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深情可凝视

2018-09-10 04:16泽平
作品 2018年7期
关键词:丹丹思索天真

泽平

舒丹丹以其优美的译笔广受赞誉,但她自己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诗人。或者说,正是她不同流俗的诗歌造诣成就了她优雅的诗歌翻译。舒丹丹的诗,与這个自媒体大爆炸时代某些充满断裂、暴戾、动荡、碎片化的诗歌不同,她的诗歌有着一种恬淡又深思的韵味,一种沉潜与回望之美。

在她的诗歌中,往往会先出现一个小心翼翼的观察者,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周遭的一切,把美的、忧伤的、令人叹惋的事物都收拢其中。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泊,映照着周照的世界。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湖泊,湖泊无心,而诗人有。因此,周遭的一切变幻都会引起她心底的回应,如同往湖泊中丢进一个小石子,无数的涟漪便层层叠叠地生起。这些由事物引发的诗心摇荡的涟漪在诗歌中便起到了一种疏离的效果,它们使诗人从具体的事与物的遭际中走出来,进而去思索世界与人的关系,去关切生存的意义。所以,在舒丹丹的诗歌中,隐秘地存在着一条“观察——疏离——思索”的脉络。但诗人这些思索人生底蕴的诗歌,却写得行云流水,不见一丝一毫的说教。点滴的感受,皆来源于诗人对某个日常细节的再三品味。从日常生活的庸常性中,去发现诗意,并深入到对某种人生况味的凝望中去。

而这其中,诗人反复书写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如何面对世界与自身。在《古村池边独坐》中,诗人不为傍晚的各种声响所迷惑,她是一个“听戏者”,她在其中又不在其中;在《江心洲上》中,诗人“穿竹林,听江水”,感受一种万物瞬息万变之轮回,慨叹“你仍是你。你已不是你”;在《镜中》一诗中,诗人把镜中之我和现实之我进行反复比对:“当你在江滨散步,她在漆黑的深渊里沉睡/当你仰头寻找北极星,她蜷在白日梦中流泪。”在现实之我与内在精神之我的不断来回凝视中,诗人写出了内在的自我是如何在现实困顿中被打磨、折损而后又不断地挣扎、回望和反抗的过程,读来令人震撼。

诗人仿若处身在一个镜像世界中,在其中,万物与我,我与内在之我,既是紧密的一体,又有着天然的疏离。这种疏离,既是清醒,也为诗人带来了某种人生失落之感。因此,在《完美的黄昏》和《夜行》中,诗人把思索由世界和自身上升到一种人生的探寻,她质问:“对这困顿的一生,还有什么可以安慰?”“还有什么能对抗人生的厌倦?”而答案是:“竭力保持最后一点天真。”这最后的天真,在我看来,其实是诗人对于世界人生饱含的一种深情的凝视。

面对秋声中叶之凋零,诗人并未沉浸于常人的悲哀,反而从凝视中读出一种深情:“它们以飞舞的方式/拥抱自己的一生;”(《舞者》)在与邻家小猫的对视中,诗人慨叹自己早已缺失了对周遭事物毫无戒备的赤诚,她愧疚转身,却又在听见猫叫的瞬间,疑心那个真诚的自己又回来了:“一瞬间我疑心,那是我自己;”(《对视》)在冬夜,诗人忧叹时光的消逝,却又以盐比喻人生美好的一切:“一小撮,生命的盐/正轻轻捏在你的指尖/不断地洒落,不断地消融/像那些连绵不绝/此消彼长的悲喜/酿就属于你的滋味。”(《像盐一样,像霜一样》)

在生活向下的惯性中,诗人努力以审美之维来葆有自己最初的天真,虽然她深知这其中的艰难,却还是不能放弃赋予一切美的事物以一种深情的凝视,一种缓慢的回望,正像她在《凋零》一诗中所写的那样:“我望向窗外/一棵木兰树正悄悄落叶/没有人知道,除了我——/仿佛沧海桑田,唯有我知情。”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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