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

刘比年

田警长，你的苹果！

警务室电脑桌前依然放着一个金灿灿的苹果。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

又是那位姑娘送的？

是是是，都回答你无数遍了，长发白裙，飘飘欲仙。第一次进门只说了两句话：田警官坐哪个位置？这是给他的苹果！后来就再没见过，但每天一到时候，苹果就会出现在桌上。

小李学说着那位姑娘的话，语气有些夸张。

硕大的苹果静静地散发着扑鼻的清香，整个室内被一种温馨包裹着……

到底吃不吃啊？不吃归我，忙了一上午还没顾上吃饭呢！

馋猫，哪天没归你啊。

拿起苹果递给小李的那一瞬间，一张小卡片优雅地飘落到了地上。

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请你喝咖啡庆祝，不见不散！

嘿，今天还真是我三十岁生日，不提还真忘了！

灯光幽暗，音乐舒缓。

田警长成天走家串户，却很少来这样的地方。

果然是一位白衣长发的姑娘。

来了？姑娘问。

来了！

喜欢喝什么？姑娘仍然静静地问。

啊，原来是你！

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田警长一声惊呼，马上就认出了面前这位姑娘。

我还以为田警官已经把我忘了！姑娘咯咯一笑，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怎么会，两个月前……田警长缓缓回忆着。

两个月前，我本打算自杀，是你救了我……姑娘毫不掩饰地说起了那次冲动。

应该的，应该的……田警长反而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田警官不仅救了我人，还治好了我的病……

病？什么病？

自暴自弃、悲观厌世的心病！

呵呵，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有，你就有这么大的能耐！你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是吗，我都记不得当时说了些什么了……田警长的思绪飞回到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警民微信群里一个叫翠翠的人突然蹦出一句话：“我对这世界已无所挂念，趁着雨夜正好离开……”凭借职业的敏感，田警长意识到肯定要出事。

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查找到了翠翠的住址。

破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年轻老警官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幽暗的灯光、婉转的乐声、横躺的女子、汩汩流淌的鲜血……构成了一幅凄美的画面。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病榻前，翠翠恍惚听到：这位是田警官，我们小区的社区民警，是他救了你。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翠翠挣扎着，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最后将哀怨的眼神渐渐定格在了田警长的眉宇之间。

田警长颇有些不知所措，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凑近姑娘的面颊。

多闻闻，慢慢你的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果然，姑娘安静下来，整个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

自己当时真傻！

翠翠打破了沉默，换了一种轻松的囗气。

这是可以理解的……

是嗎？现在想来，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工作丢了可以再找，被男朋友甩了，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等着我！你说是不是？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现在，我已经重新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而且……而且还遇到了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我觉得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我得恭喜你！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哦，当然，当然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不告诉你！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瞬间装满了整间咖啡屋，连杯子里的咖啡也被这笑声激荡出一道道涟漪。

苹果真的好奇特，现在我只要闻到它的香味，再糟糕的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

是吗？所以你每天偷偷送我一个苹果，想让我也有份好心情？

不光要有心情，还要有好身体！

说到这儿，姑娘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到你一百岁的时候，我还有二万五千五百五十个苹果要送你……

心顷刻被这含蓄的表白所融化。

他当然明白姑娘的意思，只是他还不是那么确定，他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

好了，你的情况我都清楚得很：独子、未婚、本科毕业、从警六年，谈过几个女友，都因工作太忙告吹……

姑娘娓娓道来。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当然是小李啦，我俩可成了闺蜜，千万千万别怪她，是我让她不告诉你的。

哈，原来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田警长此时心里充满了无比的幸福感。

突然，田警长的电话响了，刺耳的铃声破坏了周围的宁静。

接电话的他，眉头越锁越紧。

有紧急任务，我得马上赶回派出所！

末了，他丢下这么一句话：明天我还给你送苹果来！

姑娘含情脉脉地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田警长再也没有回来……

在他的墓碑上，金灿灿刻着四个大字：忠诚卫士。

扫墓的人会惊奇地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去，他的墓前都会有一个苹果，一个红彤彤、亮晶晶、清香扑鼻的大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