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影响与反思：聚合类新闻客户端的信息茧房效应研究——以“今日头条”为例

文/周文扬 张天荣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报告，截至2018年6月，中国手机网民规模达到8.02亿，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人群占比98.3%。越来越多的人用手机上网，直接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和方式，在手机新闻客户端浏览新闻也成为很多人获取资讯的重要手段。在众多新闻客户端中，基于用户阅读习惯和喜好的个性化推荐功能成为很多平台差异化竞争的重要筹码。例如，网易新闻客户端以“我们很懂你”为目标，根据用户的兴趣爱好、阅读习惯智能推荐出用户感兴趣的新闻。而今日头条则凭借强大的用户挖掘和引擎推荐，为用户提供个性化内容，实时精准推送。2017年12月29日，北京网信办就传播色情低俗信息、违规提供互联网新闻约谈今日头条，责令整改。随着自媒体的兴起，新闻从业人员的“把关人”角色开始出现淡化，而以推荐引擎为核心的商业媒体平台，更是一度直接取消了“把关人”，尽管个性化内容的推送提升了用户的使用体验度与愉悦度，信息获取更加便利，但大众盲目的内容选择让固定类型的信息通过机器算法占据了自己的信息认知空间，形成了不可规避的信息茧房效应。

一、聚合类新闻客户端信息茧房效应的生成

1．机器算法的必然结果。推荐引擎是一个“唯数据论”的冰冷系统，所推荐的对象始终是那些擅长迎合可获取更多阅读和推荐的内容，而那些“小众化”或“深度化”的内容，却在劣币驱逐良币的机制作用下，开始成为“他者”的存在。同样以“今日头条”为例，该平台拥有7亿多用户，人均使用时间在1个小时以上，拥有强大推荐引擎，5秒钟解读访客兴趣，并结合受众性别、年龄、身份等基本信息快速生成个性画像，同时快速形成符合受众兴趣特点的推荐列表，广泛涉猎了新闻、电影、娱乐、时尚、游戏等领域。

2．商业平台利益的驱使。商业新闻客户端需要盈利，其主要收益来源于广告，广告的投放要求其拥有巨大的、稳定的、受众群明确的流量。大数据带来的个性化推荐可以非常完美高效地满足这三点要求。然而个性化推荐一定程度上剥夺了受众的广泛的“知情权”，使得他们沉浸于自己感兴趣的信息，而忽略更多具有社会意义与价值的内容。

3．自媒体崛起，平台“把关人”职能弱化。移动资讯平台时代，类似“今日头条”这样的内容分发平台越来越多地开始去编辑化，内容的编辑生产主要来自于自媒体从业者。这些人没有受过专业的新闻培训，鱼龙混杂，生产内容良莠不齐，多以标题党或低俗内容吸引受众。而内容平台作为聚集信息的中介，“把关人”职能缺失，新闻素养淡薄，没有意识到信息低俗化、类型单一化将带来的严重后果。

二、聚合类新闻客户端信息茧房效应的影响

1．不利于个人获取真实信息。这里我们要引进一个新的概念——回声室效应。回声室效应是指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同类型意见反复重现，并以不符合实际的形式呈现，最终使得处于该空间内的大部分人错以为这些信息就是事实全部。这种效应下，不利于个人对文件或问题的真实信息的获取。这些数据库，管理不善极易造成侵犯个人隐私权。

2．不利于用户的认知建构。算法推荐的局限性容易造成用户知识获取的单一，对其他领域的知识知之甚少，长此以往很难接受不同的观点，会形成特定思维习惯。这很容易导致盲目自信与极端主义。同时，个性化推荐的背后隐藏着个人隐私权的侵犯问题。机器算法通过掌握用户的使用频率、时长、场景等数据，将用户的媒体使用习惯数据进行模型转化，进而形成独立的、完整的、权威的个人数据库。

3．不利于和谐社会构建。互联网环境下聚集的群体，是由分化而类聚的，表现出群体内同质、群际异质的特性。正是用户沉浸于自己的阅读习惯，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信息茧房一经生成，就会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信息舆论场域，身处其中的成员与外部世界的交流也随之减少，并开始出现群体极化问题，与其他群体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社会黏性也会大大受损。经验的分享和知识的传递构建了一个团结和谐的共同体，而伴随网络的发达，信息茧房的形成，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频率与效果都大大降低，个体之间、群体之间的黏性丧失，离散成单一的力量，极大地弱化了群体的功能。

4．不利于新闻事业的发展。不论是在大众传播时代还是新媒体时代，新闻价值才是衡量新闻事实的客观标准。新闻价值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现实社会生活的有用性；二是新闻事件得以广泛传播的特性与价值；三是可创造商业利润的市场交换价值。考察这三个方面可见，机器算法在本质上根本无法替代专业的新闻“把关人”。如果单纯依靠机器算法主要根据受众媒体使用行为数据来判定新闻是否有价值，对于新闻客户端的权威性、影响力和公信力建构显然是不利的，同时对于中国新闻事业的长远发展更是十分不利的。

三、减轻信息茧房效应的反思

1．用户要拓展认知范围，提高媒介素养。聚合类新闻客户端用户应明确个性化推荐的有限性，清楚认识到陷入信息茧房的不利性。用户应该避免关注单一方面的信息，扩宽自己的认知范围，广泛涉猎各类信息，主动回避平台推送的低俗化、单一化、娱乐化内容。需要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逐步培养自己判断信息真伪、价值的能力，拒绝虚假新闻和低俗内容，同时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用包容的心态接纳各种声音，在面对偏激或者极端的行为时，选择退避，或者通过接触不同的新闻终端了解不同的观点，并尝试理解。一个和谐、健康、良性的新闻环境需要大众传播各个环节的共同营造。

2．聚合性新闻客户端要提升媒体专业度。聚合性新闻客户端既然具有媒体属性，就必须用媒体的专业与规范约束自己。一是在理念上要明确自身的角色定位和价值诉求，在避免出现超理性内容推荐的基础上，通过“把关人”职能确保内容的平衡性；二是担负起“把关人”重任，平台要对各类内容进行专业的整合与筛选，在庞杂的信息源中，在开放自媒体信息流通渠道的前提下，做好信息质量的把关工作，杜绝同质化、低俗化以及虚假信息等；三是平台要通过技术和运营手段鼓励用户参与到公共领域中去交流、讨论，避免自我孤立，减少极端观点的出现；四是加强公共议程设置，将具有重要价值的、能够引发舆论思考的热点信息主动推送给用户，从而引起用户的兴趣，渐渐影响受众的阅读习惯与思维方式。尽管受众在进行信息的选择和接受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有所偏好，但媒体、平台仍然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改善媒体环境，最大限度地避免信息茧房的形成。

3．政府要加强对聚合类新闻客户端的监管。《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明确指出，通过互联网媒体渠道向受众传播新闻信息及提供相关服务的，必须要取得相关的服务许可，否则不允许传播不在许可范围内的信息或从事相关服务活动。类似“今日头条”这样涉及新闻、评论报道的信息聚合性平台也要纳入监察范围，必须取得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才可以进行采编、转载、传播等服务。随着移动资讯平台影响力的增强，监管工作也变得迫在眉睫，需要强有力的监管才能确保整个新闻传播流程标准统一、规则一致、有效运行。

在互联网时代，用户可以用最少的时间成本体验到最符合自己品味的信息服务。这是互联网的根本特性，也是互联网受到广大网民喜爱的重要原因之一。然而互联网也是一把双刃剑，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一系列信息聚合性媒体平台，实现了信息传播的个性化分发，但在传播过程中也因为个性化带了用户阅读内容局限、思维狭隘、观点极端等不良影响，造成信息茧房的生成。值得反思和重视的是，机器对于信息的处理是线性的、冰冷的，人们对信息的感知与接受却是一个主观的、感性的过程。我们不应该被机器所绑架，而是要充分体现技术和平台对人的选择与价值观的尊重。因此，在实现“个性化”的信息推荐的同时，也应该体现“以人为本”的原则，将“人性化”理念融入推荐过程中。信息茧房一旦发生，造成的影响是深远而且广泛的。所以，我们要从根源上杜绝信息茧房的形成，从影响上重视信息茧房的不良后果，从而在行动上进行改进，避免信息茧房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