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年馍

赵明民

在乡下，一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忙年了。赶大集、买东西、洗衣服、拆被子、扫房子、写对子、蒸年馍、擦玻璃，甚至挑满水缸，和好煤泥。目的就是要把正月里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准备好，这样就能过罢大年，享用“闲正月”。

这么多活计中，要数蒸年馍最费工费时，早一天就得和好面发在热炕头上。蒸年馍的时候，大娘大婶们大都采用轮流帮工的方式。谁家蒸年馍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婶婶大娘们就全来了。今天蒸完你家的，明天再去蒸她家的，一腊月要蒸十几家的年馍。在乡下蒸年馍是用那种土灶台，大铁锅。火炕边砌个灶台，上面安口大铁锅，下面靠柴火来加热，产生的烟雾余热进入火炕的烟道，然后从烟囱排出屋外。蒸上一下午的年馍，火炕也烧得热腾腾的，屋里也觉得暖融融的了。

經过一夜的发酵，盆里的面鼓囊囊地堆了起来。二婶揪下一团发面，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麻利地兑好碱水，用筷子扎了一小团面，插到火里烧热了，放到嘴里咂咂。我看着二婶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二婶捶了我一下说道：“傻笑啥，这叫试碱。这活计只有你二婶我干得了。”甭说，经过二婶兑碱蒸的馍，没有碱大碱小的时候，嚼在嘴里透出一股股淡淡的碱香，淡淡的麦香。

二婶在那揉得光滑的面团上“啪啪”拍了两下喊道：“开工！”大娘大婶们忙活开了，刷锅的、烧火的、揉面的、捏馍的各有分工，井然有序。婆姨们聚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手里干着活，嘴也闲不下来，东家的汉子能干，西家的媳妇漂亮，谁家扯了块花花布，谁家捉了头小猪娃，都是她们谈论的话题。在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谈笑声中，一屉年馍蒸好了。哇，真漂亮，有鱼——年年有余；有凤——龙凤呈祥；有动物的，猫猫、狗狗、鸡鸡、鸭鸭；还有人物——添仓爷爷、送财娃娃。年馍都寓意着喜庆和吉祥。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大盆发面在婆姨们的搓搓捏捏中变成了一件件精美的面塑艺术品了。

蒸熟的年馍下笼了。晾干水汽后，找个小瓮一个挨着一个码在里面，盖上笼布，瓮口再盖上一个高粱秸秆编成的箅子。这瓮年馍一直要吃到过了二月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