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乡村进城者

2018-10-29 01:49芮莹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8年7期
关键词:民间

芮莹

摘 要:用民间文化理论探讨作为新时代乡村进城者的典型——刘高兴。刘高兴作为新时代的乡村进城者的典型代表之一,他向往城市生活,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城里人,在他身上具备了城市情结。城市情结是解读刘高兴人物形象的一把关键钥匙。刘高兴的城市情结一方面来源于作家对乡土民间的批判,另一方面是由于后致身份对先赋身份的摆脱。正因为刘高兴具备的城市情结,使区别以往的文学作品中乡村进城者,成为新时代乡村进城者的代表。

關键词:城市情结 民间 先赋身份 后致身份

乡村进城者一直是作家关注的对象,从老舍笔下的祥子到高晓声塑造的陈奂生无一不是。而贾平凹塑造的刘高兴之所以成为新时代的乡村进城者的典型,是因为他与其他文学形象相比较而言,他自觉地认可城市文化,认为城市是他涅槃重生的地方,形成了城市情结。城市情结是解读刘高兴人物形象的一把关键钥匙。刘高兴的城市情结一方面来源于作家对乡土民间的批判,另一方面是由于人物的后致身份对其先赋身份的摆脱。正因为刘高兴具备的城市情结,使区别以往的文学作品中乡村进城者,成为新时代乡村进城者的代表。

一、刘高兴:城市情结

贾平凹《高兴》中的刘高兴,与以往作家笔下的乡村进城者,如祥子、陈奂生,相比较而言,具备其他乡村进城者不具备的特质——城市情结。“情结”属于心理学派上的一个重要术语,是由德国的西而多·齐享最先提出,随后弗洛伊德和他的学生荣格进一步分析、论述了“情结”这一个概念。20世纪初,心理批评学家弗洛伊德认为童年创伤经历会影响一个人,并提出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即恋母情结。其后陆续地出现了 “厄勒克特拉情结”,还出现其他情结:兄弟情结、初恋情结、童年情结等等。弗洛伊德的学生荣格认为“情结”是观念、情感和意象的综合体,通常是因为心理伤害和巨痛造成的。他认为情结普遍存在人的身上,它可以是显性的也可以是隐匿的。刘高兴的城市情结的本质实际上是对自己城市身份渴望和城市文化认同。这正是荣格所说的“情结”是观念、情感和意象的综合体。

小说中刘高兴在三年前为了盖新房娶媳妇卖肾,结果那女的竟然嫁给了别人,导致刘高兴的身心受到巨大的心理伤害和悲痛,为此他吹了三天三夜的箫,从那以后,刘高兴便认为自己理应是西安人,自己的老婆应该是穿高跟尖头皮鞋的漂亮城里女人。这是因为自己的肾已是西安人身体的一部分,在西安城里的另一个的我,有身份、体面、漂亮。所以他和五富一起来到西安,却成为西安城里的拾荒者。在西安城里,刘高兴由衷地欣赏城里人的生活和行为,遵照城里的文化:爱干净,衣服虽然是旧的,但是从来都是干净的;讲究吃,喝面汤要喝二锅面的面汤,喝汤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出门拾荒的时候,带箫,穿西服、皮鞋;瞧不起五富、黄八;教诲五富“咱既然来西安了就要认同西安” , 让五福丢掉对西安城的怨恨,努力在西安城生存下去,让西安认同自己。这些都是因为刘高兴对城市身份的渴望和对城市文化的认同,让他能够迅速地适应城市文化,所以他不像五富在城市里忐忑不安和无所适从,本能地拒绝城市,在刘高兴看来,城市是他涅槃重生的地方。可以说城市情结支配刘高兴的乡土意识被逐渐淡化和抽空,使他从乡村文化成功地向城市文化过渡,同时也促进刘高兴自我主体性精神成长。小说中当五富、黄八清晨忙着捡破烂时候,刘高兴却独自骑自行车逛西安城,知道五富带回来的胡辣汤是黄八用死苍蝇敲诈来的,坚决拒喝。自我主体性精神让刘高兴不满足于挣了钱,吃饱饭,有栖身之地,更让他看重的是精神生活的追求,让他坚守做人的原则,为别人打抱不平:为自己的同乡五富疏通门卫 、为受辱的女佣翠花从雇主处讨回身份证、冒死阻止肇事司机逃逸。可见 ,城市情结让刘高兴进城后不仅迅速地适应了城市生活,而且追求精神生活,坚守做人底线,面对强权,敢于据理力争,为他人打抱不平。

二、城市情结致因

通过文本细读,刘高兴的城市情结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刘高兴的城市情结的根源是什么?这一方面与作家立于民间、批判民间的复杂民间观有关,另一方面是由于先赋身份对后致身份的摆脱。

(一)民间立场下的批判民间观

贾平凹民间立场下的批判民间观。中国知识分子与民间的联系紧密,知识分子从民间汲取养分,进行文学创作。知识分子进入民间的方式有两种:一是从外部进入民间,以鲁迅、左翼文学、寻根文学为代表。虽然鲁迅、左翼作家、寻根文学都是知识分子从外部进入民间,由于知识分子本身具备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系统,在从外部进入民间的过程中,自身已有的价值体系会与民间价值体系发生剧烈的碰撞,这就导致知识分子对民间态度的复杂。五四作家鲁迅从启蒙立场看待民间,对民间持有二元态度,即批判民间,又吸取和肯定民间蕴含的积极和健康成分。在抗战背景下所产生的左翼文学,是从政治、革命立场看待民间,强调用政治力量对民间进行改造。将民族文化之根置于民间文化的寻根文学,试图从民间文化中寻找出民族文化的世界性因素。另外一种方式是知识分子置于民间,以沈从文、莫言等为代表。 沈从文、莫言本身来自民间,从民间的立场来表现民间“自由——自在”的精神品质,他们尊重和理解民间生活自在生活逻辑。贾平凹出身于农民,他与民间发生关联的方式属于后者,来自民间的贾平凹,与农民有着天然联系,他熟悉农民生活,这些都是让贾平凹描述民间生活,立足于民间立场。正如贾平凹曾说:“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环境决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写作视角”。[1]但是贾平凹与沈从文、莫言表现民间“自在——自由”的生活所不同,贾平凹虽是站在民间立场看待民间,他却剖析农民身上的劣根性,批判农民的权威崇拜心理和落后、保守、愚昧的精神。

《高兴》中的刘高兴正是贾平凹民间立场下的批判民间观的产物。在刘高兴身上写出作家热切剥离农民愚昧、自私等劣根性的期盼。《高兴》描写在新时代的背景下乡村进城者一族,刘高兴是其中一员,与同乡五富、黄八他们干着相同的活计,但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追求上与他们截然不同,比起物质生活,刘高兴更看重精神追求,比如爱好文学和音乐,会吹箫,倾向精致之美,在性格上比较自尊,洁身自好,善良仗义,对弱者充满同情怜惜之心,并以悲悯的情怀抚慰观照他们。他虽然生活在底层,却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品质,这事实上是有作家立于民间立场批判民间观的投影,贾平凹试图在批判五富等人身上的自私、愚昧和小农生产心理缺陷,同时彰显出刘高兴将这些劣根性剥离出所显现的一种超拔的精神力量,给予饱尝苦难和血泪的五富等旧式农民以理想的行为标尺。

(二)摆脱先赋身份的欲望

贾平凹《高兴》中刘高兴的城市情结是由于在改革开放的条件下,具备了“从身份到契约”的保障,逐渐萌发出从“先赋身份”的人解放出来,成为“后致身份”的人的欲望。身份是人类区分自身并确认自己在现实中所处地位的重要属性,它是代表一个人的出身和社会地位,可以分为“先赋身份”和“后致身份”。赵德利先生在《民间文化批评的理论与方法》中提出“先赋身份”和“后致身份”的概念。他认为“先赋身份”是指“依附于所属阶级、阶层、家庭、亲属关系、财产等所拥有的社会地位或身份。”[2]“后致身份”是“个人奋斗和成功把握机会机遇的结果。”[2]也就是说“先赋身份”是静态的、先天的,后致身份是动态的、后天的。

小说中刘高兴出身于清风镇的一个农民家庭,生活贫困,他的家庭决定他是农民的“先赋身份”。生为农民的刘高兴,却认为自己是城里人,向往城市生活,从而产生改变“先赋身份”的动力,同时由于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发展,城市放低门槛,农民能够进城务工,这就为刘高兴从农民“先赋身份”向城里人“后致身份”转变提供社会契约保障。所以刘高兴从农村家庭走出,在城里拾荒的时候坚持穿西服、皮鞋,爱干净。他去一个女人家收废品时候,他夸女人漂亮以此来讨好她,希望她开心,并认为自己是有教养的,很文雅的,希望她能用柔和的目光看我。愤怒自己和黄八一样干下作的事情,往女人家里的钥匙孔塞牙签。他不愿像黄八和五富一样成为地上咕涌爬动的青虫,而是要变成个蛾子先飞起来。刘高兴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努力想要从从农民“先赋身份”的各种禁锢,如农民家庭、习俗中解放出来,按照城里人的文化习惯去生活,去审美,希望城市可以接纳他,以此获得城里人“后致身份”。可以说刘高兴从乡村进城,成为城市拾荒者,希望在城市里立足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刘高兴努力从农民“先赋身份”挣脱出来,追求城里人“后致身份”的过程。最后,刘高兴还是失败了,这个失败是作家透视处在社会转型变化中的“农民”,因家庭、地域所决定的“先赋身份”所带来的社会不公正。

参考文献

[1] 贾平凹.高老庄·后记[M].陕西: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309.

[2] 赵德利.民间文化批评的理论与方法[M].北京:商务印刷出版社,2016: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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