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自由与消极自由:弗洛姆对资本主义的批判

2018-10-21 14:52宋憶冰
文存阅刊 2018年22期

摘要:弗洛姆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随着资本、市场等要素的强大,使现代社会中的人越发的渺小和恐惧,这也使得现代人开始逃避自由。弗洛姆从逃避自由的根源开始分析,通过对逃避自由的途径的归纳,提出了爱与自发性的工作才是解决现代人逃避自由即异化的唯一办法。

关键词:逃避自由;积极自由;消极自由;自发性的爱;自发性的工作

弗洛姆早期是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由于纳粹迫害逃亡美国,后在美国从事理论研究和社会活动并取得了广泛影响,是法兰克福学派在美国影响最广泛、最深远的人本主义思想家。弗洛姆的理论诉求在法兰克福学派众多理论家之中是较为固定的,他始终致力于对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和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思想进行联结,坚持以心理学视角来阐释社会问题,为构建“健全的”人类社会提供一个逻辑支点。在弗洛姆看来,积极的自由正是构建“健全的”人类社会的重要支点。

一、割裂人与社会的联系:逃避自由的根源

关于“自由”,在不同的领域有着不同的定义。但在弗洛姆看来,无论何种视阈下的“自由”范畴都包含消极的自由与积极的自由两部分。弗洛姆认为,消极自由是从“解脱”的角度去解释自由。消极的自由是表面的、虚假的自由,是摆脱本能对自身行为控制的自由。消极的自由充满了“怀疑”的成分,它没有意义也没有方向;不同于消极自由,积极自由是一种个体主观上的态度,是人的自我实现。积极的自由在充分肯定人的个性的基础上,促使人充分發挥自身的个性与天赋。也正是积极自由的这一特质使人成为完整的人,并通过自发性的“爱”与“可能性”愉悦的发挥自身的体力和智力,从而实现人和世界的联系。在保持个体完整性的基础上,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己的融合,促使个体获得内心的安宁与平静。

自发的“爱”与“可能性”是积极自由的基础要素;反之,如果“爱”与“可能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个体自我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的需要,那么这种“爱”和“可能性”就是对自由的逃避。弗洛姆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现代人逃避自由的主要原因在于这种“自由”是资本主义的“自由”,是一种虚假的“自由”。同时,弗洛姆也指出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们逃避“自由”是由于资本主义的“自由”具有两面性:一方面,随着社会形态的变迁与社会生产力的飞速发展,资本主义制度代替了奴隶制、封建制等严重压抑个体特性、严格控制个体行为的社会形态。因此,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社会解除了旧社会施加在个体身上的束缚,使个体获得了一定的独立;但另一方面,当个体适应了被束缚时,面对突然而来的释放,“无依无靠”的个体则会感到不安、孤独和恐惧。因此,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现代个体面临着“传统社会安全而不自由,现代社会自由而不安全”的尴尬境遇。因此,出于对资本主义制度下孤独和不安的“自由”的恐惧,促使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现代个体开始逃避自由。

面对这一境况,弗洛姆希望“立足于史”,通过对社会发展史进行分析,揭示资本主义制度下现代个体逃避自由的根本原因,从根本上解决现代个体逃避自由的问题。

弗洛姆指出,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所有的社会团体,无论是原始社会的部落制度还是封建社会的家族制度和宗教团体,都是由独立的、个体的“人”构成的。同时,个体也通过这些团体与社会进行联系。在某一社会团体中,个体要按照该团体的规定进行活动和发展。但是,这也意味着该团体中的个体的特性和可能性受到了团体规则的约束;尽管这些规定限制个人的“自由”,但也能使身在这一团体中的个体感到安全。

在资本主义制度之前的社会制度的统治下,个体都受到阶级的束缚,都有明确的身份和位置。在这种等级森严的环境中,单独的个体很难从一个阶级跨跃到另一阶级,尤其是从较低的阶级跨越到较高的阶级。在这类制度下,每一个体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功能。尽管个体的个性和活动受到自身阶级地位的约束,但正是这种目标明确的存在状态给予个体极大的安全感。随着古代社会的瓦解和资本主义社会的兴起,社会各个阶层也受到了不同的影响:“对城市平民、工人和学徒来说,这种发展给他们带来的是日益遭受剥削和贫困;对农民来说,这种发展则意味着加重了他们经济与人身的压力;而对地位较低的贵族来说,这种发展则使他们面临没落,尽管没落的道路与前几种人不同”。对于占有大部分社会财富的统治阶级来说,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市场、资本等因素对财富的积累产生愈来愈大的影响,使得统治阶级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因此,尽管他们掌握着财富和权力,但也无法从根本上消除激烈竞争给他们带来的不安全感和焦虑。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无论是贫穷的工人、农民还是身为资本主义中坚力量的中产阶级和富裕并掌握权力的统治阶级阶级,面对着规模愈发庞大、竞争日趋激烈的市场和无形的经济规律的威胁,面对着社会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和随之而来的机器大生产,都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孤单。尤其是在资本主义垄断时期,这种现象也变得更为明显和可怖。人们“会被气派十足的大楼、琳琅满目的商品、多不胜数的营业员弄得昏头转向,面对这一切他马上会自惭形秽,一种自我渺小感油然而生”。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面对媒体上的各类宣传、炒作,这些都会使“个体”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对整个生存环境的陌生,从而产生孤独感。

尽管资本主义的出现给予个体彰显个性、自主活动的机会,但其社会经济、政治和日常生活却不再能满足人与世界、人与他人连接起来和谐共处的要求,它使人感到孤独且无法克服这种孤独。因此,人也就陷入了困境之中。在弗洛姆看来,人需要自由但也需要安全。随着垄断资本以及相关政权的出现和兴起,资本主义施加在人身上的孤独、渺小和不安全感愈加强烈。他认为,这就是现代人逃避自由的根源所在。

二、个体对安全感的渴望:逃避自由的方式

弗洛姆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个体虽然获得了自由,但却不得不面对孤独、压抑与不安全的世界。因此,个体为了脱离这种状态一般会作出两种不同的选择:其一是实现个人积极的自由,即“通过爱和工作使自己自发的和世界联系起来”,同时要在“不放弃自我尊严和独立性的前提下”去“表达自身的情感、感性和理性等能力”,从而“实现自己、自然和他人之间的融合”。其二则是选择逃避自由。

在《逃避自由》一书中,弗洛姆大体总结了三种逃避自由的方式。

第一种方式是施虐倾向与受虐倾向。施虐倾向与受虐倾向是一种共生的逃避自由的行为,二者相互需要。其中受虐倾向的个体会表现出自卑、贬低自己、轻视自己的行为特征,他们通常性格软弱,有甚者会不断的自我谴责甚至进行自我伤害和自我折磨。弗洛姆认为,受虐倾向的个体是通过贬损自己来克服孤独感和不安全感。同时,受虐倾向的人也会依靠外力,通过依附于施虐倾向者来获得安全感。另一逃避自由的方式是施虐倾向。弗洛姆把施虐倾向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强迫他人依赖于自己,把他人当做是一种工具;第二类是在统治他人的基础上,对他人进行物质和精神双重的剥削和压迫;第三类则是将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施虐倾向者。弗洛姆特别强调:一是无论是受虐倾向还是施虐倾向都只能在表面上缓解自身的不安全感和压抑,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的渺小感;二是尽管施虐倾向对于受虐倾向在表面上占据着“主动”,但施虐倾向者也是通过依附于受虐倾向者来缓解孤独感和不安全感,如果离开受虐倾向者施虐倾向者同样会被孤独和不安全感淹没。

第二种方式是破坏倾向。破坏倾向指的是“深藏在人心中,时刻等待发泄的癖性”。弗洛姆认为,破坏倾向是一种被压抑的能量,他认为破坏倾向者的根源是个体无法忍受的无力感和孤独感。在弗洛姆看来,破坏倾向者认为同世界相比个人是渺小的、无助的,只有彻底消灭外部世界才能把自身从这种渺小和无力感中解放出来。弗洛姆指出,人类社会中充满了破坏性,只是有些破坏性被掩饰为合理的存在,有些则赤裸的表现在人类社会中。

第三种方式是迎合倾向,它是一种“随大流”的倾向,即个人主动地向他人看齐,被同化与他人相同,这也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绝大多数人选择的逃避自由的方法。这种倾向使个体完全丧失了个性,把他人的期望和群体的共性变为自己的“个性”,用与他人相同的方式来掩饰自身与社会,与他人的失联。当个体放弃自我,变的麻木不仁,他也就不会感觉孤独和不安全。但这种倾向也无法真正的使人安全,因为当个体失去个性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将面临失去个性的惶恐不安和无依无靠。

综上所述,以上三种逃避自由的方式都无法从根本上赋予个体真正的安全感,使个体与世界、与他人达成真正的联系。这只不过是个体为寻求安全感而采取的麻木自身的“幼稚的”措施。在弗洛姆看来,只有实现积极的自由才能使人获得真实的安全感。

三、自发的爱与劳动:实现积极的自由

弗洛姆相信世界上有一种积极的自由,它可以通过个体的自我实现而获得,即积极的自由在于个体自发性的完全发挥。弗洛姆认为,人的自发性活动不是被强迫的也不是自动的本能的活动,而是个体自由的活动。诸如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或是孩子们的创作或游戏,在弗洛姆看来这些都属于人的自发性活动。他认為自发性活动的关键点在于个体思考并去做那些属于他们自己的活动,也只有这种自发性活动才能真正帮助个体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情况下克服孤独和恐惧。

那么什么样的活动是真正归属于个体的活动呢。在弗洛姆看来,这种活动是要通过爱与工作实现的。因为,“爱就是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独立性的条件下,也就是保持自己个性的条件下与他人合二为一”。工作则是自发性的另一个关键点,自发性意义上的工作是非强迫性的工作,同时也不是异化的工作,而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

结语:弗洛姆从心理学的视角去重新阐释人本主义的马克思哲学,以自由为切入点,另辟蹊径的以心理学视阈重新审视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缺陷,以心理学的角度论证了人在资本主义社会下的异化情况。弗洛姆用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史去论证人为什么逃避自由即异化,又从个体出发,论证个体的异化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影响。最后,他以爱与工作为基础,提出了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和对未来社会的寄予。但其爱的意义过于理想化,过于脱离社会现实,这也是其思想的不足之处。

参考文献:

[1]郭永玉:《“逃避自由说”的文本解读》,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6月,第六卷第5期,第99页。

[2]弗洛姆:《逃避自由》,陈学明译,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83页。

[3]弗洛姆:《逃避自由》,陈学明译,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171页。

[4]弗洛姆:《逃避自由》,陈学明译,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186页。

[5]弗洛姆:《逃避自由》,陈学明译,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207页。

[6]弗洛姆:《爱的艺术》,李健鸣译,商务印书馆1987版,第16页。

作者简介:

宋憶冰,男,黑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