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

Jenny译

我梦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总是骑着一辆哈雷摩托车。黑色铬合金的摩托车在我睡梦中的高速公路上穿梭。“他喜欢在摩托车上自由的感觉。”妈妈告诉我。“你和他一起骑过吗？”我问。“有过几次。他总说我在后面时，他会更小心。”

她有一个银色的盒式吊坠，里面放着爸爸的照片。以前她总是把它戴在脖子上，但现在吊坠和其他纪念品一起，躺在了她梳妆台的一个首饰盒里。我卧室的墙上有一张爸爸的照片。他穿着军装，看着镜头。

“他跟你说话时总是直视你的眼睛。”妈妈曾经说过，“那是最初让我注意到他的几件事情之一。”自从妈妈告诉我那件事之后，我就试图在与别人说话时也直视他们的眼睛，虽然有时候会有点难。

爸爸是在田纳西州穿越群山的一个农场上由他的叔叔阿姨抚养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妈妈说，爸爸的母亲在爸爸还是个小男孩时就离开了镇子。“那他父亲呢？”我问。“亲爱的，汤米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但我想，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的名字是托马斯·厄尔·里弗斯。他参加过伊拉克战争，因为被弹片击中背部和双腿而获得了军队颁发的紫心勋章。退伍以后，他做了一名机修工。妈妈说，他能修好所有坏了的东西。他高180厘米，重77千克。这些信息都来源于他的驾照，我把它和紫心勋章一起保存在我床下的防火保险箱里。我16岁时还没有他那么高，但妈妈说他一直到19岁才长到那个身高。她说或许我能超过他，但我只想和他一样高。他喜欢打棒球，喜欢听乡村音乐，尤其是默尔·哈格德的歌。妈妈说，他最喜欢的默尔的歌是《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幸运》。我把他的棒球手套放在我的壁橱里，与之一起的还有他的全部唱片。我还有一件他的衬衫，一双他的靴子，那靴子对我来说太大了。

我花很多时间听默尔的歌，那已经变成了我生活中固定的一部分。我听到那首歌时，就想到托马斯·厄尔·里弗斯骑着哈雷摩托车奔驰在乡间的道路上，妈妈坐在后面抱着他。阳光灿烂，天空湛蓝，雏菊和蒲公英在田间盛放。

他带我骑哈雷摩托车的时候，我只有一岁半。我被放在帆布婴儿背带里，背带绑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他喜欢你紧贴着他的感觉。”妈妈说。那天在镇子南边的龟溪路上，他看到几个他认识的骑手，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停在了挨着公路的铁轨上。其中一个骑手有一套用电池的立体声音响，音響的声音太大了，没有一个人听到火车开过来的声音。

当爸爸抬头看见火车的时候，他试图发动哈雷，但它没有启动。时间仅够他在被火车撞到之前把我扔出去。我落在了一些野草上。

在这个刚刚过去的七月里，我骑自行车去了那个地方。在道路和铁轨之间有一条沟，但铁轨和一条老旧的伐木通道交叉，那条通道连接着主路。骑手们就是通过它骑上铁轨的。我躺在地上，想着他一路穿越伊拉克，在暗杀者和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回到北卡罗来纳的家里，和妻子、孩子一起生活。他以为，最大的危险已经被甩在身后了。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我梦中的那个男人。我想知道，把我抛到空中时，那最后一刻他在想什么。我想知道，当他意识到所有的运气已经用尽时，他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