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教授很会“玩”

邢多多

一提起教授，人们的第一印象便是戴眼镜，穿条纹衬衫、休闲西服。作为复旦大学的中文系教授、《新发现》杂志的总编，严锋也不例外。但在网络上，他却是叱咤风云的游戏玩家、IT评论家，微博坐拥480万粉丝。早在1991年，他就用286电脑（第一台国产的微机）玩游戏，曾经为了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他在家乡浦东买下了一栋楼房，现在的新宠更是各种VR设备。

在艰苦岁月里，播种一颗“童心”

严锋的玩乐精神，皆来源于父亲。严锋很小的时候，父亲辛丰年是一位砖瓦厂的图书管理员。那时候，严锋还不识字，父亲却凭着这一点点仅有的权力，尽可能地为他订购一些科学方面的书籍和杂志。其中有一本名叫《国外科学动态》的书，深受严锋喜爱，父亲经常读给他听，虽然大部分内容他都听不懂。

有一次，严锋听到书里讲，有一种东西叫电子，可以同时从两个门进出。“这是不是很奇妙？你可以想想看。”父亲的话刚说完，严锋就跑到门口，使劲地想象自己同时从两个门出入的情景，可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应该怎么办。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终于梦见自己成功地从两个门中穿越。

严锋7岁时，父亲因文革被下放到砖瓦厂劳动。白天需要一直做煤球，晚上只能住黑乎乎的草棚泥屋，为他读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即便如此，父亲每晚都会带着妻子和严锋到田地里拉小提琴。一有时间，他还会陪着儿子摸索无线电收音机怎么发声，甚至拿擀面杖和老花镜试着做天文望远镜……

父亲常常从家里睡的床板上抽出来一块木板，从修理车间借来刀锯和砂纸，跟严锋一起动手做飞机模型。严锋说：“父亲用的材料很粗糙，就像我们的生活那样粗糙，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超脱现实的快乐。”

严锋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父亲带他去上海第一百货商店的情景。父亲给他买了一盒类似“建造玩具”的“积铁”，里面有大大小小打了眼的铁片，涂了好看的油漆；有亮闪闪镀了镍的铁条，可以当车轴和摇手；还有橡皮轮子、垫片、螺丝、螺帽、小起子、小扳手……这是严锋制造的第一个产品———起重机模型，当他摇动把手，用一根绳子真的把一个小东西从桌子边上吊起来的时候，那成了他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在玩乐中，把自己变成专家

1982年，严锋考入上海复旦大学，一身的“玩乐”精神却丝毫未减。在个人电脑处于286时代时，他就精通各个软件的运用。后来，因为父亲钟爱音乐，他又产生了用电脑玩音乐的想法。為此，他不惜坐着火车跑到广州，整整花了1500块钱买回来一块声卡，在自己的286电脑上用代码语言写出一段音乐，在电脑上调试播放出《血染的风采》，这可让见多识广的父亲赞叹不已。

1994年留校任教，严锋更是把课堂“玩”活了，他上的每一节课都天马行空，一堂文学课能引申出好多领域的学问，小说人物关系呈现跟交互游戏很像，而改编电影里面借用了某一段古典乐……不仅如此，他还以“会玩”迅速走红校园。科学史专家江晓原第一次见到严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文学造诣，只是冲着“此人精通电脑”的名头去的。复旦中文系主任陈思和，得知严锋出国一趟竟然没有买名牌，也没有购买“四大件”，而是斥巨资买了一台世界顶级的望远镜，只为在家里的屋顶看星星时，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因为迷恋上了英文小说，严锋坚持每天听6个国内外电台的英文广播，还在复旦校园里，大声跟着BBC读英语。他这一读不要紧，竟把复旦外文学院院长、英语文学泰斗陆谷孙老先生吸引了来，听了他的朗诵后，当即告诉他发音十分标准，可到英文系来教语音。于是，一个中文系教授玩成了英语专业教师，不仅跑去给复旦英语专业的学生教英语精读、泛读和口语，还因为教英语成绩出色，被评为“最佳教师”。

严锋“玩”出来的最大头衔，要数法国科学杂志《新发现》推出的中文版力邀他担任主编。好友江晓原受邀为杂志写专栏，深度了解后，才发现严锋并不只是一个电脑高手，他更是一个有趣的人。“他喜欢接受新鲜的事物，更愿意接受多元化的想法，却从不插手我的写作，无论设计的话题是否有争议，只要客观合理，都会力挺。”江晓原说，“在国内很少能见到一个中文系教授对科学技术有那么大的兴趣，这种兴趣并不停留在读一点科普作品上，他是有行动的。”

玩我所玩，乐我所乐

知乎上有人提问，上海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其中一则答复便是：把复旦严锋教授的微博学习一下。据说，严锋在澳大利亚的孔子学院工作时，因为吃不惯当地猪肉出了名，澳大利亚当地华人电视台特意邀请他做嘉宾录了一期科普节目，分析当地猪肉为什么不好吃。而有一些热爱美食的人就把严锋的食物当作“美食攻略”，看他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当然，生活并不总是乐趣。严锋直到2012年才被评为教授，这还是因为复旦开始推行代表作评审制度，才得以晋升。但他从不计较自己的职称，也不在乎发表了几篇论文、拿到了几个课题，在他眼里，前途、名利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有趣好玩才是生活的根本。他的好友陈思和更是评价他：“这样的学生，这样的老师，大约也只能生活在复旦的校园里。”

不仅如此，严锋还痴迷当下年轻人的游戏，虽然他始终不能接受密室逃脱这类带有刺激性的游戏，却依然买票去参加ChinaJoy（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在这个游戏玩家的聚会现场，随处是年轻人，COSPLAY游戏英雄，现场表演的摇滚乐队音效大到地面都跟着震动，而他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站在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属于狂欢者的时代，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玩我所玩，乐我所乐。”严锋说，“每当我感到人生低潮的时候，就会去游戏里玩模拟飞行，在虚拟世界里开飞机。”他选择的飞行模拟软件能够高度还原波音747-300机舱实景，舱内精准显示空速表、姿态仪、转弯侧滑仪……还配有专用飞行摇杆、飞行舵、油门、飞行座椅。

中年严锋没有重玩过年轻时玩过的任何一种游戏，也没有想方设法融入到当下青年人的游戏里，他只是喜欢戴上VR头盔，进入谷歌地图，飞翔在人迹罕至的大峡谷，或是城市上空。他特别喜欢飞回自己住过的房子，走过的路，去过的地点。他常常按当时住的街道门牌，守在房子门口，就停在那儿，静静等着。仿佛下一秒钟，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就是当年那个爱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