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仲勋在河南农村蹲点时的爱民情怀

殷晓章　杜广东　车红莺

1961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习仲勋到河南省长葛县蹲点调研5个月。他亲笔向中央撰写的两份调查报告，为从根本上纠正1958年以来党内愈刮愈烈的浮夸风等“五风”提供了客观依据。50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长葛群众提起习仲勋当年朴素务实的作风和爱民情怀，仍感动不已。为了永远缅怀他，长葛在毛主席视察纪念馆辟有习仲勋展厅。

“下去搞调研要放下架子”

1961年4月10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秘书长的习仲勋率中央农村工作组到河南省的长葛县调研。那时的长葛，是席卷全国农村的深翻土地运动的发源地。

1954年，长葛县孟排村胜利一社社长马同义，带领几个有经验的农民在一亩二分地上做实验，把土地深翻了一尺半，种上了玉米。经过追肥、浇水，结果亩产达566公斤。当时，中国科学院和西北农学院土壤专家把这种人工深翻土地法命名为“马同义深翻土地法”。

1958年5月13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长葛县委第一书记吕炳光在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上所作的《土地大翻身，争取亩产八百斤》的发言。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之后，深翻土地成了席卷全国农村的运动。

据统计，全国20多个省、市、自治区先后派代表到长葛参观学习，最多时一个月来了10万人。农业部还于1958年7月在长葛县召开深翻土地现场会。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深翻和改良土壤的指示》，号召全国人民公社学习长葛经验。1958年8月7日上午，时任国家主席的毛泽东来到长葛县和尚桥乡宗寨村（1968年改名为“八七村”）视察深翻土地情况。

1958年秋，习仲勋对大跃进、大炼钢铁、人民公社运动中的浮夸风、瞎指挥很有看法，他对地方工作提了許多建设性意见。

1958年，由于河南连续放粮食高产“卫星”，使粮食征购征了过头粮，当年许多地方发生粮荒，出现了大批浮肿病人和人畜非正常死亡的现象。

1960年春，习仲勋向中央监委书记董必武报告河南信阳饿死人事件。“信阳事件”令中央领导感到震惊，毛主席让周总理主持制定并亲自审阅修改1960年12月下发的中共中央《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简称十二条），刹“五风”纠正“左”的错误。

在此背景下，1961年4月10日，习仲勋带领中央调查组一行14人乘坐一辆中型面包车来到长葛调研。

听取县委领导的汇报后，习仲勋选择问题多情况复杂的和尚桥公社，并选择宗寨、樊楼、村寺等三种不同类型的村进行重点调查。习仲勋和一部分工作组人员在县委办公，国务院机关党委书记侯亢和国务院副秘书长曾一凡、赵守攻等人直接进驻宗寨村。几天后，习仲勋发现隶属于宗寨大队的王庄问题比较多，又带领工作组其他人员搬到王庄村附近的县邮电局办公。

习仲勋对工作组成员多次提出要求：“下去搞调研要放下架子。只有几里的路程不要坐汽车，也不要骑自行车，步行去最好。”“给农民讲话要深入浅出，要让农民听得懂，不要打官腔。”他还提醒两位国务院副秘书长：“不要让保卫人员老是尾随紧跟，机关放电影要和同志们一起看，不要事事和群众划界隔离，不然闹得自己心情也不畅快。”

长葛调研的历史性贡献

那时，长葛和河南其他地方一样，“五风”呈愈刮愈烈之势。

习仲勋在一个村调查时发现，生产队一个个高高的粮囤里堆放的全是玉米皮、杂草之类的杂物，上边只有薄薄的一层粮食。他还发现，有人事先安排学生打彩旗、喊口号，拿着盆盆罐罐抗旱浇麦搞形式。

针对了解掌握的各种情况，习仲勋在长葛县委（扩大）会议上明确指出：“长葛也是‘五风严重的地方”，“在干部思想上还没有解决问题，还需要进行整风，加强教育”。

当时公共食堂是广大农民最关心的突出问题。1958年上半年，河南省成立了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遂平县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从此，人民公社吃食堂蔚然成风。据统计，到1958年年底，全国各省、地、县，以村、队两级为单位成立了345万个集体食堂，在公共食堂吃饭的人口占全国农村总人口90%以上。

在这次会议上，习仲勋强调：“对食堂要采取坚决态度，只要群众不愿办就不办。分散以后，不等于不管群众生活了，相反的，应该更好地关心群众生活，帮助群众解决生活困难。”

为了解决农民的粮食问题，习仲勋在会上强调：“长葛有100万亩耕地，水浇地只有20万亩，尽最大努力浇水抗旱达到30多万亩，如果在3年之内增加浇地面积，争取每人有1亩水浇地那就不怕了，天再旱也能够保住口粮。”

据《长葛史志》记载，在长葛期间，习仲勋代表工作组向党中央与河南省委写了11次调查报告，受到中央的重视，被中央办公厅批转到各中央有关部门和省区市党委参考。特别是习仲勋在1961年4月23日和5月9日写给邓小平和党中央的调查报告中，详细汇报了农村的有关情况，系统提出了解散公共食堂、保护农村劳动力、实行多劳多得分配制度、改进干部作风等多方面的意见和建议。

1961年6月15日，中央重新颁发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6月下旬至7月初，河南省委召开全省三级干部会议贯彻中央文件精神，决定全省解散食堂将粮食发给群众。河南省的形势基本稳定好转后，习仲勋于8月22日离开河南返回北京。

习仲勋在长葛蹲点期间，对河南纠正“左”的错误，扭转当时河南乃至全国面临的严重困难局面，做出了重要的历史性贡献。

1984年给长葛干群回信

习仲勋就长葛农村食堂和公社存在的问题向中央写了报告，引起中央的重视，但这给他个人却带来了灾难。

1962年9月，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有人提出：《刘志丹》小说是习仲勋主持写的，是为叛徒高岗翻案，并且宣扬习仲勋自己。康生给毛泽东写了一个条子：“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后来，习仲勋被立案审查。1963年，习仲勋被送中央党校监禁；1965年11月他被下放洛阳矿山机器厂任副厂长；1967年1月4日被西北大学红卫兵揪到西安批斗。

“文革”中习仲勋受到残酷迫害，被审查、关押、监护长达16年之久。但他始终保持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习仲勋得到彻底平反。习仲勋离开长葛后，还一直关心这里的发展。

1982年，原长葛和尚桥公社党委书记楚西酉代表长葛县到北京参加表彰会时，向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习仲勋汇报长葛县改革开放后的发展变化，习仲勋后很高兴，表示有机会一定再回长葛去看看。

1984年9月20日，长葛县城关镇八七村党支部和全体群众给习仲勋去了一封信，信中汇报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八七村取得的变化，同时邀请习仲勋有时间回长葛看看。

1984年10月20日，习仲勋给八七村干群写了封回信：“回想起25年前我在长葛调查研究时的所见所闻，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当时你们大队由一个好端端的的富队变成一个响当当的穷队，我们如实向中央进行了反映。现在看来，最根本的原因是在‘左的错误思想指导下，破坏了农业生产力，结果使广大群众吃了很大的苦头。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啊！”

信的最后，习仲勋勉励八七村干部群众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继续清除“左”的思想影响，团结一致，在治穷致富、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征程中，努力攀登新的高峰。

在长葛市八七村的毛主席视察纪念馆里，开辟有习仲勋展厅。他在长葛县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内容、写给中央的调查报告和给八七村的回信等，都陈列在展厅里。在2013年10月15日习仲勋诞辰100周年前夕，长葛市有关方面还编写了《习仲勋在长葛调研纪实》一书。

他常说“我是农民的儿子”

虽然习仲勋已经于2002年5月24日逝世，但时至今日，他在长葛调研期间的爱民情怀和生活轶事，仍在长葛百姓中口耳相传。

长葛由于深翻地出了名，受到毛泽东的重视和表扬。在1958年5月5日至23日召开的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上，长葛县委第一书记吕炳光就该县深翻土地情况做了发言，毛泽东对吕炳光的发言做出了高度评价：“感谢河南省长葛县第一书记发言，这个发言很好，我又看了一遍，一年把112万亩土地全部深翻一遍……这是一大发明。”

长葛新县址是按照北京东西长安街气魄设计建筑的，有似人民大会堂那样的礼堂，县委、县政府大楼、邮电大楼、武装部大楼等建筑，占用了大量肥沃的农田。

在一次县委扩大会议上，习仲勋直言不讳地对县委领导提出了严厉批评：“你们县级机关的基建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像这样大兴土木，新建一套，大可不必，不搞只有好处。难道旧县城里还住不了县级机关……你们花这么多钱，占這么多地，修那么多房子，有什么好处呢？脑子里没有群众利益，只有个人利益，这样的党员就不够格！”

而对待普通群众，习仲勋又是一种情怀。

习仲勋衣着朴素、平易近人、不摆官架子，和群众关系非常融洽。他在基层走访时，坐着小凳子与群众促膝交谈，没有凳子时就随手搬一块砖或石板坐下，他常说“我是农民的儿子”！

一次，习仲勋在地里替农民李恩绞辘轳，累得满头是汗，他一边和他拉家常，一边了解抗旱情况。当天河南省委书记和许昌地委书记来长葛汇报工作，这时，侯亢走过来说：“习副总理，时间到了，吴芝圃书记和赵天锡他们来了，咱得按时接见他们呢！”听说替自己绞辘轳的是习副总理，李恩有点不相信地问：“您就是中央派下来的习仲勋副总理？”侯亢介绍说：“他就是中央工作组的最高领导习仲勋副总理。”李恩激动得连忙上前拉住习仲勋的手。

今年80多岁的刘水柱，时任宗寨村副支书和团支书。他告诉笔者，当时，宗寨大队包括5个自然村，共有2000多人。习仲勋在长葛蹲点时，宗寨大队是调研的重点。工作组采取召开座谈会、入户调查等多种形式开展调研工作。座谈时，所有招待群众的烟、茶都是习仲勋用个人的钱买的。一次开完会，习仲勋请参加座谈的农民吃饭。习仲勋在为老农蔡丙戌添饭时风趣地说：“老蔡，听你这名字就知道你是属狗的。你比我大两岁，就是老大哥，咱们是一家人，不要客气。这糊涂面条不算好，但是一定要吃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