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个人的精神幻想世界

2018-11-13 20:56颜克军
山西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黑泽明网吧幻想

颜克军

几年前,我在自己的一本电子书的简介里这样写道:“幼年读《聊斋》,时常耽于书中的幻想,然而世事变迁,城市早已高楼林立,四年时间,我差不多只写了这十来个笔记小说,笔法上尽量做到古朴简洁,它们似乎与这个时代的写作早已格格不入,但它们开辟了我另一个精神的幻想世界。”

当从高中开始真正的小说阅读后,我一直明确自己要写小说。但是三年过去了,事实上一篇小说也没写过,这时候我就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写小说。写小说不比拍电影,它不需要什么成本,一张纸一支笔或者一台电脑就足够了。那个时候我还没买电脑,又想迫切地想证明自己能写小说,于是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跑去网吧上了一个通宵。次日从网吧出来,虽然一身疲惫,但是又非常的兴奋,因为我终于写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短篇。

那是个六千字的小说,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小说的字数都没超过六千字。我总是希望一气呵成,就是一气把它写完,中间容不得中断,这使我只能写两三千字的小说。我很质疑自己写长篇幅的掌控能力,我需要一个中篇来证明自己这种写作能力,这时候我开始写作《荒庙》。

写作《荒庙》的时候,我看黑泽明和大岛渚的一个对话,黑泽明说,要耐得住一次只写一个词的枯燥。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但不知为什么,经黑泽明说出来后,就变得特别有份量,大约是我非常喜欢这个日本导演。

后来写不下去时,就会重复看这段视频,给我很大激励,当快要放弃的时候,又看这段视频,渐渐的,《荒庙》也就完成了。

写完《荒庙》,它字数上的意义已经超越了文本本身对我的意义。写作好像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才华,需要的只是写作上的坚韧。

当我写下十来万字的小说后,似乎足以证明自己能写小说了,但有时候面对空白文档,写下一连串糟糕的文字,写小说这件事又突然变得非常陌生起来,这时就会质问自己:我究竟会不会写小说?我怎么就开始小说写作了呢?

我老家在湘西,小时候那里还没通电。一个没有电的地方,会让人产生对所处时代的一种错觉。即便时间已经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但我感觉自己就像活在清朝或者明朝一样,和几百年前的古人在生活方式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小说在这样的背景下显示出它最原始的趣味:给人以消遣,让人对另一个精神的世界发生许多幻想。

白天人们从田地里劳作回来,吃过晚饭,大家就想着法子消磨时间。除了点上蜡烛打牌,就是听书。村里有一个老人,读过书,识得字,家里边有许多古典小说。到了晚上,大家就聚在一起,烧着结实的柴火,听这个老人讲小说里面的故事。

他讲水浒梁山,说薛仁贵征西,大家都支着下巴,听得让人发痴。没故事听的时候,晚上我就会央求父亲给我讲故事。他不会讲别的故事,只会讲鬼故事。父亲经常给我讲鬼故事。现在想起来,父亲当初怎么要给我讲许多鬼故事呢?也许在他眼里,鬼故事是有趣的,是健康的,虽然恐怖,但不血腥和肮脏。每天熄灯过后,我就会央求父亲给我讲。父亲讲的故事是民间的,即便是神话,我都感觉它们离我那么近。

长大后,当别人不能满足我对另一个世界的幻想时,那么我想就自己写吧。所以即便到了现在,写作对我来说,更多的只是创作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精神幻想的世界。我会经常读着自己写的小说。写完一篇小说后,自己则完全从里面脱离了出来,看自己的作品,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作者写的一样。你会觉得那个作者创作的世界,满足了从童年就开始的幻想。如果不能满足,那么它就是失败的,这是我评断自己小说好坏的一条标准。

我在许多小说里都写过自己做的梦,梦——那种对现实逻辑的背离会让人觉得特别有意思,当然我不会完全遵照梦的逻辑来写,那样写出来也仅仅是一个梦。我喜欢具有梦一样模糊气质的小说。我不喜欢对写作有着清晰认识和体会的人,因为当你自己以为掌握了某些真理,其实已经显现出了它最大的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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