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路上的漫天诗情

作者：尹清怡

学校：长沙市雅礼中学

我爱读诗。读诗的乐趣于我而言，便是能够在文字中穿越闪回，转到明清、盛唐、六朝、两晋、汉魏甚至先秦，去观赏彼时的风月无限，向古人借一点情怀与意境，美丽与哀愁，来点缀我不知愁滋味的青春时光。这其中，我尤爱那柔美含蓄的婉约派诗词，近日挂在嘴边的，皆是“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近是“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再不就是“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外公是一位大学中文系教授，也读诗，也吟诗，却对我的偏好很不以为然。“清清，来，我推荐你念念这几首，感觉一下！”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哇！好气势！这是谁写的？”

“按你们的话说，是不是很酷啊？”外公笑了，“这是毛主席在长征初期写的《十六字令·三首》。这三首词是一个整体，通过对山高耸连天，坚强无敌，立地顶天的描写，主席那博大的胸怀、宏伟的抱负和超凡的品格完全显露了出来，对不对？”

我连连点头，外公接着说，“这是借山这个载体，在歌颂我们红军是中国革命的擎天柱石，歌颂红军正在开创的伟大业绩。当时，红军正要开始长征，这几首词实际是主席的心声和抱负，很有意义的呢！”

“真棒，还有吗？”我顿时对毛主席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外公转身搬了一本《毛泽东长征诗词赏析》，郑重地交给我，说，今年是长征胜利80周年纪念，你就从主席的长征诗词学起吧！

一本诗集，一部历史，一段血雨腥风的峥嵘岁月……我一头扎了进去，久久不肯释卷。湘江血战，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穿越雪山草地，突破腊子口……八十年前，创造奇迹的是这样一支衣衫褴褛的工农武装，他们装备低劣但士气高昂，他们几入绝境又几度重生！而这支队伍的领导人，用自己无与伦比的大智慧、大气势、大胸襟指挥了这场世界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战略大转移，也用自己挫万物于笔端的诗才，吐磅礴于寸心的诗情写下了绝冠古今的宏大诗篇……

比如这首写于1935年2月的《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读着这首诗，一幅色彩浓烈饱满的行军作战图徐徐展开，我耳边仿佛听到风声，雨声，马蹄声，喇叭声，眼前仿佛浮现出霜晨，苍山，残阳，真是有声有色，有动有静，有景有情，声色交融！看！万山丛中，一股铁流在滚滚向前，美丽而悲壮，其势锐不可当！我深刻感悟了红军战士败不馁，胜不骄，乘胜前进，从零跨越的顽强斗志和一往无前的战斗作风！

又比如这首《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这首律诗取材于长征，却没有直接写长征的艰难和牺牲，而是充满着轻松，欢快和喜悦，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幅包容天地，气象万千的史诗般的历史画图。画卷中有连绵逶迤的五岭，有群峰叠嶂的乌蒙，有水拍云崖的金沙江，有桥横铁索的大渡河。有千里雪盖的岷山之壮美，有万里跋涉的红军之英姿。这五十六个字，负载着长征路上的种种艰难险阻，精炼地概括了红军历经的不凡战斗历程，逼真地表现了红军的伟大形象和乐观主义精神。我觉得它是中国诗歌宝库中的灿烂明珠，更是中国革命的壮烈史诗！

“清清，你知道吗，毛主席长征诗词中有一句，是引用一句电报的电文，你能找出来吗？”外公看我兴趣浓厚，给我出了个不难也不易的题。

“我知道，是这首！《六言诗·给彭德怀同志》。”我骄傲地应声而答，随即朗诵起来：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中央红军主力到达陕北吴起镇时，宁夏马鸿逵、马鸿宾的骑兵跟了上来，毛泽东和彭德怀拟写了一份电报，主张给马家骑兵一个打击，以防把敌人带进根据地，电文有‘山高路远坑深’句。击败追敌骑兵后，毛泽东写了这首诗，用了这句电文，对吗？”

“呵呵，还真难不倒你！你看，仅仅24个字，彭德怀彭大将军的英武神韵和赫赫战功跃然纸上，当然，这也是对英雄红军的赞扬，主席对战友、对红军的无限深情和知人善用的统帅风度也是呼之欲出啊！”

“没错，不过，外公，我最喜欢这首！你听：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哦，这是《清平乐·六盘山》，是红军即将到达陕北，长征即将胜利的时候写的，抒发了一股闲远欢欣之气和革命必胜的豪情，确实是绝妙好词，不过呢，你念错了。”

念错了？我一头雾水。“你看，你念的是南飞Y an（燕），其实呢，严格来说，应该按主席的湖南方言念成南飞an(岸)，才押韵，你试试看，是不是？主席的很多诗韵是按湖南话押的，你注意一下，很有意思呢。”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我轻轻吟诵着这首词，仿佛看到一幅鲜艳欢快的画面，高高的蓝天，淡淡的白云，巍峨的山峰上红旗迎风招展，是啊，历经二万五千里艰苦卓绝的历程，长征即将胜利！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宣传队，长征铸就了这支人民军队不可战胜的军魂！据统计，长征路上除了走出了决定中国命运的两代伟人，走出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的全部成员外，还走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5位国家主席、代主席，走出了人民解放军的9位元帅、8位大将和90%以上的开国上将、中将、少将！

时光荏苒，决定长征命运的领导者已经全部辞世，50多位参加过长征的开国上将，也无一人健在。80年过去，昔日长征路早已不是旧模样，井冈山，遵义，延安……万水千山间，红军征战的痕迹也已渐渐湮灭，只有少量残留下来的历史遗址，记录了那段人类历史上空前的壮举。然而，长征已经成为一个象征，一个符号，被深深铭刻在了我们民族的历史记忆中，正如那艰苦行军中留下的无数闪光诗行，将永远被不懈追求理想和信念的后来人所传颂，吟唱！

点评：读书不只是在嘴上，还在心里。作者一诗一解，情景交融，古时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一段带过，精读革命诗篇，颂扬革命情怀，从诗歌上去深切体会革命前辈的征程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