季时仍然供不应求,来自广西、云南、四川、重庆、贵阳等地的游客,都是冲着仡佬族文化的独特魅力而来。

“我们村有4个组,其中有2个组在核心景区,大家就围绕旅游搞发展,比如像餐馆、民宿、运输业等,没有做生意的村民们就在景区务工。临近景区的另2个组,则着重发展生态种植养殖业,以满足景区餐馆需求,这样做到了资源合理利用。”申福进自豪地说道,我们村民的年人均收入已从2012年的3000余元,增长到2017年的10000多元。

同样是仡佬族聚居的播州区平正仡佬族乡,也在利用民族文化找到自己的乡魂,并以此推动地方发展。

平正仡佬族乡副乡长田燚表示,这十年来,我们一直在“抢救”当地的民族文化,它是一个地方的灵魂。尤其是要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平正,我们更加要有特色的东西吸引大家。目前,我们很多民族民间文化艺术活动正在复苏,像“三月三”“六合宴”“祭山节”“敬雀节”等。

2017年,平正仡佬族乡通过民族特色活动吸引人群,旅游综合收入达到5.09亿元。来此旅游的人多了,也相应拉动了地方产业发展,柚子、脆红李、食用菌,黑猪、中华蜂、“稻+”工程等齐齐上阵。比如去年红心村人均纯收入达到9200元,今年预计能突破10000元。

村庄富裕了,曾经选择离开的人们也回来了。当地村民陈勇说道:“之前,我一直在宁波打工。现在,看到家乡发展好了,就毅然选择回来,和乡亲们一起努力让家乡变得更好,毕竟这里才有自己的根。”

而今,这些地方正在深入挖掘村落的民间文化、民俗文化、美食文化,再加以产业化运作让乡魂复苏,逐渐在城市化进程中找到了置根于土壤的方式。

抬头望去,朝阳的光辉映照着乡间小路,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继续着明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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