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目送

爸爸总是独自一人凝望着那孤孤单单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看它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一年又一年。

每到中秋，爸爸烟抽得很厉害，飘起的烟雾让夜空中盈盈的圆月愈发朦胧，那一份看不清楚的团圆呀，也飘呀飘，飘到爸爸那遥远的过去。

风霜雪雨，来去匆匆。爷爷牺牲的那年，我六岁。爷爷的故事，就像拼图一般，零零散散。听人说，爷爷是一名很厉害的刑警，破了很多棘手的案子，有时为了破案，几天几夜不合眼……听人说，爷爷不抽烟不喝酒，成天乐呵呵的，啥事儿也不愁……爸爸很少说起爷爷，偶尔说起，也只是“你爷爷挺忙的，没时间管我”。

爷爷有四个孩子，爸爸排行第三。在爸爸很小的时候，爷爷从乡下转到市公安局工作，只带上了爸爸。爷爷工作忙，一出发就是好几天，爸爸就成了没人管的孤零零的小孩，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只是，或许会有些寂寞。奶奶说，爷爷总觉得对天资聪颖的爸爸很是愧疚，常无声叹息。奶奶经常对我说：“你爹，小时候撒丫子野，你爷爷也后悔没多陪陪他……”每每听到这话，总有一丝眷恋缠缠绕绕，缠绕得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无论爸爸对爷爷有多么的眷恋、多么的不舍，有多少话要说，有多少亏欠与渴求，他还是无奈地目送爷爷走向归宿，渐行渐远。眼前的爸爸似乎又变成了幼时无人照顾的孤零零的小孩，他跌跌撞撞地追向爷爷，却不敢呼唤那样匆忙的爷爷。追着追着，爷爷走到了他到不了的地方，他便坐在地上，揉揉眼睛，呆呆地坐一会，安安静静地回家了。

爷爷的有些孤零零的儿子，也成了我的有些孤零零的爸爸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在目送，依然在等待。

在我第一天踉踉跄跄地挪进幼儿园的大门，在我蹦蹦跳跳地走进小学的校门，在我高高兴兴地迈进初中的校园，在我大步流星地跨进高中的门槛时，我知道我的背后总有那么一双执着的眼睛目不转睛、满含希冀地注视着，直到我消失在人潮中。我也知道总有一双眼睛在隐忍地等待着，等我同他聊些什么，开心的、烦恼的、平淡的。他安静地陪着我，在我身后，多少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只是我的脚步太快，他有些追不上。他一直在我的背后注视着，不会追。就像从前他不会追回爷爷的背影，现在他也没学会追上女儿的脚步，但他知道，只需深深地、深深地目送，不必追，不必追……

风中又飘来谷物成熟的味道和烧秸秆的味道，只是又一季的成熟与凋零罢了。想爸爸的目送，也不过是于这无尽的成熟与凋零之间的一次那样渺小的了悟罢了。

（指导教师 徐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