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孤单的路 90后小伙从非洲骑行回中国

2018-07-24 02:36袁江磊
户外探险 2018年7期
关键词:贝宁西非火车

袁江磊

2016年9月,在结束了两年的孔子学院的任教后,我毅然踏上了从西非国家贝宁单车骑行回国的旅程。在历时360天、骑行16000公里、途经16国之后,于2017年9月经新疆喀拉苏口岸回到了我的祖国。

回忆起这段历时一年的难忘经历,路上见到的不同文化背景却真实鲜活的当地人,遇到的一个个平凡却立体的故事,构成了属于我的骑行记忆。故事开始于2014年,本科毕业后的我,因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名汉语教师志愿者,前往了那个鲜为人知的国家—贝宁,开启了两年的汉教之旅。除了那个历史上仅存三个世纪的达荷美王国,以及位于该国南部最大泻湖—诺奎湖上有着“非洲威尼斯”之称的冈维埃,我对贝宁并无其他了解。贫穷、落后、疾病……非洲众多负面的印象充斥在我脑海里,面对将要到来的非洲生活,我除了接受似乎并无其他选项。在贝宁工作和生活的两年间,我走遍了这个国家,发现这是一片充满朝气的大陆。当我看到一张张微笑着的可爱脸庞,一幅幅闻乐起舞的画面,我便知道这才是一个更为真实的非洲。这片大陆并不是我们从社交媒体了解到的那么狭隘,人们的乐观开朗挤走了贫穷,人们可以快乐地活着。

我骑行回国的旅程似乎又被赋予了另外一个使命,我要将我看到的故事讲述给更多的人,那便是:从非洲到中国,最不孤单的路。2016年9月,我剃了光头,带着近40公斤的行李出发了。完全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唯一确定的是我要先从贝宁骑到摩洛哥,当时连途经哪些国家都还不确定,要取决于签证办理的情况。

海天一线之西非

9月的西非依然烈日灼人。骑行到了第9天,我告别了柏油路,骑上布满砾石的红土路。单车链条吱嘎吱嘎地响着,灯架也被震没了,一辆汽车驶过,我瞬间就被扬尘弄得灰头土脸。

骑行是单调的,需要上午9点出发,晚上6点停下来借宿或扎营。骑行非洲又是有趣的,道路笔直向前,两旁长满稻草,偶尔还会冒出两棵猴面包树。小贩在叫卖着饮料,热情的大妈邀请你品尝橙子,每个人都充满快乐。

骑行第11天,可能是因为午饭没吃好,我骑得特别累。此时,一个小女孩跑到路边,一直冲着我喊:“礼物,礼物!”别误会,她并不是想索要礼物,而是要送给我这个骑行的陌生人半个烤玉米。这原本是一个人的苦行,小姑娘善意的举动却让我甜在心头。

2017年元月,骑行至塞内加尔,在金济绍儿过完元旦的我,来到了卡丰廷。卡丰廷附近的海域被称为西非最美海岸线,除了湛蓝的海水、安静的沙滩,还有充满生机的沼泽生态系统。而我这个不速之客却发现另外一幅有意思的画面:每天早上9点,上百名赶海人组成的背夫团队,会头顶鱼箱涉水进入齐腰深的海水中,因为在那里有数十艘渔船抛锚等待着他们过来卸货。赶海人在收好40公斤重的鱼获后,便开始了那惊人的一幕,他们奔跑在海岸线上,将海鱼运至数百米外的作坊式熏鱼场。这样一趟下来,他们可以得到400西非法郎(约人民币4.5元)的报酬,现在你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奔跑了吧?收到鱼获后的大妈,便开始了在作坊的熏制工作,从航拍的角度看熏鱼场面,实在是令人惊讶。这些又大又新鲜的海鱼,被他们做成了便宜又耐保存的熏鱼或腌鱼。奔跑的赶海人、被盐腌裂的双手、绵延数公里的烟雾,这就是卡丰廷成千上万人的生活。

从西非贝宁出发后,我先后经过多哥、布基纳法索、科特迪瓦、马里、几内亚、塞内加尔、冈比亚和毛里塔尼亚这些国家。这片以前法国殖民地为主的国家,通行法语,却给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正是在贝宁的经历,让我学会了非洲法语,也让我能更容易地和当地人交流,遇见了许多平凡却真實鲜活的故事。在多哥,我遇到了画家菲利克斯并借宿在他家,他给我讲述了他年轻时的流浪生活;在布基纳法索,在这个有着“君子之国”美称的国家,我却得了人生中第一次疟疾,上吐下泻、几乎不能自理;在科特迪瓦,我参观了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亚穆苏克罗和平圣母大教堂;在马里,这个历史悠久却饱经沧桑的国度,我泛舟在莫普提的尼日尔河上;在几内亚,这个“毫无秩序”的国家当中,我却可以和当地猎人阿尔法一块儿打猎,并扛了野猪回家,在路边等他时,还差点被当地人当成了强盗;在塞内加尔,我看到了西非最美的海岸线,著名的奴隶岛和玫瑰湖;在冈比亚,我夜宿边检,两次过境却无缘深度了解;在毛里塔尼亚的中资企业中,我在异乡度过了一个别样的春节……

黄沙漫天之撒哈拉

从毛里塔尼亚到西撒哈拉,北行的我遇到了来自沙漠深处的偏北风,这便成了我整个旅程当中最痛苦的一段记忆。在毛里塔尼亚,迎接我的是集海洋、河流、沙漠等生态系统于一体的Diawling国家公园。在国家公园骑车,时不时就会碰到野鸭在湖上掠过,而刚拍完野鸭我就又看见一大群火烈鸟飞过。然而,野性天堂也可以理解为荒无人烟,四周没有村庄,小店更是少得可怜。如果错过一家小店,可能要再骑两三个小时才能碰到下一家,而店里也只有饼干、牛奶和小面包。所以,每到一处检查站,我都要询问宪兵,前方哪里有小店,哪里可以获得水,哪里有可以留宿过夜的地方。有一次宪兵告诉我,前边80公里都没有小店!纠结之后,我只能往回骑了15公里,买好法棍和水才继续赶路。

从首都努瓦克肖特到中部城市阿塔尔,440公里的路程花了我8天的时间,而反向骑行的瑞士小哥只花费了3天,这就是顶风与顺风的差距。离开阿塔尔,我坐车前往了古城欣盖提,并从那里,与向导阿合迈特、骆驼兄弟(汉娜和水银)用了四天五夜在撒哈拉徒步了100多公里来到了瓦丹,而我行走的只是历史上那条著名的北非往返撒哈拉以南非洲贸易线中的一小截而已。从12世纪开始,北非阿拉伯商人就开始经过瓦丹、欣盖提、提希特、瓦拉塔,前往曾经加纳帝国、马里帝国以及桑海帝国所在的中心城市通布图、加奥等地运送茶叶、盐等物资,来换取西非内陆地区盛产的黄金。17~19世纪,这条贸易线发展到了顶峰,随着贸易到来的还有知识,大量伊斯兰学者的涌入,传播文化知识的同时,也使欣盖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伊斯兰第7大圣城。只是,因为现代海上贸易的发展,加上风沙的侵蚀,这几座古城沦陷,已今非昔比。

当我再次返回阿塔尔拿到我的车,继续骑行的时候,签证上的时间还剩三天。于是,搭乘从祖埃拉特开往努瓦迪布的矿石火车是我唯一的选择。这列装有200多车皮铁矿石的火车,让我觉得简直是世界上最长的火车。火车原本该晚上6点到,结果9点多才缓缓开来,所有等车的乘客突然都跑了起来,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好也推车跟着跑。原来,这列火车只有一节载客的车厢,其余都是露天的矿车。真不愧是世界最长的矿石火车,大概跑了100多米,还是不见客运车厢,我甚至觉得要赶不上了。又往前冲了一段,终于看到了客运车厢。矿车上有牧民赶着羊群,我赶忙请他先把行李放到矿车上。就在牧民刚刚抓到自行车时,火车开动了,紧急关头,我顾不上跑丢的拖鞋,一边追着火车,一边扒上了车厢,相当惊险。当晚,我披着睡袋露天睡在铁矿石上。第二天起来,我的脸覆满了灰尘,俨然一个矿工的形象。但回想起,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亿星级待遇,生活不是很美好吗?

阿特拉斯山脚下的故事

顺利离开毛里塔尼亚,我经过西撒哈拉,来到了美丽的北非国家——摩洛哥。除了柏柏尔商人的那些套路,摩洛哥真是一个理想的旅游目的地。作为一个较为世俗化的伊斯兰国家,它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良好的治安环境、低廉的物价水平,加上集海洋、平原、山地、雪山、沙漠于一体的多样性地貌,无论你是冲浪者、自驾游旅行者、背包客,还是骑车旅行者,都会喜欢上这个国家。

在摩洛哥骑行的56天,从西部的海岸线、到中部的三座阿特拉斯山脉、再到东部的撒哈拉沙漠边缘,摩洛哥的那人那景令人印象深刻。在靠近Ait Hamza的地方,我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河水冲断,看着地图上不远处的大路,原则上不走回头路的我,果断推车进入河滩。于是,河谷里这段10公里的路花费了一整个白天。当天晚上,筋疲力尽已经没有食物的我,向山腰上劳作的大叔询问购买土豆的可能性,艾格利特大叔却热情地收留了我。海拔2500米的阿特拉斯山脉,在初春时节还是极为寒冷的,我无法想象盖着三床被子的我,要是露营野外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告别艾格利特大叔,我便继续赶路。只是后面遇到的那一幕,让人感到心酸。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手里拿着一块石头面露凶狠状,另外有一名30多岁的男子和一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他们看着我骑车过来,小姑娘跟在后面,看得出来是想要甩开他俩。我一看形势不对,就停下车来装作问路了解情况,只是他们的法语有限,沟通并不太顺利。从妇女那里得知,小女孩是她女儿,那个中年男子是女孩的丈夫;我又问小女孩,她承认那是他妈妈,但否认是男子的妻子。显而易见,這是一出逼婚的悲剧,在北非摩洛哥的乡下,直到现在还存在这样的悲剧。只是我觉得无能为力,帮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后面两个法国大叔也看到此景,大家只能摊手表示无奈。

寒冷高加索 热情中西亚

离开摩洛哥之后进入土耳其,经过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并最终回到中国。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人比起前面的非洲人和土耳其人,就显得高冷许多。格鲁吉亚北边的高加索山脉终年积雪、气候寒冷,加之我骑行时连绵不断的阴雨天,这种“冷”的感觉更为明显。我不确信,这种冷是来自于他们的信仰、民族特性,还是从前苏联辉煌时期一下子解体之后的失落无力。除了著名的滑雪胜地—梅斯蒂亚,温泉疗养胜地—波尔若米,还有久负盛名的格鲁吉亚红酒,一路上我很难看到人们的微笑,更多看到的是乡下废弃的火车站、破败的铁路,还有经常跟踪骑行者的警察。想用朴树的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送给他们:快点扬起你那苍白的脸吧,快点松开你那紧皱的眉吧,你的生命也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

在中西亚,最让人难忘的是土耳其的美景、乌兹别克斯坦的烤肉、塔吉克斯坦的高原,以及伊朗的所有。从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开始,我和土耳其大叔维达特组队骑行。57岁的他不光是单车旅行者,还是专业的滑翔伞、登山向导。这一路上,变成吃瓜群众的我们,一路嗨歌骑到了帕米尔高原。非洲是贫穷的,是狂野的,这毋庸置疑。但是,我们不能简单以此来定义它。这里的人虽然物质生活很清贫,但他们随遇而安,成天嘻嘻哈哈,听到音乐就会跳起舞蹈,幸福指数不知比我们高了多少倍。从非洲到中国,虽远隔万里,但只要放下包袱、保持心的开放,那永远都是一条最不孤单的路。

见世界,其实就是见自己;观世界,才会有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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