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箱庭疗法辅导青春期视障学生的个案

李建军　周天长

〔摘要〕本文旨在通过呈现箱庭作品，展现一个处于青春期的视障生的辅导过程，呈现了该生的自我整合过程。

〔关键词〕箱庭；辅导；青春期；视障学生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18）25-0045-04

一、个案背景

（一）基本情况

视障女生S，14岁，来自农村，父母以务农为主，弟弟一岁多，和爷爷一起生活。父亲今年40岁，做事认真，善于钻研。母亲今年38岁，性格直率，爱憎分明，考虑问题比较简单，心里有话就要说，不管对方是否能接受。爷爷对她宠爱有加，很多在父母面前难以通过的事情，爷爷会为她做主。

在家里，父亲希望她在各方面都超过别人，并且常常以自己过去的“辉煌”为榜样，对她提出无法实现的目标；母亲认为她嫉妒弟弟，尽管她一再表示很爱弟弟，可是家长不相信，她百口莫辩。

她对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产生爱慕之心，想方设法接近他，找他说话，探讨问题，可是那位男生拒绝和她来往。父母对于S的“早恋”行为，不问青红皂白一概反对，于是S身心陷入焦虑状态，不知道如何应对。

对于老师的教育和学校宿舍、食堂的管理有意见，她会采取极端的方式对抗，故意挑剔伙食质量，服饰与众不同等，受到学校严厉的批评和教育，她又觉得很委屈。

（二）初始评估

对S进行症状自评量表（SCL—90）的测试，总分204，总均分2.27，接近中等水平，在九个因子中，超过常模的有五项，从高到低排序，分别是：敌对（常模：2.01；4.17）、恐怖（常模：1.64；3.14）偏执（常模：2；2.83）、人际关系敏感（常模：2.26；3）、强迫症状（常模：2.2；2.3），初步结论：虽然总均分不算高，但个别项目问题偏重。

二、存在问题及辅导方法

（一）存在问题

青春期异性交往问题；宿舍住宿问题

（二）辅导方法

箱庭辅导。

三、辅导过程

结合青春期知识辅导面谈。

S在一年多的時间里，接受了25次箱庭辅导，平均每周一次，寒暑假除外。大致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初始阶段（1～8次）

第一次辅导

S是低视学生，她要把架上的玩具拿到眼前，才能看清大体轮廓，她第一次接触到那么多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玩具，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向她简单地介绍了箱庭，她犹豫片刻，自言自语：“我能摆好沙盘吗？”可能初次接触箱庭辅导的学生都会表现出一些不自信，在辅导者的启发下，她慢慢适应了。

S在右上位置纵向摆了一座大桥，桥下开了一条河流，桥的一边是停车场，几辆小汽车排列整齐静静地等待出发，河流里也有汽车行驶，还有一两个大型动物漫步，在这时候，她把一艘帆船放在了沙盘的左侧，船后以及河的两岸都种上大树，在辅导者的帮助下，她把一个中年妇女形象的玩具摆在大桥中央，接着在“妇女”的身后放置一个身体朝外的女孩，大桥的另一端出现一个绿色的花环，一个男孩从花环后向里面张望，可是代表威严的警察形象的男子，却仅仅跟着男孩，停泊在沙地上帆船显得呆板毫无生气，可下方的一只欢快小鸡和右侧的一丛红绿相间的植物，却让人感到活泼灵动。

在箱庭作品中，S选择了一些比较大型的玩具，帆船、绿树、石桥，船和树的位置似乎要遮挡人的视线，内心的秘密不太愿意让人知晓。她明确地告诉辅导者，大桥上的中年女人是妈妈，身后是她自己，而桥对面那个警察形象的玩具是爸爸，花环前正在窥探的男孩，就是她希望与之交往的“高年级男同学”，如图1所示。

S很困惑地说：“大人们往往把我想象得很坏，与男同学说得上来，就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莫名其妙。”

第八次辅导

这天S的情绪很低落，愣愣地站在沙盘前不知如何着手创作，辅导者试探地问：“近来遇到一些烦事，不开心吧？”她忧伤地说：“我弟弟病了，病得很重，是肾炎，家里花了好多钱，可是病情仍然不见好转，妈妈急坏了，我担心弟弟和妈妈的身体状况，不知何时能够好起来。”她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箱庭制作。

一所大房子前，用积木条和卵石铺出一条弯弯的路来。左面开出水塘，周围细致地砌上石块加固，水塘一侧又栽种了几株小椰子树美化，水域里小熊造型的音乐盒似乎在舒缓地转动，传出悦耳的旋律。房屋一侧是一座假山，两个地球仪对称地摆在两边，沙盘的右下位置是一处带水车的乡村房子，房侧石桥上插着一面红旗随风飘扬，石子路上行驶着汽车（如图2所示）。

S声音低低地说：“今天心情很不好，弟弟才两岁呀，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家里人几乎绝望了。上周日的早上，他的病情恶化，爸爸妈妈带着他出发去医院，”她指指箱庭说，“这是很美的医院场景，其实对弟弟不好，想想弟弟的病，身临鸟语花香的环境，心里很别扭，早晨食堂里的汤味道不好，都是因为空气污染，弟弟才会患病的。”

作品讨论：在第一阶段的问题呈现中，S主要是倾诉内心的苦恼和失落，希望与人交流沟通，八次辅导中有七次出现桥梁，“桥是连接沟通的重要建筑物，也沟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张日昇）箱庭制作具有补偿作用，实际生活中的缺失会在沙盘里体现。在第一、三次辅导中，S倾诉了与异性同学交往的苦恼和父母简单的教育方式所带来的伤害；第二、八次辅导S从怀疑到确认对弟弟的关心；第四、五、六次辅导，真实地反映了她当前封闭的心理状态；第七次辅导，实现幼时的梦想，让她拥有成就感，表明她对箱庭辅导的认可。

第二阶段：转化阶段（9～14次）

第九次辅导

这是学校寒假开学之后，S第一次摆沙盘，她似乎有一些想法，一开始就堆沙，看看形成一个山头之后，就用塑料拼插玩具，制作了一个方形中空的台子，把一颗红色五角星从上面放进去，然后把一个底部有窟窿的花罐置于其上，接着一捧捧的白沙流进罐里，直到方台里、花罐里灌满之后，才罢手，之后又找了一个充满童趣的男孩埋进去，仅仅露出肩膀和可爱的脑袋。左侧纽扣摆了两个字“杰杰”，下端摆出英文的“LOVE”，感觉还缺少些什么，又在右上位置设计了一个笑脸（如图3所示）。

她说：“中间一座山，周围都不重要了，右边的笑脸看着他就开心，我这个人很犟，越是做不到的事情，我非得做成了，花罐和方台子漏吗？我就不信填不满，结果呢？我成功了。我把在咨询室摆沙盘的事情和父母说了，他们问我和您聊天的内容，我如实讲述一番，老师、家长就喜欢说，‘必须改‘马上改命令式的话，真让人无法忍受，我说过，没有妒忌弟弟，他们就是不相信，真的没有办法解释。”

作品讨论：在第二阶段的心理抗争中，S开始思考并确认自己的观点，希望得到帮助。第九次辅导，S否定父母所认为的“嫉妒”，表白弟弟在心中的重要；第十、十三、十四次辅导，表达她对异性同学交往的认识，很纯真，很快乐，不像成年人理解的那样，同时希望得到正确的引导与帮助；第十一、十二次辅导，S通过一个网友的故去，对自我，对生命重新认识，流露出对自己过去的否定情绪，愿意生活翻开崭新的一页。

第三阶段：治愈阶段（15～23次）

第十五次辅导

S表示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她在沙盘外用了35分钟，拼插了一座“城堡”，小心翼翼放进沙盘里的时候，又将“城堡下”的沙子挖空，然后将歌剧院造型的纸膜玩具盖在上面。这时我们看见，城堡的门打开了，里里外外摆放了十几个动物造型的小玩具，并且有三个出口，其中右边还连接着一座大石桥。石桥上有一对可爱的小灰鼠，下面有汽车鱼贯通过。那座大别墅摆在了后面。城堡没有围墙，左面用木条弯弯曲曲搭起一条小路（如图4所示）。其他空间有花草树木点缀，整体布局略显松散，但是可以看出此时的S，内心世界开放，逐步学会多角度分析问题。

在箱庭讨论中，S坦言所结识的校外和校内异性朋友，他们在很多方面并不完美，“早恋”没有必要，当成一般的朋友来往很好。

第二十三次辅导

今天S的心情很好，一边轻轻哼唱歌曲，一边摆沙盘。

中间破沙露出圆圆的蓝色区域，周围放射状摆了一圈木条，里面三颗圆扣的位置好像构成一个人的面部器官，清晰呈现出眼睛和鼻子，头像上方，黄色站立的玩具是太阳，左右两边塑料白盒里先装上浅浅的白沙，然后又分别把一对企鹅和小白兔放进去，其间点缀着小猫、小熊、大眼小狗和一个女孩玩具。底下横向一座大桥，两侧仔细地用木条铺上路，通向两座房子，護士形象的玩具站在桥侧向对面张望。沙盘左中一对憨态可掬的熊猫旁边站着小和尚，右边两棵绿树间矗立着高大的别墅（如图5所示）。

S承认中间巨大的笑脸代表自己，她也微笑着坦言近来遇到一些烦心事，不知如何处理，她认为男女同学的交往其实很纯真，应该不会像成年人理解的那样。现在与校外好友的交往莫名其妙地终止了，忘记一段情感经历可能需要时间消磨，而校内的同学关系因为一些不愉快的琐事也疏远了，虽然有些沮丧，但是她的郁闷心情可以用笑脸来化解。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也许有很多种，可能慢慢就会找到。

作品讨论：在第三阶段的问题解决中，S通过箱庭作品的创作，实现自我整合，自我治愈。第十五次辅导，S走出封闭的内心世界，融入可爱的生活；第十六、十七、十八次辅导，S说出与母亲关系得到改善。另外用一种新的思维方式面对竞争，即看到对方的强大（机器猫象征对手）和自己的优势（飘逸灵动女孩），又找到实现自己价值的新途径（桥上的男孩），现实中，她从单一喜欢跳舞，转移到对歌词的创作上来；第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次辅导，S终于理解了绿树和阳光的关系（从对父亲的逆反转变成依赖），意识到温暖的家庭很重要（此时家长很配合辅导，与S的矛盾冲突降到最低），同时也学会多角度看问题的方法；第二十四次辅导，S理解了父亲的艰辛和良苦用心，在逆境中学习“飞行”，那只双翅被重压下的大鸟象征父亲的坚忍不拔（家庭开始和睦）。第二十五次辅导，S精心营造自己未来的梦想。

第四阶段：巩固阶段（24次）

第二十四次辅导

看到S把衣袖推上去，辅导者就猜出她有备而来，果不其然，她先把白沙锄出三分之一，然后开始细致地整理沙盘。

白沙堆到两侧，拍实拍平，中间露出宽阔的水域，两边分别修筑一截沙堤，上面架起一座大桥，桥上一只小白兔正好奇地四处察看；中上水里摆上积木块，像是打桩，一座城堡建在积木上，城堡顶部站立一个女孩和小屋，城堡两侧分别立着中年妇女形象的玩具；一辆马车缓缓驶上大桥，一个古色古香的圆亭建在沙盘的一角。沙盘的下面从沙堤延伸出来红白相间的大路，两座横向和一座纵向的小桥，构成立体交叉的通途，一只小水鸭在桥头昂首与对面的白兔遥相呼应，勤快的孩子端着小动物去清洗，汽车缓缓驶上桥面，大象慢悠悠地走去；两棵相对摆放的绿树，更增添了生活气息（如图6所示）。

S神情庄重地说：“沙盘制作的最后，我才发现沙盘下面好像是一只振翅飞翔的大鸟，我想起爸爸来，他很了不起，他就像那只被大象和汽车压住双翅的大鸟，仍然挺胸昂首奋力飞翔。他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他改变。星期天我们去姥姥家，说起爸爸的小工厂，他把彩钢板（装饰材料）已经做得很好了，还遭到姥姥的批评，我终于站在爸爸的一边向姥姥申辩……”

最后阶段：告别（25次）

这一次，沙盘摆得很不顺利，S摆摆停停，修修改改，持续了很长时间。S在沙盘内测铺设一圈木条，中间又用红、绿和白色积木条将空白的沙地一分为二；中上纵向的大桥和横竖相接的红色木条又将沙盘分成四个区域。左上似乎是花坛，右上是荷塘景色；左中一块平整的空地，一边是安乐椅，另一边是假山，右中位置，几根粗壮有力的木桩托起一座别墅，金色的链条从屋顶垂到地上，小猫在沙地里休息，顽童正在和机器猫打闹。俨然一处环境优雅的私家园林（如图7所示）。

S一再重申，“这里面没有我的存在，我正在来的路上，我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楼房上垂下的链子，那是给攀岩运动者搭建的场地，我想自己一定会来到这里，看！那些小孩和机器猫正等着我的到来。”

四、总结

对S青春期问题箱庭辅导结束后，我们对她进行了《症状自评量表（SCL—90）》的效果测试，辅导开始所测9个因子中，超过常模的五项，都有不同程度降低，个别项目还低于常模标准。通过对S有关的教育人员调查，反馈信息证实S的青春期问题得到缓解。

运用箱庭疗法的效果：S的箱庭作品完成了自我的转变和整合，最后处于积极的、意志坚强的自我，这是箱庭疗法发挥作用的结果。

（作者单位：天津市视力障碍学校，天津，300221）

编辑/刘 芳 终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