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马克·布洛赫的总体史观

李明辉

摘 要：马克·布洛赫是法国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年鉴学派第一代著名的代表人物。他在社会学等新兴学科的兴起以及“新史学运动”的影响下，开拓了史学研究范围，在批判传统史学狭窄的研究对象基础上，全方位扩展了总体史观的研究领域。他不仅继承了前人的综合研究方法，并且做了创新性的工作，使得总体史研究的更为可能。尤其是他开创的比较史学研究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马克·布洛赫；总体史观；年鉴学派

马克·布洛赫1886年出生于法国里昂，父亲是研究中世纪史的专家，在其父亲的启蒙下也走上了研究历史的道路，1904年考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后来与年鉴学派的另一位领导人吕西安.费弗尔创办《社会经济史年鉴》，他们是年鉴学派第一代著名的历史学家。马克·布洛赫在二战期间，成为一名坚强的反法西斯战士。1944年，不幸遭到盖世太保逮捕并将其杀害，时年58岁。年鉴学派主要有三代学人，尽管他们的研究领域和研究方法不尽相同，但是 他们都很重视对总体史的研究，作为年鉴学派创始人之一的马克·布洛赫对总体史的研究尤为突出，为后来的历史研究树立了总体综合研究的典范。

一、马克·布洛赫总体史观的时代背景

任何历史学家的思想都离不开时代对他的影响，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迅速发展，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都有了极大的进展，不少学科出现了革命性的突破。也涌现了不少新兴学科。其中，新兴的社会学对马克·布洛赫的影响尤为巨大。他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求学时师从社会学创始人之一的涂尔干，受涂尔干的影响很深。“他的所有方法都受益于涂尔干及其学派”①，一些人如是评论马克·布洛赫。而他晚年自己也道出了涂尔干的杂志《社会学年鉴》对他的深刻影响，“我们这代历史学家，我们受惠于《社会学年鉴》的要超过我们愿意承认的”②。

“新史学”运动是马克·布洛赫总体史观诞生时最大的学术背景。对传统历史编撰学的批评和反思在20世纪初达到顶峰，“新史学”运动应运而生。20世纪二十到三十年代，美国兴起的“新史学”，詹姆斯·鲁滨逊在他发起的“新史学”运动中宣称“历史包括人类开始在地球出现后，所作所思的每件事留下的每一个痕迹”。至于“新史学”所要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利用人类学家、经济学家、心理学家与社会学家关于人类的任何发现，“新史学”把史学的研究对象和方法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在法国，涂尔干的追随者经济学家弗兰索瓦·西米昂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中。更进一步攻击了所謂的“历史学部落的偶像”。这篇发表于马克·布洛赫所关注的《历史综合评论》上的文章提到：“有三个偶像必须被推翻，一是政治偶像，对政治史、政治事件战争的长久的迷恋，过分夸大了事件的重要性。二是个人偶像.换句话说，过分强调所谓的大人物。三是编年偶像，即‘自身迷失于研究起源的习惯之中”。③“新史学”运动轰轰烈烈，马克·布洛赫也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具体表现就是：1929年，与吕西安·费弗尔创办了《经济社会史年鉴》，成为“年鉴学派”创始人，引领世界史学变革。

二、马克·布洛赫的总体史观

（一）马克·布洛赫开拓了史学研究范围，在批判传统史学狭窄的研究对象基础上，全方位扩展了总体史观的研究领域

马克·布洛赫把传统史学的政治、军事等主题的叙事史转向囊括经济、文化等的社会综合分析史。他认为，“唯一真正的历史就是总体的历史”④。相比于传统历史编撰学把历史研究对象局限在政治、军事领域以及杰出领袖人物，马克·布洛赫试图在更广泛的范围内研究历史。他的出版于1939年的《封建社会》处理了从900—1300年长达四个世纪的欧洲总体史。更为关键的是，与早期封建制度研究不同的是，它并不局限于研究土地租佃制度、社会等级、战争和国家之间的关系，他将封建制度当作一个整体来处理。

马克·布洛赫开创了“长时段”的雏形。以“长时段”理论闻名于世的是布罗代尔，他把历史置于无边的"人与环境的关系"的长时段中，开创了总体史的辉煌。然而，布罗代尔这位年鉴学派的第二代集大成者，显然从马克·布洛赫的史学思想中获益匪浅。马克·布洛赫1924年的《国王的触摸》关注的是这么一个从中世纪到18世纪流行于法国与英国的信仰：国王借助触摸之力，通过为此举行的触摸病人的仪式，可以治愈淋巴结核，亦即所谓"国王之恶"的皮肤病。正是《国王的触摸》开创了“长时段”的雏形。“它并不局限于像中世纪那样的传统的历史阶段，而是选择与问题相适应的时段，把时间跨越到18世纪，这就意味着它讨论的是在一代之后布罗代尔称之为‘长时段的历史的东西”。⑤他把历史学的研究对象从对简单的史实的如实记叙扩展到理解“时间中的人”。传统史学研究对象为发生在过去的史实，讲证据、重史料、求客观，企图在最大程度上还原历史。兰克学派深信历史的描述与现实性有一种直接的联系，所以它要严格区分事实与虚构，从而也就区分了历史学者的论述与作家的论述。从而，传统历史学家的任务也仅仅是如实陈述历史而已，其工作方式更是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工作方式而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工作方式。

马克·布洛赫的史学精神却与兰克截然相反的。他认为，历史学家要对历史事实进行选择和挑拣，要理解和判断历史，而不仅仅是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他还强调，“历史学的对象本质是人。更准确地说，复数的人。单数容易导致抽象化的理解， 复数是表达相对性的语法形态，它更适合于关于多样性的科学。……历史学试图把握的正是芸芸众生。谁要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他顶多算个摆弄学识的粗工。优秀的历史学家好像传说中的食人魔。哪里闻道人的气味，哪里就有他的猎物”。⑥因而，“人类事实就本质而言是十分复杂微妙的现象，其中很多东西是无法用数字方法来度量的”⑦。马克·布洛赫否定历史学的“科学”，推测历史需要“历史学家的技艺”。

（二）马克·布洛赫对总体史的史学研究方法不仅继承了前人的综合研究方法，并且做了创新性的工作，使得总体史研究的更为可能

马克·布洛赫首先是继承了亨利·贝尔所倡导的跨学科的研究方法。1900年，亨利·贝尔创办了新的史学杂志《历史综合评论》，鼓励历史学家与其他学科、，尤其是与心理学和社会学的进行合作，以期形成所谓的"历史"心理学或者"集体"心理学。这深深地吸引了马克·布洛赫，同时也激发了他对心理学和学科综合研究的兴趣。至于之所以要采取学科综合的原因，他解释说，"人生太短暂，求知之路太漫长，即使最出色的天才也不能得知人类的全部经验。当前的世界总会有自己的专家，正如会有研究石器时代和埃及学的专家一样。无论是哪一方，都请记住，历史研究不应自给自足。任何一方如果孤立起来都只能是一知半解，即便是在他自己的研究领域。"从而，在此他振聋发聩地说道：“唯一真正的历史是整体史，它只能在互助中产生”。⑧

马克·布洛赫开创了比较史学，被称为"比较史学之父"。他 是第一个将比较的研究方法用于史学研究的学者，当然这与他总体史的研究对象是分不开的。他的比较史学研究实践在主要著作中都有体现，《国王的触摸》中他对仅有地施行国王触摸的法国和英国的详细比较和对比；在《封建社会》一书，为阐释说封建制并非独一无二的事件，而是社会进化过程中周期性地发生的阶段，他提醒需要进行更为系统的比较研究，为此还特意引用了日本的例子，认为日本的封建社会也是个自发地形成本质上与中世纪欧洲相似的。这种对相距甚远的社会之间进行比较的关注，始于马克·布洛赫。

三、马克·布洛赫的史学贡献

（一）马克·布洛赫开辟了总体史的新史学道路，扩展了史学研究领域

他的总体史观扩大了历史的领域，通过跨学科的研究方式，无论是在主题选择方面，还是在对历史研究对象的认识与理解上，都远远超过了传统史学。潘宗亿在《布洛赫历史思想的核心概念与方法》中详细分析了马克·布洛赫的总体史思想：“布洛赫在实际进行其历史写作时，更重视从整体的角度出发进而完全掌握人类社会中自然环境、物質生活条件技术、器具、社会群体关系的形式、人类的心灵状态等各个环节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以此分析架构形成其对于历史整体的理解”⑨。布洛赫主张把历史镜头的焦点对准“复数的人”即成千上万的基层群众和成千上万的优秀人物，历史应该是包含了整个人类的生活。

（二）为推动总体史的研究，马克·布洛赫大力推崇跨学科研究方法，并开创了比较历史研究

跨学科的综合历史研究方法一直是"年鉴学派"的共同原则，无论是其同辈的吕西安.费弗尔，还是年鉴学派第二代和第三代学人，都一直力推跨学科的历史的综合研究。马克·布洛赫奠定了"比较史学"的基石，比较史学成为20世纪以后史学的重要研究手段。他在《为了欧洲社会的比较史》一文中说道：“区分了对不同社会的相似性与差异性的研究，区分了对在时空范围上连续的不同的社会与对相距甚远的不同社会的研究”⑩。从而劝导历史学家对比较的方法进行更为普遍的使用，建议历史学家实践比较史学。此后，比较的史学研究方法为人熟知，成为一种基本的史学研究方法，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支持和推动了总体史的研究与发展。

注释：

①②③⑤⑩彼得.伯克著.刘永华译：《法国史学革命：年鉴学派1929-1989》.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3，9，5，12，14页.

④⑥⑦⑧马克·布洛赫，黄艳红译：《历史学家的技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61，46，47，61页.

⑨潘宗亿.《布洛赫历史思想的核心概念与方法》，《历史：理论与文化》2001年第3期.

参考文献：

[1]彼得.伯克著，刘永华译.《法国史学革命：年鉴学派1929-1989》[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2]马克·布洛赫，黄艳红译：《历史学家的技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